我的太奶奶,一個19歲失去丈夫,孤身活到81歲平凡又頑強的女人!

我要講的是一個平凡的女人,她出生在紅色年代,年輕守寡直到終老,她有著平凡而又頑強的一生。


我的太奶奶,一個19歲失去丈夫,孤身活到81歲平凡又頑強的女人!

【1】

沒有戀愛,以媒妁之言、父母之命,她十六歲時嫁給了那個陌生的丈夫!

大花轎進家門前,她從未見過這個男人!當揭開紅蓋頭的那一刻:她見到了那個英氣勃發、儀表不凡的男人。

他也看到了一個貌美如花,純潔麗雅的羞澀姑娘!

他叫陳紹平,是我的外曾祖父。

她是周勝珠,我的外曾袓母,我們叫她太奶奶。

婚後他很少在家,很忙,她只知道他在幹著一件驚天動地的大事,“革命”。她心中無比擔心,無比懼怕。卻從不問他,每次短暫相聚後他要出門時,她都會默默的為她打點好行囊,然後靠在門框邊咬著嘴唇一言不發;他每次跨過門坎幾步後,都會回頭對她笑笑,揮手讓她早早回屋,然後飄然而去。


我的太奶奶,一個19歲失去丈夫,孤身活到81歲平凡又頑強的女人!

她很想跟著去外面照顧他,那是她的心意,也是她的職責,可是她擁有一雙“三寸金蓮”。照顧丈夫的任務落在了同樣十六歲的二姑子身上,是丈夫的新思想解放了二姑子的大腳。

發生災難的那一天,她十九歲零二十天,女兒兩歲兩個月十一天,腹中還有五個月的身孕。全家人都傷心的大哭,可她沒有流一滴淚,只是嘴唇咬出了血。

他本來是可以逃脫的,但他不想走,他丟不下家,也太過於相信兩黨合作的誠意。據說是被押到省城,用一枚枚燒紅的銅板活活燙死的。

她想不出世上還有這麼惡毒的刑法,那人人都喜歡的銅錢竟能變成奪命的刑具。平時手指不小心摸到了燒熱的鐵鍋,都會痛到鑽心,這一枚枚燒紅的銅板貼在身上,那該有多麼痛…


我的太奶奶,一個19歲失去丈夫,孤身活到81歲平凡又頑強的女人!

十天後,丈夫的友人們通過錢財、關係將丈夫的屍骨從省城運回到縣城,在芝山上埋葬,據說是那位特別欣賞他的縣長親自為他舉行了葬禮!許多老百姓自發為他戴上了黑袖套。

那天女兒在房內一個勁得哭,她仍然沒有掉一滴眼淚。

接著,二叔子帶領一夥族人,騎著馬要去為大哥報仇,卻從此一去未返…

那個年代人命如草芥,誰死了也驚不起一滴浪花。她要活著,好好活著,有六十歲的婆婆,還有女兒和腹中的孩子。

死容易,活著更難!

丈夫的另三個兄弟都在縣城,三叔子在做工,四弟、五弟還在讀書;大姑子早已嫁人,二姑子不久後被丈夫生前託付好的男人接走了。


我的太奶奶,一個19歲失去丈夫,孤身活到81歲平凡又頑強的女人!

她得幹活,要管家,支撐起這個大家庭。雖然她是小腳,可婆婆也是小腳…

【2】

三叔子在那年結婚的當天得腦溢血走了,新娘子沒有入洞房又被抬回了孃家。

看著滿屋自己精心佈置的喜房,瞬間變成了靈堂,她的胸口似乎堵上了一塊大石,一口酸水噴在了門框上,濺了剛跑進門的兒子一身髒。堅強的婆婆病倒了,誰能承受:三次白髮人送黑髮人的了悲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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咬著牙處理完了三叔子的後事,卻傳來日本鬼子打進了國門,淪陷地方的難民四處流浪,時局更加動盪。幾乎隔不上幾天,就能聽見“轟隆隆”的聲音從天空掠過。終於有一天,村後山上響起了兩聲炸雷,村民們遠遠的看著濃煙滾滾,嚇得不敢出門,任由大火燒了一整天,深夜天下大雨,火才被澆滅。

次日早晨,十三歲的女兒忽然瘋瘋癲癲跑出屋,在大路上狂奔,口中大喊:“我要去把爸爸帶回家,那裡太危險了,他和我說,要回家,想回家!”

四弟、五弟把她追回來後,大家坐在一起商量著,要不要把大哥的墳從縣城遷回老家。

她招來自己的兩個弟弟和其他親戚,共十個人由四弟帶著去了縣城。

第三天傍晚,大家才匆匆趕回來,他們一臉疲憊,一臉的沮喪。她問:“怎麼了?”

四弟紅著眼圈說:“大嫂,縣城被鬼子炸了,混亂的很,芝山也被炸得七零八落,大哥的墳都、都找不到了,我們只好在那個位置撿回幾根骨頭,帶回來了。”

她第一次抱著女兒淚如泉湧,哽咽出聲。

四弟怯怯地問道:“大嫂,還葬嗎?”

“葬,按村裡的規矩下葬!”她堅定的說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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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天色昏暗,老鴉在村上叫個不停,村裡的男人們都去送葬,家裡只剩下兩個小腳女人,婆婆和她。

她彷彿看到丈夫剛邁出房門坎幾步後,又回頭衝她笑笑,揮揮手讓她早點進屋的樣子。

因為小腳,哪裡都去不了,村裡村外都沒有走完,更別說那個丈夫曾經生活過的縣城,還有那個罪惡的大省城,二叔子們去闖的那些地方…外面的世界真大,可是再也和她沒有關係。

那年,她才剛剛滿三十。

女兒從此瘋瘋癲癲,兩年裡曾未清醒!看著誰都傻笑,硬拉著別人,問有沒有見過她爸。快到出嫁的年齡了,該如何是好。

看在眼裡,她心裡難過,拉著女兒不讓她出門。女兒回過頭衝著她一陣笑,問她有沒有見過她爸?她狠狠地甩了她一把掌,立刻女兒臉上出現了五個鮮紅的手指印,女兒沒有哭,當然也沒有再笑,踉踉蹌蹌跑出了門。

她任由淚水沿著臉頰滾下,回來時,女兒喊了她媽。


我的太奶奶,一個19歲失去丈夫,孤身活到81歲平凡又頑強的女人!

第二年女兒出了嫁,姑爺是二十里外鎮上的一個富人家的老三,是個文人,知書達理,待她很好。

【3】

一九四九年十月一日,一個最重要的歷史時刻!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

全國人民得解放,中國變天了,窮苦人民翻身做主。她知道,這就是丈夫曾經為之獻出生命所做的事業。如今他的理想、願望實現了。她讓女兒攙扶著自己去了一趟丈夫的墓地,她要親口把這個好消息告訴他。

打倒地主,田地分給農民,土地改革運動開展的如火如荼。

太奶奶家有三十多畝田地,還請有長工,村裡有人傳言要懲罰她,如果判定為地主階級,是要上臺被批鬥的。

大隊長陳遠慶,村長方澤林,以前就是村裡最窮的兩個光棍。也曾在太奶奶家當過短工,懶惰不願意幹活,所以才窮。陳遠慶當年還想娶太奶奶,被她用帚把趕出了家門;方澤林和太奶奶兒子一般大,兩人還鬥過幾次架,每次都被兒子揍的鼻血橫流。如今落到他們的手裡,能有好嗎?

這時,家中只有三個女人:八十歲的婆婆,四十歲的她和一個四歲的小女娃,小女娃是從女兒家裡抱回來的大外孫女,也就是我媽。

她兒子在前兩年和許多年輕人一樣去投軍了,攔也攔不住,半夜走的,她象以前替丈夫收拾行裝一樣,幫兒子收好了一個包袱,送他出了家門,可一去兩年多,居然音信全無。從此,外面世界又有了她一份牽掛。

四弟、五弟都在縣城安了家,老家裡的事短時間內也無法通知他們,恐怕他們知道也幫不上。

十月的夜晚很涼,窗外月色淒寒!

她絕望的看著那位已經記不得她是誰的婆婆,如果是打成地主階級,自己可怎麼辦?


我的太奶奶,一個19歲失去丈夫,孤身活到81歲平凡又頑強的女人!

白天她就看到同村的陳長明被插著地主木牌子,五花大綁的被人帶上土臺子,跪在臺中央,被所有人指責,臭罵著;還被扇巴掌打臉,被腳踢。而且公社已經判下來,五天後就在臺子上處死。

如果明天她也被那樣帶上臺…那她還怎麼活,她手中攥緊了那把剪刀。

“婆婆,你還不睡覺嗎?囡子好冷要婆婆陪。”我媽赤腳單衣的在她膝下扯著她的衣角望著她。

她轉過頭,放下手中的剪刀,慈愛地抱起囡子,把她用被子蓋好:“囡囡聽話,我幫太婆蓋好被子就來陪囡囡睡覺。”

第二天,全村人都集合在臺子前面,她坐在人群中的小板凳上,心中忐忑不安。這是大隊大會,公社社長劉大成也到場。

大會上,公社社長、大隊長講過話後,輪到村長方澤林講話時,他第一句話就是:“周勝珠家裡有不少畝田地,也請了幾個長工,這是典型的地主,我覺得應該批鬥。”

大隊長陳遠慶補充道:“是啊,她剝削了長工,當然是地主。”

“沒有,她待我們很好,不在她家幹活,我們早就餓死。”三個長工不約而同的搖搖頭說。

劉大成掃視著臺下,大家安靜下來。

忽然,他一拍桌子吼道:“怎麼著!你們要定陳勝珠為地主,還要批鬥,你們知不知道,她丈夫在二十年前就為革命犧牲了,如今被國家定為烈士,你們要定烈士家屬為地主嗎?”

兩人縮著脖子不敢講話。

劉大成親自走下去,將她攙扶上臺,並向她敬了一個標準的軍禮,原來他是個老軍人,她眼淚禁不住流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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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

我們兄弟姐妹四人來到這個家中的時候,太祖奶奶已經七十多歲了。

那已經是八十年代了,全國推行家庭責任承包制,人們的生活開始慢慢的好轉起來,雖然說不富裕,但再也不用捱餓了。

聽說,父親剛來時,太奶奶很不喜歡的,父親身體消瘦,文質彬彬,讀完中學後在一家鎮工廠當會計,她不喜歡的是他身上的文弱。

父親是經人介紹看上了母親,母親也看中了父親,可是太奶奶始終沒有看中父親,她更喜歡樸實、健壯的莊稼小夥子,村子裡就有兩三個挺合她意的,他們力氣大,幹農活是一把好手,雖然不懂文化,但那年月要文化有什麼用,在大隊裡工分掙得多才是硬道理。

母親的堅持,讓太奶奶最終順了她自己的選擇,其實她是一個明智的家長。


我的太奶奶,一個19歲失去丈夫,孤身活到81歲平凡又頑強的女人!


為了照顧太奶奶,父親從自己村裡搬出來住進了太奶奶的家裡,象極了上門女婿,我們依然隨父親姓,但卻成為村中母親的一族。

太奶奶雖一直都是不待見父親的,可對我們兄妹四人卻是極喜歡又疼愛的,在我童年的記憶裡父親很少和太奶奶講話,但每次出差回來,給我們兄妹們帶吃的玩的,一定也會捎個物件給太奶奶。

父親其實是個挺孝順的人。

她外面牽掛的兒子,後來也是回來過好幾次。他總和他母親講起過去,消失那麼久都沒有送消息回家,他一臉的內疚:當年,入伍解放軍後,轉戰到了貴州省,解放後馬上又參加了當地的剿匪戰鬥;後來,他在貴州的一個縣城當了教育局局長,因路遠信息又不通,沒有能及時傳信回家。記不起當時太奶奶是什麼表情?只是感覺她看什麼都很淡了,好象都沒有什麼話語可說、當然也沒有任何怨言。

舅爺爺是很感謝我母親與父親的,感恩替他進了孝心,視我父母也如同他的兒女。

老年的太奶奶越發淡定了,舅爺爺走與回,她都很平淡,就象平時日升日落一般。

可是,太奶奶發了最後一次脾氣,事情是因為我最後一個也要離開家去遠方讀書,(哥哥姐姐一個個離開)她怕孤單,要求我在小學再留一級,可以在家多陪陪她,可父親不同意,我也是極不情願的。

最終,我還是讀書去了,她沒有再說什麼,但她盼望的日子就是週末,我們幾個孩子都放學回家了,家裡很是熱鬧,她很是開心。


我的太奶奶,一個19歲失去丈夫,孤身活到81歲平凡又頑強的女人!

第二年五月的一天,她走了。當時,我們幾個小孩都沒有陪在她身邊,聽母親說她走的很安詳!

那年,她八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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