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克蘭拖拉機簡史》:和睦的家庭需要和而不同


設想一下:一對夫妻,經歷了1930年代烏克蘭大饑荒、“肅清”運動,艱難生存下來。緊接著,在殘酷的二戰中,男人被迫參軍,女人和孩子押往集中營,九死一生的情況下,卻幸運地被英軍解救,從此留在英國生活。這樣一對患難與共了60年的老夫妻,當妻子去世,84歲垂暮之年的丈夫,該如何度過餘生?是在懷念中孤獨終老,還是與兒孫共聚天倫?都不對。他要迎娶一位擁有“上等波提切利乳房”、芳齡36歲的美豔嬌妻。

老先生尼古拉,童年到青年多舛命運,中年到老年循規蹈矩的生活,與風燭殘年新婚,構成強烈的戲劇化效果。《烏克蘭拖拉機簡史》以一場荒誕的婚姻開頭,預示了衝突不斷、悲喜交加的豐富故事。

小說明線是“我”娜傑日達、姐姐薇拉,為維護已故母親在家庭中的精神地位,與“繼母”瓦倫蒂娜展開明裡暗裡、一地雞毛的較量。

暗線是整件事情中,“我”、姐姐和父親三個原本矛盾重重的家庭成員,彼此重新發現、重新認識,使家庭關係再次和諧的過程。家人由“分”到“合”的轉變,也詮釋了和睦家庭,需要和而不同的道理。今天,我們就以家庭關係為切入點,分析《烏克蘭拖拉機簡史》這部小說。

《烏克蘭拖拉機簡史》:和睦的家庭需要和而不同

《烏克蘭拖拉機簡史》


01 三個家庭成員,三組獨立的矛盾關係

母親柳德米拉去世,使“我”的家庭失去了維持穩定的重心,原本潛流暗動的矛盾關係,由此表面化地呈現出來。

(1)姐姐怨恨父親,父親懼怕姐姐。

小說塑造的薇拉,是一個性格強勢、工於心計的女人。在照顧母親離開人世後,她從家中徹底消失了,兩年之中未曾探望父親。在她看來,母親為家庭、為丈夫奉獻了畢生,而父親卻不負責,對家庭事務不聞不問,滿腦子荒唐想法,只會給母親增加負擔。

尼古拉身為父親,卻無法在薇拉麵前維護父權尊嚴,對她寧肯避而不見。

(2)父親對“我”感到失望,“我”對缺失父愛懷有心結。

鑑於父親和姐姐的關係,父女三人交換信息,全靠“我”居中傳話。看起來“我”繼母親之後,承擔了維繫家庭關係的角色。實際上,“我”與父親之間,也懷有深深芥蒂。

父親對“我”感到失望,一是沒有繼承他的工程師衣缽;二是“我”在青年時代參加學生運動,使他視“我”為憎惡“托洛茨基分子”。

“我”從小感受著父愛不斷減少,至今懷有心結。

(3)“我”與姐姐的遺產之爭。

“我”與薇拉在價值觀、人生觀的很多方面存在分歧,但真正使矛盾激化的,是關於母親的遺產分割問題。

在“我”看來,母親留下的遺產,應該以公平為原則,在兩個女兒之間平分。薇拉卻趁照顧母親臨終之機,使她簽下在三個外孫女之間平分的遺囑。由於“我”只有一個女兒,這樣的分配顯然有失公平。


《烏克蘭拖拉機簡史》:和睦的家庭需要和而不同

烏克蘭


02 三組矛盾關係,代表了三種典型的錯誤家庭觀念

化解家庭矛盾,首先要認識矛盾,挖掘表象以下深層次的心理因素和矛盾形成機制。

(1)姐姐和父親的矛盾,是家庭角色錯位的結果。

尼古拉從來不是嚴格意義上的一家之主,他為家庭提供經濟來源,但不關心家庭事務,將家庭責任完全丟給妻子柳德米拉。反觀薇拉,童年在集中營度過,性格堅強早熟,很小就幫助母親支撐家庭。

真正決定家庭地位的從來不是年齡和輩分,而是承擔家庭責任的比重。

站在薇拉的角度,父親尼古拉過分自我、輕視家庭,使她承擔了與年齡不相稱的責任。母親去世後,她成為家庭實際的“掌門人”和父親的“監護人”。尼古拉要實現頭腦中的荒唐想法,必須與薇拉鬥智鬥勇,這是一種孩童躲避家長管教式的心理。由此,兩人之間因角色錯位產生了矛盾。


(2)父親與“我”的矛盾,源於以自我為中心對子女的過度期望。

小說中的“我”,家庭美滿、丈夫理想,作為大學講師擁有一定社會地位。以此推測,“我”應該是從小優秀、被父母視為驕傲的女兒。

實際上,由於“我”在專業上、政治傾向上,與父親的意願相左,導致尼古拉對“我”非常排斥。這是典型的以自我為座標系衡量子女的做法。

娜傑日達作為社會主義者,有知性、博愛的一面,尼古拉卻因為“不類我”,對她予以徹底否定,將父愛抽離,這顯然是不公平的。

(3)“我”與姐姐的矛盾,本質上是對母愛的爭奪。

“我”與薇拉矛盾的引爆點,看似是爭奪遺產,但隨著情節逐漸深入,讀者會發現,姐妹倆爭奪的重點並不在財產。

“我”耿耿於懷的是,薇拉私吞了母親結婚時戴的盒型吊墜,而薇拉整理母親遺物,帶走的一張珍貴照片,則更加引起“我”的強烈反應。

其實,在娜傑日達心目中,平分遺產代表的不是金錢的現實意義,而是體現兩個女兒在母親心目中的地位平等。本質上是希望通過遺產公平,印證母愛公平。

《烏克蘭拖拉機簡史》:和睦的家庭需要和而不同

烏克蘭


03 和睦的家庭需要相互理解、和而不同

(1)共同對付“門口的野蠻人”,給了三人打破隔閡、重新瞭解彼此的契機。

“我”和姐姐薇拉認識到,父親執著於機械工程,並幻想女兒也有此天賦,其實是希望用技術改變烏克蘭的貧窮面貌。他對前蘇聯意識形態的痛恨,以及對娜傑日達熱衷社會運動的厭惡,源於戰前受過的壓迫和戰爭中九死一生的經歷。他所有不切實際的理想主義,不顧家人反對的荒唐做法,都是出於拯救祖國人民的家國情懷。

“我”瞭解到薇拉貪婪狡詐的背後,是童年貧窮、飢餓、集中營恐怖經歷,留下的心理創傷。薇拉陪伴母親度過了所有“骯髒不堪”歲月,為家人奮不顧身、拼盡全力,比“我”更有資格繼承母親的遺物。

父親和姐姐也重新審視了“我”。出生於戰後的娜傑日達,感受過陌生人給予的溫暖和幫助,造就了她同情弱勢群體、關注社會事業的價值理念。她的價值觀代表了遠離戰爭、飢餓,為更好生活而努力的一代人。

曾經在母親的維護下,三個家庭成員共同生活了半個世紀,卻從未真正瞭解彼此。一次意外的契機,讓三人同時學會站在對方的角度看待問題。他們仍然是性格獨立的個體,卻實現了從未有過的情感交融。

《烏克蘭拖拉機簡史》:和睦的家庭需要和而不同

烏克蘭


(2)小說中父女三人由衝突到和諧的過程,給現實家庭生活帶來的啟發。

① 成年子女對年邁父母的“逆向撫養”。根據心智成長倒“U”模型,個體生命在達到理解力和行動力的頂峰後,會隨著年齡增長,心智水平呈現下降趨勢,到了暮年甚至可能發展成“年邁的孩童”。成年子女應關注老年父母心智成長和保持,對可能產生的認識誤區或行為偏差予以幫助,不要對錯誤過分苛責。

② 摒棄“以自我為中心”的相處模式。雖然生活在同一屋簷下,但出生年代、成長環境、人生經歷的差異,足以造就家人之間完全不同的觀念和行為方式。家庭關係中不要“以自我為中心”,鄙薄其他家庭成員的事業、生活、興趣愛好等。所謂家人,不是志趣相投的朋友,而是和而不同的親人。理解並接納不同價值觀,是家庭和睦的基礎。

③ 父母對子女要“愛的平均”。隨著“二胎”政策放開,多子女家庭關係問題,又重新擺在我們面前。在兩個或多個子女之間,父愛母愛雖然不可能做到事事平均、絕對平均,但不應該有過於明顯的情感偏向。否則,將造成處於弱勢子女的自卑心理,甚至對家庭抱有積怨。


《烏克蘭拖拉機簡史》:和睦的家庭需要和而不同

烏克蘭


《烏克蘭拖拉機簡史》曾榮獲“機智小說獎”、“布克小說獎”,以及專為喜劇小說而設的“波靈格大眾伍德豪斯獎”。小說以機智幽默的文字語言,建構了一幕家庭荒誕喜劇,使讀者在感受故事的悲喜與溫情之餘,更在其中映照了自己家庭的影子。透過小說中的故事和人物,給現實生活中的我們以啟發,對待家人理解、包容、接納,付出愛與真心。或許,這就是文學承載人性的能力吧。


《烏克蘭拖拉機簡史》:和睦的家庭需要和而不同

作者柳薇卡


分享到:


相關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