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個至暗時刻,我們還有希望嗎——記採訪珍妮·古道爾

編者按:今年,著名動物學珍妮·古道爾將年滿86歲,但她並沒有準備歸隱。實際上,她對自己奉行的行動主義產生了新的緊迫感。她的日程表裡排滿了會見世界領導人、參觀自然保護區、推行她的“根與芽運動”、與任何願意傾聽她的人分享她的聲音等。


她最近在迪拜會見了CNN的記者貝基·安德森(Becky Anderson),並在阿聯酋航空文化節發表了主旨演講,以下是他們的對話。


在這個至暗時刻,我們還有希望嗎——記採訪珍妮·古道爾


安德森:你平均一年有三百天都在旅行,這太令人吃驚了。今天在迪拜,你想對大家說什麼呢?


古道爾:人們都認為現在的主要問題是氣候危機,這是顯而易見的。但我們也要知道,氣候危機是由多種因素共同導致的,我們需要應對每一種可能導致這種危機的因素,比如工業農業、我們對化石能源的依賴、因畜牧業發展產生了甲烷這種溫室氣體、森林被破壞——每分鐘都有一個足球場那樣大的森林消失、對海洋的汙染(和森林一樣都是地球之肺,能夠吸收二氧化碳,產出氧氣)。


安德森:在過去的幾個月裡,我們看到澳大利亞燃起了令人難以置信的森林大火。


古道爾:美國加州也有。


安德森:世界各地的氣溫都在上升。人們說:這些都是氣候變化的結果,或者至少是氣候變化加劇的結果。


古道爾:這是由於人類活動導致的。


安德森:你肯定有親身經歷這些吧?


古道爾:當然了。我曾因紐特人的長老們站在格陵蘭島上,看到了巨大的冰崖上的冰正在融化。他們說即使在冬天,這裡的冰也會融化。乞力馬扎羅山,你還記得乞力馬扎羅山上的雪嗎?現在哪兒幾乎沒有雪了,幾乎沒了。全世界都一樣。我遇到過一些人,他們因為漲潮和海平面上升而不得不離開島上的家園。那些海島不再適合居住了。所有這些難民,難民不僅僅是逃離暴力和戰爭。他們正在逃離對他們和他們的牲畜來說已經不適合生活的地區。


安德森:如果你帶我們穿越回六十多年前,那個你還是一個二十多歲的女子,在肯尼亞和坦桑尼亞工作的那個時代,你能想象我們的氣候問題會變成今天這樣嗎?


古道爾:絕對想不到。你知道的,在那時候,那些動物都還在,它們就自由地在地上漫遊。在內羅畢,根本就沒有硬化的路面。那時的非洲和今天的完全不一樣。那時的非洲就是我理想中的模樣。當我在1986年離開了貢貝並結束了我對黑猩猩的研究之後,我意識到非洲的熱帶雨林和黑猩猩已經開始消退了,我意識到我應該做些什麼了。從那以後,我開始在全球巡遊,與人們探討這些問題,並且實地調查我們對這個星球造成的傷害。我們與黑猩猩及其它動物的最大區別就是我們智力的爆炸性發展。那麼,地球上有史以來最聰明的生物怎麼會摧毀它唯一的家園呢?


安德森:你會把這種現象歸結為什麼呢?原因是什麼呢?


古道爾:我們把經濟發展排到了環境保護的前面。我們忘記了我們是大自然的一部分。我們還得依靠它。因為我們所造成的汙染和傷害,我們處在了第六次物種大滅絕的中期,我們彷彿沒有意識到,如果我們繼續在一個有有限自然資源的星球上進行無限的經濟發展,我們也將滅絕。


安德森:你的行動主義極具傳奇色彩,能和我聊聊你和你身邊的人為了這個星球都做了什麼嗎?比如你的“根與芽運動”。


古道爾:我遇到了許多似乎已失去希望的年輕人。他們要麼冷漠,要麼就憤怒,或者沮喪,他們說:“你已經毀了了我們的未來,我們卻無能為力”。事情的確如此,我們的確毀掉了他們的未來,實際上是我們偷竊了本該由他們所擁有的東西。但是我們仍然有機會,我不知道在機會消失之前我們還有多長時間,但是隻要我們聯合在一起,我們就能減輕給環境帶來的傷害,或者至少減慢氣候變化和物種滅絕。“根與芽運動”的重要意涵就是:我們每個人,每一天,都可以為了環境做一些貢獻。我們種樹、清理溪流、遊說、給國會議員或者任何遇到的政府工作人員寫信。參與這場運動的人都在付出實際行動。


安德森:世界上最強的大國家——美國,在總統特朗普的帶領下,退出了巴黎氣候協定。他撤銷了多項既定的美國的環保政策。如果權力掌握在他這樣一個對自然環境無所謂的領導人手裡,我們需要什麼樣的權力才能對現狀做出改變呢?


古道爾:特朗普只關心經濟發展,只關心他自己的得失。那麼我們能做什麼呢?美國即將大選,在美國的同仁們可以投票,即便許多人對投票並不感興趣,但他們必須投票。


安德森:你覺得是否有這樣一個人,能夠相較於唐納德·特朗普,更好地應對氣候變化呢?


古道爾:除了特朗普,任何一個人都行。但是我本人還沒有辦法做這件事,因為我不是美國人。我是英國人,現在的脫歐問題正讓英國一團糟。


安德森:現在2020年剛開始沒多久,我能問下您在今年的的打算和您對同仁的期盼嗎?


古道爾:我的計劃一直沒有變過,我不會停止巡遊的腳步。我知道我坐飛機坐的太多了(飛機的排放對自然環境有害)。我曾對一個朋友說:“你知道的,飛機我不得不坐”。那位朋友說:“是的,沒關係”。去年,我們的“根與芽運動”在全世界種了5.5億棵樹,挽救了許多森林和林地。但這並不能讓我完全滿意,儘管那些樹吸收的二氧化碳比我坐的飛機排放的二氧化碳多多了。我希望人們也能考慮他們每一個小的選擇所造成的後果,比如今天你買了什麼?你買的東西是在哪裡生產的?那個東西對環境有危害嗎?它是否會傷害動物?比如是否是野生動物製品?它這麼便宜是因為是童工造的嗎?所以,如果每一個人都能想一些這些問題,我們就能一點一點讓世界更好了。


安德森:你擁有非凡的一生,你也持久地將環保理念帶給了人們。在你已經做完一切你能做的事以後,你希望你留給世人什麼樣的遺產呢?


古道爾:有兩份遺產。第一個是“根與芽運動”,因為它每天都在改變這個世界,即便在我們採訪的時候也是。它還在給予年輕人希望,給了他們一種力量感,讓他們知道自己也有機會做出改變。第二是我曾和黑猩猩一起呆了兩年,它們每一隻我都認識,我研究了它們的奇妙之處。我知道黑猩猩和人類基因組的98.6%都是相同的。在和黑猩猩相處兩年之後,我又去了劍橋大學。劍橋的許多教授都和我說:“珍妮,你做的事有什麼意義呢?黑猩猩不配擁有名字,它們只配擁有統計數字,你怎麼能說它們有自己的性格、想法和情緒呢?”那些教授還和我說人和黑猩猩是不一樣的,“你那些不是真的”。但當我的研究成果公佈以後,那些教授不得不看著我,然後承認說:“好吧,它們不止是猩猩,它們是大猩猩,是黑猩猩,是狒狒,是猴子,是大象,是獅子,是狗和駱駝”。所以,我對猩猩的研究改變了動物行為學。如今,學生們可以研究動物情感、動物性格、還可以研究一系列關於動物智能的課題。


本文譯自美國有線電視新聞網,原編者Becky Anderson及Sophie Trembla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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