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述一一芬
整理一一冷金財
在我30年前的朦朧記憶中，爺爺好像跟別人不一樣，走起路來特別小心翼翼生怕這裡有個坑，前面有個洞用腳慢慢地探索著前進的每一步……。根本無法與別人比，做起事來總是比人家慢一拍，家裡煮飯、燒菜、洗衣、挑水樣樣要幹，還要為我們4個孫女吃喝、拉、上學著想。早晨4、5點鐘起床，起床第一件事就是煮早餐，挑水。把我們安頓好後自己拿著柴刀，扁擔上山砍柴，有時一天要砍幾擔，每擔大概有1O0來斤，大多數白天參加集體勞動就這樣年復一年月復一月為我們操勞。
因為我們太小不懂事，有時爺爺煮的飯裡面都有”老鼠屎”我們幾姐妹把老鼠屎挑出來繼續吃著爺爺煮的薯絲加點米粒的半乾飯，燒的萊要麼鹽很多，油很少，老是燒糊。有時爺爺砍柴回來，手上，腳上到處都是血印子，摔了跤自己慢慢地爬起來繼續挑著100來斤的柴一拐一拐地回家…後來慢慢明白原來爺爺是個盲人。
爺爺一生沒有結過婚。為了傳宗接代爺爺的哥哥把第二個兒子過繼給爺爺做兒子，當年爸爸才十二歲，爺爺為了兒子切盡全力讓爸爸讀書。那時，還是70年代走集體化道路，爺爺白天去隊裡賺工分，別人每天賺10分工，他只能賺8分工，每10分工兩叄毛錢，一年到頭隊裡分的糧食根本不夠吃，爺爺就在屋前屋後種些紅薯，到了9、10月份把紅薯挖回來用手刨成薯絲曬乾，加上每年隊裡分的幾百斤稻穀與一些雜糧加起來就是我們一家7口人一年的口糧。
爸爸讀書的時候，田地承包到戶，大隊每年分給小隊，小隊分給私人送給國家公餘糧，有一年分給我們家580斤公餘糧，餘糧國家給10來塊錢100斤，公糧是獻給國家的。當年爸爸只有十多歲，從家裡到糧站收購點大概要走7、8華里山路。
那年，隊裡分的580斤公餘糧，爸爸每次挑50斤左右餘糧交給糧站，挑了很多次還是沒有完成，爺爺就用兩個布袋，手執拐仗硬是把最後剩餘的80斤國家公糧送到了月塘糧站。
糧站的工作人員看到爺爺那顆執拗的心為國家的80斤公糧不顧自身安危而淚流滿面，有的人豎起了大拇指表示敬意！
誰知？他挑80斤稻穀送到糧站來回有十幾裡山路是怎麼一步一步走到糧站的。誰知道？他提心吊膽不知道前面是個坑還是有個坎怎麼一步一步的向前走呢？可想，一個盲人從沒走過的生路還挑著擔子是怎樣勇氣？只有他自己心裡才清楚，他目的只有一個是為了減輕十幾歲兒子的負擔。
爺爺脾氣直爽，心地善良，當年由於家裡負擔重爸媽長年在外賺錢，為了孩子，為了這個家爸媽受苦受累，在家勤耕苦作，出外賺錢養家，爸媽也不容易。爺爺為爸媽減輕負擔他用愛撫養我們4個未成年的孫女。他自己不捨得吃，不捨得穿，怕我們受冷受熱，除掉一天做3頓飯，晚上幫我們蓋被子有時一晚起來幾次。
等我讀初中時，由於在學校住宿，一星期只能回家一次。爺爺就在家殺只雞，我們吃了一半，剩餘的另一半硬是留給我們下星期，後來，等到我們下星期回來存餘半隻雞生蛆了。由於爺爺是盲人根本不知道雞生蛆了，星期六下午就把那半隻生蛆的雞燉熟，自己確不動筷子，等到我們回來才說：＂崽＂“你們去把鉛窩的雞熱一遍＂，我打開鉛窩一看，雞湯上面浮現著白白的像米粒大小的蛆。
我說：“爺爺＂雞生蛆了。他笑著說：“留了幾天我以為不會壞呢＂，有了幾天誰知生蛆了＂我們含著淚水說：沒事，沒事……我們吃。其實我偷偷的把雞倒到廁所去了。
由於年小不懂事，孩子們天性好動，有時堆凳子，搭積木，都是我們惹爺爺生氣的地方，爺爺發起怒來也狠嚇人的，記得有一次我們去鄰居家看電視，看得太晚了。我們4姐妹回到家時，爺爺把門全部關了不讓我們進門，沒辦法，我們幾姐妹躲在外面幾小時，等到天亮瞭然後去求大爺爺說情，才讓我們進門。
儘管爺爺對我們嚴厲我們對爺爺的恩情是永遠不變的，讀初中星期六放學回家時，我花一角錢買根冰棒快步跑回家給爺爺吃，在離家幾百米的地方開始喊，＂爺爺，爺爺＂冰棒醒水了，剩下一小半囉，快來，快來吃呀。只要爺爺聽到我在喊，不管多忙都把手頭活一丟，歡快地跑出來接著只剩下的半截冰棒往嘴裡吸，一臉微笑地說：我的好＂崽“。
實際上，那半截冰棒甜在嘴裡，痛在他心裡，“崽“下次不要再花錢囉，言外之意就是一角錢也捨不得花。
聽媽媽說：爺爺不但對孫女好，其實對爸媽也很好，媽媽生我們4姐妹的血衣都是爺爺洗的。雖然，爺爺脾氣躁心地很善良，從來不重男輕女，農村老人一般不生兒子被大人嫌棄，但，我爺爺從來不說半句話，他認為生男生女一樣好。這就是他的大度，雖然他是盲人比一般的老人胸襟更寬，這就是他的善良。
我十七、八歲時準備外出工作時，爺爺就是捨不得離開我，有一次我告訴他，我準備什麼時候外出工作，他哭了幾天幾夜，等我臨走時爺爺蹲在地上哭得天暈地暗，趴在地上不起來，最後我只有硬著心，頭也不敢回地跑了。
後來聽說：爺爺半個月不思茶飯，這是我最對不起爺爺的一次。
我們成家了爺爺的欠掛一直未減，每年的電話大約幾百來個。每次我接到爺爺的電話總有一種無比思念與欠掛，不管多忙也要跟他聊幾十分鐘，說說心裡話，聊聊日常生活…。
近幾年感覺爺爺老了，爺爺真的老了！
等我們條件都好了還未報上幾年養育之恩時，爺爺帶著慈祥的微笑於今年正月初二突發腦梗離開了人世，享年78歲。
近幾天當我想起爺爺的時候心裡總有一種莫明的傷痛。當夜深人靜之時淚水總是不聽使喚流出……
最後我用《酒幹倘賣無》這首歌來表達對爺爺思念。願我爺爺在天堂健康，有光明的雙眼…下輩子我們還做您的孫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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