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黎】當下中國散文的病理性特徵

【安黎】當下中國散文的病理性特徵

文||安黎

蒙友人之誼,上週末我赴山西省原平市,並於3月9日之晨,參加由《黃河》雜誌主辦、原平市時光讀書會協辦的“2019·有關散文的話題”的研討會,並做了簡短髮言。我的發言要點,濃縮起來,有以下的內容:

如果把中國當下的散文比作草木,以我之見,可以用以下八個字來概括:灌木繁茂,喬木稀缺。

作為職業編輯,在持久地散文閱讀中,不是越讀越欣悅,而是越讀越失望。期待與一篇可意的散文相遇,並不比情感世界裡的一見鍾情,來得更為容易。

具體而言,散文的兩種病相,應引起足夠的警惕:

其一,散文的技術化傾向越來越嚴重,重羽毛而輕血肉,重技巧而輕思考。很多受到追捧的散文,不過是織造的毛衣,越來越講究構圖的精巧和針腳的縝密,可謂在花色上下足了功夫,但撥開表層,脫去偽裝,卻發現內裡空空如也,無血無骨,無痛無癢,與世情隔膜,與生命疏離,與人心無涉。也就是說,生活的風雲、精神的氣色、生命的本相等,皆在散文中有所缺席。如此,量大無比的中國散文,貌似繁榮,翠綠遍野,卻難以擺脫閒花野草的低矮狀態,難有枝葉蓬勃而又身形挺拔的且直且硬的良木供人仰望。

其二,散文的語言越來越糾纏,越來越雲霧繚繞。很多散文家筆下的散文句式,咋一看錦繡一團,但一深究,卻發現是一叢叢絲絲牽牽的亂麻,勾連交錯,且處處潛伏有殘肢般的病句,若想將其釐清捋順,頗費周折,甚至能折磨得編者頭痛欲裂。問題的嚴重性在於,那些執著於此道的散文寫作者,並不認為自己的這等文本,是字詞句等基本功缺失的表現,反倒以“創新者”的面目而沾沾自喜,樂此不疲。

散文和其他文學樣式類似,僅有形式上的花樣百出,卻無內蘊上的豐滿豐盈,終究是缺乏生命力的。

要激活散文寫作,我以為唯有沿著三條路徑循序漸進,才能種豆得瓜,栽樹成林:一是在精神氣血上向“五四”時期的啟蒙主義和人本主義看齊;二是在語言的打磨和修煉上,師承古代先賢經典篇章的雅緻和凝鍊;三是在文體的選擇上,效法西方文學大師的灑脫任性和不拘一格。

散文之“文”,畢竟只是器物。文以載道,“道”才是“文”存在的目的。言之有物,洋洋萬言不覺冗長;言之無物,寥寥百字已是多餘。

2019年3月19日

安黎:男,1962年出生,原籍陝西耀州,現居西安,為《美文》雜誌副主編。在國內外百餘家雜誌發表各類文學作品,累計六百餘萬字,出版有長篇小說《痙攣》、《小人物》、《時間的面孔》,長篇散文《石頭髮光的地方一一回望耀州》以及散文集《我是麻子村村民》、《醜陋的牙齒》、《耳旁的風》等十餘部書籍。諸多作品被《作家文摘》、《讀者》、《散文選刊》、《散文海外版》、《中華文學選刊》等轉載,並有數十(部)篇作品被翻譯成英文、日文、韓文、蒙古文、哈薩克文、藏文、維吾爾文等多種文字,在相應的國家和地區刊發出版。曾獲柳青文學獎、黃河文學獎、西部文學獎、西安文學獎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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