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朝陽
小時候，我產生過一個願望，要當一名孝子。
我從小被父母嬌生慣養，所以任性頑劣，姐妹們對我很失望，時常提醒母親，再這樣慣下去，他遲早會吃了你們！而母親則會說，他還小，等他懂事了，會變好的。上小學四年級時發生了一件事，這件事讓我徹底醒悟。那天我上交學校的樹苗因樹形彎曲被老師丟棄，一怒之下我不但頂撞了老師還逃學回家，發誓再也不去讀書，母親好話說盡，我仍無動於衷，我想利用這次機會讓母親多哄哄我，從她那裡得到更多的關愛和呵護。可是，母親突然沉默了，她流著淚對我說，娃娃，我一直以為你頭腦聰明，期望你學有所成，當個官，孝敬我們，讓我們過上好生活，唉！看來你是個不孝之子。然後，母親上炕睡覺，我一直傻傻的站地炕邊等她醒來哄我，可是等了很久她沒有醒來，但她的臉上一直流著眼淚。她淚流滿面的樣子讓我很是心痛。我其實很疼愛她的，我見不得她流眼淚。那天晚上我也流淚了，我躲在被窩裡哭了很久，回想往事，悔恨難當，我發誓一定要當個孝子，好好讀書，等大學畢業再當個官，好好孝敬父母。或許是天佑孝子，或許是我頭腦不笨。此後，我的學習成績突飛猛進。終有所成，我二十一週歲的生日，是以排長的身份在軍營度過的。我實現了母親要我當官的承諾。
我和愛人結婚的最大理由竟然是想讓她幫我孝敬父母。可是這麼多年過去了，父母雙雙已經八十一歲了，我的這個願望始終無法達成。愛人是四川人，父母是甘肅人，兩地文化差異顯而易見，四川老人堅強獨立，喜歡獨居，不指望兒女養老，只求彼此安寧，兒女成家後更看重自己的家庭和事業，無暇顧及老人。換言之，他們不習慣和老人一起生活，可以遇事有來往，難得同廝守。其次是飲食習慣完全不同，儘管愛人廚藝了得，做得一手好菜，可是她做的饅頭和麵片無法讓父母說一個好字。為此，我長期以來對愛人怨恨頗深，娶個媳婦不能孝敬父母有什麼用處！前幾天與網友聊天談及此事，把那哥們氣得想揍我，隔著手機狠狠的批了我一通：父母是自己的，你憑什麼期望你愛人盡孝？她欠他們什麼？難道你缺胳膊少腿，自己不會盡孝？自從你指望你愛人孝敬父母的那刻起，你就開始逃避責任，你是個自私的懦夫，有種你出來，我不管你多大年紀，我要好好修理你一下。真是一語驚醒夢中人，那天起，我算是成長了，醒悟了。捫心自問，這麼多年，為何沒想到自己盡孝呢？與其花那麼的精力抱怨愛人，還不如自己動手給父母做點什麼。不過時間尚早，父母還不算太老，我應該可以自己盡點孝心。看來人的成長，與年紀無關，我得好好學習，天天向上。
這些天，由於疫情蔓延，我終於不在外面吃飯，天天和父母一起喝茶、嚼饅頭、吃麵食，父親做的面片，真的好吃，難得的人間美味。母親雖然已經做不了飯了，但她眼亮嘴快，時時在指責父親這也不對，那也不對，終看不上眼，而父親裝聾做啞，寧可誤解，不與其爭辯。他們爭吵了一輩子，我早習以為常，樂見他們爭吵不休的樣子，但父親的休戰，讓我多少有些失望。昨天，我抽空向母親懺悔，說我這麼多年，沒有照顧好他們，可母親一臉驚訝的反問我：“還能怎麼照顧？我和你爸在縣裡住了十年，沒幹過農活，沒操心過家事，沒進過醫院，你爸有好茶好酒，我想吃什麼就買什麼，活的好著呢，你再到街上打聽一下，哪個老人身上裝的錢有我和你爸的多，連那些退休的老人沒我們多，他們的工資全拿去給兒女們還貸款、補貼家用去了，日子比我們苦多了！”。“有些事錢解決不了，比如，沒人給你們洗衣拖地”，我此話一出，媽又開罵了。“少跟我說我小黃的壞話，你不就是抱怨你媳婦沒來伺候我們嘛，她是誰，在古代，你是官，她就是官太太，你騎馬，她得坐轎，你懂嗎？你想讓他當你丫鬟嗎？”唉，遇到這樣的老媽我真是無語了，我只好出門開溜。走出家門時，聽到老媽在堂屋喊了一聲。“娃娃，你就是個大孝子！”。
疫情籠罩下，街道上空無一人，停在路邊的車輛上落滿灰塵，天空也有些灰暗，但我的心裡卻變得無比敞亮。母親的一席話，讓我擯棄了對愛人的成見，母親的表揚溫暖我心，多少年的努力，用盡我微薄之力，我果真成長為一名孝子。“不忘初心，方得始終”，我會繼續努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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