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慢吞吞的走上樓頂上，那裡已經有兩個人了，一個男的在和女的視頻通話，笑嘻嘻地逗她，一會把手籠在袖子裡踱著步走來走去，張嘴呼出一串串白氣，一會又撅起屁股趴在圍欄上面甜甜蜜蜜說著話；還有一個在哼歌，也不知道是自己練還是在唱給別人聽，都是一些抖音上很流行的，但不是很好聽。於是我坐著吸一根菸。
風不大，騰騰地升起火花，接著煙霧一團一團地暈染開來。我忍不住跺腳——這個點的樓頂很冷，凍腳。
煙總是很神奇，我看著它們剛剛開始還是一團一團的，接著又成了一長串氣柱子，還有像棉花糖一樣的，但總之最後都漸漸消散在我的頭頂。我好像聽見那個男的在唱追光者，這歌我其實還是挺熟的，於是也在心裡偷偷跟著唱兩句——就很突然，那個煙霧就變成她朝著我張牙舞爪地咬過來，我依稀看見她的裙邊和她的眉眼。我人傻住了，心想怎麼可能，是不是神經病啊，你在這裡幹嘛，我不是忘了你嗎，你是誰，你突然出來幹嘛你快滾啊。但是腦子裡還有另外一個聲音就說，抓住她，你真希望她滾嗎，你不是有話想要對她說嗎，快一點，時不我待，怎麼這麼慫呢你......我不敢動，只看著她不說一句話，我怕把她打散。
煙霧裡，我看見那年的夏天，我說我喜歡你我說我們在一起，我說我什麼都不怕，我能夠保護你，真的，我什麼都不怕；我又看到煙霧裡面走出的
陳識，挑著根長棍，噠噠噠地揮倒面前的混混，穿旗袍的女人就安安靜靜地坐在他身後看著他。我說那你呢，你會不會也安安靜靜地看著我？我已經很久很久沒看見你了，只是我慫，好久不見也不敢對你說。腦子裡的聲音還在慫恿著去抓她，我說你能不能閉嘴？能不能等一等再吵我？我現在就想坐著再看一下她，先讓我看一看她，看看她的眉眼，再看一眼。電杆，樹枝，車燈的磷火；有人親吻，有人唱歌，遠處星星點點的大樓裡，人們終於迎來冬夜溫暖而又幸福的回合。我感覺自己油盡燈枯，但腦子裡的念想卻總是反覆又出其不意的噁心。我點了好多根菸，感覺嘴巴里的味道已經變了，但我不敢停下來，停了，窒息就開始揪住我恐慌的心臟，拼命地往外甩。
我突然想起那個時候我們少有的愛情。
陳識：2015年徐浩峰執導電影《師父》中的主角，由廖凡飾演，南派宗師，娶了一位貌美女子趙國卉，與之有一段可歌可泣的愛請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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