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冠肺炎來襲的這些日子(下)

時間來到了2020年2月1日,農曆正月初八,一大早,接到公司電話,因武漢雷神山醫院建設需要,可能會用到我們公司生產的產品,需要緊急出圖紙給建設單位確認,而辦公室的大多數同事都不在武漢市內,所以需要我和另一位同事趕去公司出圖紙,時間緊急,顧不上太多,隨便吃了一點東西,就往外跑,出門時,媳婦再三檢查我的出門裝備、口罩戴好沒有,一再叮囑各種小心,搞得我像上戰場的戰士一樣。去公司的路上,真是萬里無人、一馬平川,落寂中帶著蕭條,讓人心中瘮的慌。來到公司後,開始和同事一起緊張的工作了,不知過了多久,外面突然漸漸的熱鬧起來了,從窗前看去,對面的超市前人頭攢動,不一會兒,大約聚集了上百號人員,等著超市十點開門營業,這段時間,武漢的生活物資仍然十分緊俏。想到家裡的食物已不多了,今天難得出來一次,雖然看到這麼多人聚集在一起非常危險,但還是抱著僥倖的心裡來到超市、採購了一些食品,肉類食材很快秒光,幸好,我搶到了最後一塊骨頭,匆忙的挑選了幾樣食品後就出了超市,前後不到十分鐘。加班到下午三點多,所需圖紙已經畫完,發給用戶確認後,就回家了。回到家裡,打開手機,看到我關注的李文亮醫生髮的一條信息,“核酸陽性,塵埃落定,終於確診了。”當時也沒有多想,只是為他的遭遇感到遺憾,身為醫生,本為救人,卻在救人過程中,感染自已,實為不幸。後來幾日,每天一如既往的宅在家裡關注疫情,每天醒來第一件事是看頭條的疫情通報,睡前最後一件事還是看疫情,看著看著,我越來越感覺事情不對頭了,武漢封城已有些時日了,這每天的疫情通報並沒有我想象中的那樣得到控制,而是一天高過一天,每天通報的數據在不斷的突破我的想象。疫情防控已在央視新聞聯播上連續霸屏,國家領導人高度重視,多次召開疫情防控會議,佈署相關防控措實,從全國各地調集大量醫務人員來湖北支援。也是在這幾日裡,從各大媒體上了解到前面提到的,醫務人員的艱辛和無助的患病求救人群,一打開手機,網絡上盡是無窮無盡的求救信息,看到這些無助的掙扎,大大顛覆了我對當前防控措實的想象。作為一個普通的小市民,我的想象是,既然已經明確了是可以人傳人的,那麼醫院裡應該是來一個、收一個,如果醫療資源短時間不夠,最起碼應該先隔離起來,以防止患者在外面再傳染更多的人,而現實情況是,醫院床位不夠,收不了,核酸檢測試盒數量有限,大量疑似患者得不到及時確診和治療, 大量輕症患者在醫院、社區、家庭之間奔波,天啊,在這個過程中要傳染給多少人?這個疫情防控如何才能得到制止,這一點,讓我這個小市民百思而不得其解,就像船漏水了,不是想辦法去堵住漏水源頭,而是不斷的將船內的水舀向船外有用嗎?然而,這一切並不是我這個小市民所能左右的,我只是從網絡上看到一個個的家庭悲劇在不斷的發生,一幕幕的人間慘劇在不停的上演,一人染疾,殃及全家,繼而由輕疾到重症,前仆後繼,幸者全家能留下一二,禍者無一倖存,簡止就是飛來橫禍、無妄之災啊!這等家破人亡的人間悲劇豈是我們處在這個和平盛世所能想象得到的?在與這場疫情的戰鬥中,任何一塊殘垣斷壁、槍支碎片落在我們一個普通人、普通家庭身上都是不可承受之痛!二月七日早晨,網絡上盡是“吹哨人”李文亮醫生的離去,這一刻,我震驚了,我怎麼也沒有想到前幾日才發過頭條的李醫生突竟然離去了,為什麼好人沒有好報?同時,也帶給了更多的思考和恐慌,李醫生這麼年青竟然也沒有治好,說明這個冠狀病毒引起的肺炎非常兇險,年青並不是資本,其次,他作為醫生,也是“吹哨人”肯定之前作了嚴密的防護,仍然被感染了,說明這個病毒傳染性非常的強,想到這裡,我背脊發涼、冷汗直冒,更為恐怖的是,在今天社區發佈的小區疫情信息中,我們這個單元樓也有被感染者,天啊!這一刻,我的恐慌情續達到了有史以來最高點,我開始無心看電視,無心關注手機,整天想著我會不會已經被感染了,時時刻刻都是誠惶誠恐,我開始想到,如果我被感染了怎麼辦,傳染給家人了怎麼辦,孩子還這麼小該如何是好?我會不會像網上的求救者一樣,四處碰壁,由輕症拖成重疾之後無藥可救。……我已陷入深深恐慌之中,無法自拔,開始整日沉默寡言,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妻子的心情也好不到哪裡去,前幾日還天天與我討論疫情的事情,現在也不再提了,好像疫情這個信息已成為我們家的禁忌,大家都閉口不談,家裡也變得安靜多了,只有兩個孩子仍然是神獸,整天手機電腦,快樂依舊。一天天的,我還是在沉默中消磨時間、度日如年,突然,我感覺臉上有點發燙的樣子,叫妻子拿來體溫計測量,拿到體溫計的這一刻,我心口砰砰直跳,感覺呼吸都有些困難了,幸而測量之後是36.4℃,心中稍微平息了一下。下午,我又感覺身上有點發熱了,擔心之前的那個體溫計測量不準,換了一支測量後是36.3℃,這時妻子說我是過度緊張,開始安慰我不要想太多,但此時,我已經放不下了,恐慌感已時時籠罩在心頭,就像冠狀病毒已處處籠罩在武漢的上空,現在連開門通風都不敢了,每天只能開一會窗戶透透氣,我住的房子是兩梯四戶結構的小高層,並不是真正意義上的南北通透,現在才明白到,真正南北通透的房子是多麼的重要。這種深深的恐懼感,不是身在重疫區中的武漢人可能根本就體會不到,也許武漢外的各地同胞也被困在家中,但我們困在家中的每個小區、甚至每個樓棟都有確診或疑似病例,我們不知道接觸過的每一個人是否是潛伏感染者,不知道下一個會是誰?就像一個籠子裡的雞,每天都會隨機的宰兩隻,誰能想象的到、剩下的雞,心裡陰影會有多大?我們打一個噴嚏,都會全家震驚,咳嗽一下,都會全家膽戰心驚,稍有不適,都會焦急萬分,於是,我就開始尋思,我這段時間去了哪些地方,哪些時候可能是會被感染的最危險場合。開始逐一梳理這段時間的出行路徑和場合,1月20號辦公室聚會,然後打車回家,聚會時是單獨包廂,可能性較小,打車回家,危險因素比較大,但距現在已過十四天,也應該可以排除了;1月23號一大早去公司對面超市場購物,人特別多,待的時間又長,危險因素比較大,還有兩天才過安全隔離期,心裡開始期待這兩天快點過去;1月27號小區跑步,超市買菜,這兩處都是重大危險場合,又增加了一分擔心;1月28號幸虧媳婦阻止沒有帶孩子下去玩耍,稍有一點安慰;2月1號去公司加班,超市買菜,也都是埋下了安全隱患,增加了一份擔擾;想到這些,我的內心已經感覺到非常不安了,心裡開始默默的乞求老天,希望我所接觸到的每一個人都是健康的,不是病毒攜帶者,我每次乘座的電梯,都與病毒攜帶者乘座過的電梯相隔很久,只願時間快點過去,讓我度過每一個危險場合的安全隔離期。……只願疫情早點結束,早點回到公司上班,迴歸正常生活了。此時此刻,這是一種多麼滑稽的心理,往日上班時,非常期待來一次長假,假期越長越好,真的來了超極長假,卻又希望快點回到公司上班。天道輪迴,老天總是以一種意想不到的方式告訴你,珍惜現在,活好當前,才是生命中最好的安排!

在誠惶誠恐、提心掉膽中度過了幾日,每天刷新聞、看報道,希望疫情的拐點早日到來,希望數據不要再攀升,然而2月13號,突然一下增加了將近一萬五千例患者,我又更甚焦慮了,從來沒有對一件公共事情如此關注,也從來沒有一件公共事情的發展、能讓我的心情跟著波動起伏、如此不安。我開始感到失望了,甚至是有些絕望了,感到疫情沒法控制了,一旦感染了,醫又沒處醫,逃又逃不出,封閉在武漢這座城市裡,該如何是好,這種深深的絕望,不是疫中人,根本無法體會到,此時在內心,才深深的感受到鍾南山院士的那句,武漢是一座英雄的城市。好在,僅僅過了幾小時之後,新聞中就報道,湖北省及武漢市的相關領導調整,以前,我從來不關注哪位領導的職務調整,作為小市民,我不認為誰誰誰的職務調整與我們有何相關,但這一次不同,這一次我看到的不誰的職務調整,而是彷彿看到了國家給我們派來了大救星,來拯救我們湖北、我們武漢的人民!

時間沒有停止腳步,開心也罷、悲傷也罷、積極也罷、消極也罷,時間不會隨著人的心情而放緩,在一天天的煎熬中,總算度過了武漢人認為最恐懼、最驚悚一段時期,每天確診病例從五位數到持續四位數、降到現在三位數了,看到疫情數據在逐漸轉好,這些天來,壓抑在心中的烏雲也漸漸散去了一些,但並沒有完全放下心中的包伏,疫情一天沒有結束,要想回到從前也是不可能了。此時的我,有一種劫後重生的感覺,那種驚嚇過度的恐懼感並沒有完全消除。看過這段時間以來太多太多的悲劇,我覺得必需要記錄下來。武漢一位著名導演,像千千萬萬的普通家庭一樣,開開心心的在家過了大年、吃了年夜飯,然而,接下來不到一個月的時間裡,除了遠在英國留學的兒子外,一家五口人連續染疾,四人離去,臨終一句“怎奈位卑言輕,床位難覓。”不知戳中了多少人的淚點,中產階層尚且如此,可想低層有多麼的慘烈。一家三口不幸染疾,爸爸離去時,媽媽和女兒哭,後來媽媽離去了,只有女兒哭,最後,三歲女兒在病床上抱著爸爸媽媽的照片也離去了,醫生和護士哭,也許孩子的爸爸媽媽並不害怕災難,只是在災難來臨時,卻不能陪伴年幼的女兒到最後,讓弱小、無助的女兒孤零零的面對死亡,這是何等的淒涼、悲哀。原本是頤享天年的時光,老伴不幸患癌已是悲傷,遠在國外留學的女兒回來陪伴父母,為母親盡一份最後的孝心已是傷感,然而,父女倆人卻不幸相繼染疾,不僅不能照顧母親,女孩與父親卻前後入院,不久父親沒了,五天後,母親也沒了,女孩崩潰了,短短几天時間,痛失雙親,自已近在咫尺,卻不能相送最後一程,不能盡最後的孝心,誰人能承受,何況,這還是一個孩子啊!一位女孩,當相依為命的父親染疾不治後,被殯儀館的車子運走遺體時,只能跪在醫院的路上,不停叩頭,不停淚流,對著殯儀車不停的說:我沒有父親了,我該怎麼辦啊?旁邊素不相識的大叔給女孩一個深深擁抱。……借用作家方方日記中的一句話,武漢人這一個月流了幾十年的淚。這不是在寫小說、不是在寫故事,是一個個活生生的、真真切切發生的事情。武漢人這一個月,發生了太多太多的悲劇,時代的一粒灰,落在個人頭上,就是一座山。

經歷瞭如坐針氈、惶恐不安的煎熬之後,武漢人迎來了生存大考驗。這離武漢封城已經整整一個月了,根據現階段的疫情管控制度,小區實行封閉管理,非特殊人員不得出入小區,普通小市民的我,是沒有這個能力出入小區了,也沒有這個必要,更不能在這個時候為社會添亂。那麼,生活還得繼續啊,生存物資就成了頭等大事,特別是家裡還有倆個神獸,天塌下來了,也不關他事,該吃的吃,該喝的喝,唯一關心的是好不好吃,好不好喝。沒有辦法,逼得我每天不斷的關注手機,關注各種購團群,生怕錯過每一次需要的團購機會,這時候就不在意平時關注的價格了,只要有,不管多貴都要買、都要搶。當我還在和外地同事抱怨排骨45元一斤、五花肉35元一斤時,他們告訴我,他們那兒買的排骨75元一斤、五花肉60元一斤。我靠!這都成什麼世道了?好在,沒過多久,政府福利肉到了,精瘦肉只需10元一斤,著實便宜了不少,真是沒想到啊,活了三十多年,竟然還能吃到政府的福利肉,不但有肉,還有政府福利菜,在這個行情下,原本需要50元的蔬菜只需10元就可以了,而且菜品還都不錯。不得不感謝我們偉大的祖國,只有祖國強大了,才能在如此大的天災人禍面前,保證我們每一個普通市民能衣食無憂,社會安然有序。

疫情下的天空,病毒已經漸漸散去。如果把這段時間以來,按照疫情的重心分為四個階段,那麼自從1月21號公司放假開始,至2月1號的這十天,可以理解為二哈快樂多,不知者無懼;從2月1號至2月20號的二十天,大多武漢人應該是膽戰心驚、恍若驚弓之鳥;從2月21號至3月10號的二十天,就是為了生存各種團購,為了覓食而忙碌不停;那麼從3月11號開始,就是憂心工作了,開始不停的查詢復工方面的信息,希望能早一天迴歸正常、回到公司上班,必竟快兩個月沒有上班了,也就意味著兩個月沒有收入啊!這對於像我這樣的普通工薪家庭,也是很難承受的,雖然不幸中的萬幸是,我們一家躲過了這場災難、躲過了這次疫情,但接下來還得生活呀!這樣坐吃山空的日子何時是個盡頭?我也知道,現在疫情仍然沒有結束,防控仍是頭等大事,但我相信,時至今日,我們的政府,已經真正做到了疫情可防可控,勝利離我們已經不遠了,黎明已經到來,溫暖的陽光很快就會灑在我們每一個人的身上。

在我最恐懼、最消沉的那段時間,妻子曾問我,疫情過後,最想做什麼,當時我沒有回答,現在想來,其實我想做的事情有很多,但最想做的事情應該有三件。第一件,非常想念爸爸媽媽,想立刻回到他們身邊,雖然我已經三十多歲了,自認為已經是一個成熟的男人了,但在這種大災大難面前,當我最孤單無助的時候,內心卻想躲在爸爸媽媽的懷裡,雖然我知道,爸爸媽媽已經老了,我才是家裡的頂樑柱,現在應該是我來保護爸爸媽媽,如果爸爸媽媽此刻在身邊,我也會以實際行動去保護他們,但再堅強的人,在遇到最強絕望無助的恐慌時,內心仍然渴能有個可以庇護的肩膀,此時父母已然成了精神上的靠山,人在任何時候,有爸爸媽媽在真好;第二件,此時好想陪老丈人喝一杯,平日裡,因為酒量有限,我也不好這一口,所以基本上是滴酒不沾,每次回老家,丈母孃準備了一桌好菜,老丈人知道我不愛酒,象徵性的勸勸之後都是獨飲,現在想來也是感到非常內疚,感覺那樣的時光非常珍貴,雖然我知道老丈人心裡不會為此怪我什麼,但想到以往老倆口對我的各種好,像親兒子一般的各種愛護,心中像什麼東西堵住了一樣難受,只希望疫情早日過去,下次回老家時,一定要陪老丈人好好喝一杯,珍惜這種難能可貴的美好時光,人性總在內心最脆弱的時候會想起親人的各種好,想去珍惜親人之間普通的平凡;第三件,就是要帶家人出去好好的搓一頓,這段時間關在家裡,雖然沒有餓著,沒有渴著,但每天的伙食著實單調,孩子不懂事,今天問我要吃披薩、蛋撻,明天向我要烤鴨、炸雞,我只能一次次的告訴他們,疫情當下,這些都是沒有賣的,等疫情過後,一定帶他們去吃。特殊時期,關在家裡已經將近兩個月了,老婆孩子從始至終都沒有離開家裡半步,零食、水果、披薩等等這些平時也算不上多麼奢侈的食品,現在只能想象了。好在武漢的天空已經放晴,窗外的空氣非常新鮮,相信過不了多久,我們一定會走出家門,走出小區,迴歸正常的生活。在這場沒有硝煙的戰場上,作為疫情中的武漢人,我衷心感恩全國各地的醫務工作者,在突如其來的災難面前,她們挺身而出,用血肉之軀築起了最堅固的銅牆鐵壁,保護了我們千千萬萬的普通百姓、挽救了無以數計的湖北人民、拯救了無數個瀕臨破碎的家庭。感謝奮鬥在抗疫前線的各行工作人員、志願者們,是他們舍小家、保大家,為守衛我們共同的家園而負重前行。感謝我們偉大的祖國,能在這麼短的時間裡打贏這場疫情防控的總體戰、阻擊戰,沒有祖國作為我們堅強的後盾是不可能實現的,通過這場疫情的人民保衛戰,我深深的感到,作為一名中國人,我驕傲、我自豪!


分享到:


相關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