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思聰的熊貓倒下後有人曾總結出四大罪狀，分別是："經營不善、高管內鬥、資金短缺、定位不清"。
這多少有些從結果硬找原因的影子。
事實上在倒閉之前，熊貓TV的日活用戶數量依然在直播領域中排名第三，僅次於虎牙、鬥魚。而耗死熊貓TV的，更多是整個直播行業的"凜冬"。
數年來，中國互聯網迎來過無數次資本熱捧的"風口"。團購，直播，虛擬現實，共享單車......在這些熱詞背後，每一個風口後期都是橫屍遍野的殘酷競爭。
剩者為王，但王與王又有著太多的不同。
從"千團大戰"中廝殺出來的美團點評，現如今已超過四千億港元（約540億美元）的市值，穩穩躋身於中國互聯網企業前五。
而從"千播大戰"中成功突圍的虎牙、鬥魚，還依然只是二十多億美元市值的"小弟"公司。
是直播行業並不值得當初資本和眾多創業者的熱捧嗎？亦或者，這其中另有原因。
01 真正的價值抓手
在互聯網世界，最難的就是變現。
畢竟在"技術普惠"的旗幟下，互聯網服務幾乎成了"免費"的代名詞，而如何讓用戶在這一氛圍下心甘情願的把錢掏出來，確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翻看各家互聯網企業的財報，收入來源幾乎都逃不開以下這三個範疇："廣告"、"電商"以及"遊戲"。
相比於百花齊放創意無窮的互聯網模式，其背後的商業變現途徑可以說是十分匱乏。
但直播打賞可以說是為所有的互聯網企業開闢了新航線，這是底層源頭的商業改良。由於商業邏輯清晰，所以得到了資本的青睞。又由於技術門檻較低，也同時得到了大量創業者和成熟公司的追捧。可以說此後所有的發展軌跡，都在這一特性中寫下了伏筆。
故事起源於十年前的YY。對流量豐沛的2C（面向用戶）業務，廣告從來都是最常見的手段。但YY的創始人李學凌對這一傳統途徑並不感冒。
媒體人出身的他，早年間由於從來不肯拿車馬費而被雷軍注意到，被後者評價為"有更大的目標和夢想"。
關於廣告業務，他曾在接受採訪時說："首先，我曾經是一名記者，我的工作是撰寫文章。我是一個媒體人，我討厭廣告，因為我覺得廣告有兩個弊端。第一，它會干擾用戶體驗；其次，它會影響媒體的編輯準則。"
而正是由於這樣的執念，李學凌在當時曾公開宣稱"我們永遠不會賣廣告。"（當然，現如今無論是在虎牙還是歡聚集團，廣告都已經成為其不可或缺的業務線，這是後話。）
而"直播打賞"這一變現方式摸索，則頗有些偶然。
在當時，有很多人YY平臺上唱歌，於是團隊便做了一個YY歌手排行榜，排名則採用了用戶投票這一方法。
每個用戶每個月可以投一次票，也沒想過收費這回事。但兩到三個月之後，YY發現居然有人開始在淘寶上出售自己的投票權，每一票的價格為2.5元。
李學凌和他的團隊一想，有這種事我們幹嘛不自己賣？於是在平臺上以1元的價格公開出售投票權。僅這一個變動，就在當年直接帶來了400萬的營收。
至於現在我們常見的鮮花、跑車，則來自於自然的產品迭代。隨著業務的進行，自然就會有用戶提出"想看到自己花錢投票的效果"這樣的需求。作為一家"產品驅動"類型的企業，做一些圖標展示的優化並非難事。
覆盤過往，"打賞"這一清晰、可複製且已經被成功驗證過的商業變現途徑，或許正是直播這一風口得以受到資本熱捧的重要原因，而那個小小的歌手排行榜，則正是故事的開始。
轉眼間，時間來到移動互聯網時代，PC時代的遠古戰場中幾乎均以K歌和秀場為主，而6間房、56秀場、新浪秀場、呱呱、網易BoBo等一系列古老的名字，都在移動互聯的大潮中被悄無聲息地淹沒。
而後，鬥魚在一個叫陳少傑的年輕人手中崛起。
2010年，賣掉自己的第一個公司（掌門人遊戲對戰平臺）賺到一大筆錢的陳少傑覺得A站是個挺有趣的玩意兒，於是花了140萬將其買了下來。有一段時間，陳少傑每天下班後就是審核後臺網友上傳的視頻，看心情通過，十分愜意。
在當時二次元還是一個很小眾的事，但很快彈幕形式以及二次元文化就迎來了迅猛發展。現如今，A站曾經的跟隨者B站，市值已將近90億美金。
2013年，看到美國遊戲直播公司Twitch被亞馬遜以9.7億美元收購，陳少傑早就把二次元拋到腦後，滿腦子都是遊戲直播這件事。
如果說YY的貢獻在於開墾了"直播"這塊業務的處女地，那麼鬥魚的貢獻則是敏感發覺了"遊戲直播"這一細分領域的超強潛質，並將其兌現出來。
在當時，恰逢B站剛剛拿到IDG資本數百萬美元的A輪融資，藉此機會，B站當時的天使投資人，現在的執行董事長陳睿便找到了陳少傑探討A/B站合併的事。
陳少傑在北京待了一個月，住在離金山公司不遠的一家幾百塊一晚的商務酒店，每天等陳睿下班後邊擼串邊聊，基本方案是A站並給B站，陳少傑只拿部分股份，然後自己去做遊戲直播。按照陳少傑的說法，鬥魚這個名字也是那時候與陳睿一起討論定下來的。
那時的投資圈裡，遊戲直播的風口已然被敏銳的投資人們嗅到，襁褓中的鬥魚很快就成了香餑餑。幾番折騰後，在多個投資方的爭奪下，陳少傑拿了奧飛動漫2000萬元的天使投資，正式揭開了遊戲直播產業波瀾壯闊的序幕。
02 硝煙四起
如果說李學凌的歡聚集團是產品驅動，那麼陳少傑的鬥魚便是運營驅動。
陳少傑真的敢花錢。2000萬的天使投資，一個月就花了將近1500萬，只剩了發工資和維持基本運作的錢。
然後又是融資。面對媒體問詢，陳少傑的回答是："不花掉難道等著生仔？"
而這樣激進的策略下，鬥魚迅速把市場炒熱了起來，賺取了足夠多的眼球，出盡分頭。
隨後一個月剛過，鬥魚又拿到了紅杉資本2000萬的A輪投資，這次是美元。
在當時，YY遊戲直播的負責人胡天宇拿到的市場費用是1000萬元，而鬥魚簽約一個主播就是這個價，像極了《教父》中的柯里昂，給主播們提供出一個個"無法拒絕的價格"。
在上圖我們也可以看到，在千播大戰之際，鬥魚的銷售費率遠高於虎牙。
胡天宇手裡沒有"子彈"，最後只能給主播打感情牌。當年，前LOL職業選手55開（盧本偉）被鬥魚1500萬挖走，胡天宇前往上海約談，希望盧能留在YY。盧推辭不過，電話裡提出將見面地點選在了鬥魚辦公室樓下，說談完如果YY沒法給到兩倍的簽約價，便上去簽約。
那是主播們最風光的時代。
此外，在鬥魚異軍突起後，很快就有了諸多跟進者。邊鋒推出了戰旗，同樣揮舞著鈔票，簽下了LOL"王牌上單"PDD，人皇SKY等電競傳奇。隨後，富二代孫喜耀攜火貓來襲，喊著"火燒旗，貓吃魚"與DOTA2深度綁定。
隨後的兩年裡，龍珠，熊貓，全民直播，觸手直播先後上線，燒錢大戰硝煙四起。千播大戰期間，中國先後誕生了300多家直播公司，市場徹底瘋了。
從2016年到2019年初，直播行業先後經歷了"井噴式增長——千播資本混戰——監管收緊——洗牌期——行業調整期"，最終遊戲直播中，只剩下了虎牙、鬥魚。
一開始，YY確實有些被打懵。但另一方面，較為保守的運營策略，也與其認知有著極大的關係。
作為直播領域中元老級的成員，YY對打賞業務極為了解，很明白在遊戲直播中用戶打賞意願較低，因此在它看來，高價簽約遊戲主播是一件非常瘋狂的事。事實上，陳少傑也曾在鬥魚直播室中抱怨過："你們一個個看直播都不送禮物，鬥魚拿頭去上市啊？"
但持續湧入的熱錢讓李學凌和YY團隊們不得不意識到，這是一場持久戰。
2014年11月，YY遊戲直播更名為虎牙直播，YY最早的創業成員之一董榮傑開始接手，開啟其獨立運營的第一步。但此時以LOL為主體的遊戲直播領域下，虎牙很難反超優勢明顯的鬥魚，唯一的機會就是等待"風"的變化。
圖：中國遊戲直播平臺移動端用戶時長份額
（來源：Quest Mobile ，天風傳媒互聯網）
終於，虎牙等來了王者榮耀。在預見到王者榮耀的熱度後，虎牙畢其功於一役，在公司級別上調動全部資源。同時從YY里正式分拆，並迅速完成了A輪融資，終於逆勢翻盤。
幾經摔打，終成雙極格局。
03 打江山易，守江山難
美團創始人王興有過一個非常著名的"4321"理論。在他看來，很多細分領域會經歷多進4，4進3，3進2的過程……一個行業應該有至少兩家參與者競作。
對鬥魚和虎牙來說，"4321理論"卻似乎失效。明明已經經歷過一輪多進2的過程，卻又再一次被放入了角鬥場，跟更大的巨頭廝殺。
2019年12月，B站與《英雄聯盟》達成為期三年的國內獨家直播協議，耗資八億，體現出B站對遊戲直播的野心。另一邊，快手採取滲透打法，將短視頻與直播內容合為一體，悄然構建了一個龐大的直播帝國，去年12月快手官方數據顯示，其直播日活用戶數已突破1億，遊戲類直播日活則已經超過5100萬。
而抖音更是將自己的策劃優勢發揮到淋漓盡致，疫情期間抖音上迎來多家酒吧入駐，成為"雲蹦迪"主戰場，同時抖音策劃了"我們的抗疫生活直播秀"、"在家雲遊博物館文化活動"等直播內容，正在逐步形成自己的直播生態圈。
其根本原因就是，雖然YY開啟並發現了直播這一優異的變現途徑，但它並無法獨自佔用。互聯網世界中，比他們更具流量優勢的企業比比皆是，而對各大主播而言，從來都是"有流量便是娘"。
直播沒有門檻，近乎於廣告業務，誰都可以上來摸兩把。
社交平臺可以做。2016年，陌陌已上市兩年，由於業務瓶頸而在美股市場下挫，歷經計劃私有化和放棄私有化，股價從高位持續下跌——彼時，陌陌一波三折，命途堪憂。
直播拯救了它。在2016年年報裡，直播營收在陌陌四個季度的整體營收佔比分別為30.65%、58.48%、69.17%、79.15%，一躍成為陌陌的絕對收入來源。
電商也可以做。2018年，共有81名主播年引導銷售額過億元，在雙十一前後更是到達峰值。2018年底，淘寶內容生態資深總監聞仲表示，未來三年，淘寶直播將帶動5000億規模的成交。而如今，李佳琦和薇婭們已經成為了互聯網中一道不可忽視的力量。
除此之外，上文提到的快手、抖音，作為近兩年移動互聯網戰場中增長最為強勁的短視頻賽道代表選手，他們殺入直播，更是氣勢洶洶。
虎牙和鬥魚並不容易。但少年曆經萬險翻過山丘，終究還是為巨頭們做了嫁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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