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回頭來講講肥水之戰後整個中國的大局。
淮河以南依然屬於東晉，東晉在肥水之後發動北伐，兵鋒一直壓到鄴城。但是386年8月，主持朝廷事務的謝安病逝。東晉軍權主要由謝玄掌管，而政務則有司馬道子接任。這兩人無論氣度威望都無法和謝安相比，東晉進一步衰弱，而且埋下了外藩內向的種子。
太行山以東，慕容垂一面把苻丕死死包圍在鄴城，一面陸續收編城池。苻丕僅僅依借鄴城堅固的城牆抵擋。慕容垂久攻不下，東晉軍也趕到城下，所以放棄鄴城，定都中山，建立後燕。而苻丕和東晉轉而也翻臉攻殺。苻丕雖然依然守住鄴城，但擔心苻堅的安危，於是率領軍隊西去。鄴城被東晉佔領。苻丕到了晉陽，得到了苻堅已死的消息，於是在晉陽稱帝。晉陽這一塊一直是前秦大將張蠔、王騰鎮守，還算安定。
關中則是西燕慕容衝、前秦苻堅、後秦姚萇在不停廝殺。蜀地則被東晉用兵收復。慕容衝攻下長安後，苻堅的太子苻宏南逃取道漢中，投降東晉。苻堅被姚萇所殺。西燕無法留守長安，率領鮮卑族人東去，一路政變不斷，最後慕容永將慕容皩一系的子孫全部殺掉。留在河東一帶，坐擁一方。
還有西北一支，最先得到涼州權力的是擁有7萬軍隊，從西域凱旋而歸的呂光。呂光攻下姑臧城，建立後涼。而涼州四面，各少數民族已蓄勢待發，時刻準備攻下姑臧，取後涼而代之。
回到姚萇。關中這時還遺留著不少前秦的刺史，王統、毛興、王廣、楊璧、楊定各自統領幾萬兵馬，割據一個城池，卻誰都不服誰，時不時還互相廝殺。姚萇放任他們互相殘殺，以為自己“兩虎相爭”之計又要得逞的時候，枹罕發生了一件不起眼的事情，逆轉了關中的局面。
枹罕城是氐族部落聚居的地方，守將衛平年紀大了。各個部落就聚集起來，商量要廢黜他，但是定不下來。啖青怒叱眾人，說：“你們只要讓衛平召集開會就行了，其他事情我來辦。”
386年7月初七，氐族大會，啖青拔出長劍，衝上會場中央，說：“現在天下大亂，氐族命懸一線，沒有賢明的君主就無法成就大事。衛公已經年老，應該辭去官職為賢才讓路。苻登是王室的遠親，雄才大志，要立他為首領。各位誰不同意的，上來說說看啊。”啖青在場上舞劍，一副誰上來我就殺了誰的態勢。氐族酋長全都低頭服從，共同推舉苻登為首領。386年10月，苻登率領五萬軍隊，首戰就攻下南安，氐族軍心大振。
苻登再接再厲，率軍隊繼續攻打秦州。姚萇的弟弟姚碩德鎮守秦州，連忙送信給姚萇，請求支援。姚萇親自率領大軍迂迴從北面出兵，趕到胡奴阜和苻登大戰一場。姚萇大敗，後秦損失二萬多人。將軍啖青在亂軍中冷箭射中姚萇，姚萇重傷，退回上邽養病。當時隴上糧食短缺，苻登對士兵說：“你們早上戰鬥，晚上就有肉吃，擔心什麼！”士兵以後秦軍的屍體為食，壯健無比。姚萇驚慌不已，寫信給姚碩德說：“快來！再不來我要被苻登吃掉了！”姚碩德放棄秦州，率軍和姚萇會合。
兩秦相爭
苻登利用苻堅多年的威望，在軍中樹立苻堅的神像。加上皇帝的行頭，讓三百勇士護衛。有什麼軍事上的決定，一定要向神像彙報然後實施。將士感恩苻堅當年的禮遇，在鎧甲上刻上“死休”，甘願為苻登戰死。
長安附近的豪強，有不少也曾受苻堅多年的恩惠。姚萇以絕對的實力統治長安，他們也投降姚萇。而當一個苻堅的兒孫，在戰場上展露頭角，令人隱隱升起復興前秦的願望的時候，許多豪強都選擇離開姚萇去投奔苻登。苻堅原來的臣子堅徐嵩、胡空率先響應，苻登率領大軍趕到接應。陸續逃向苻登的人多達十萬，彭沛谷、董成、雷惡地等名將也陸續投奔。
而姚萇依然在正面戰場上屢戰屢敗。姚萇覺得搞不好真是苻堅神像的效果，於是自己也立了一個苻堅的神像，在神像前訴求說：“我在新平殺了陛下，不是我的本意，而是我兄長姚襄。姚襄託付我報仇，想苻登是陛下的遠親，依然想著為陛下報仇，我為兄長報仇又有什麼？陛下借我“龍驤將軍”的稱號，讓我努力。這樣的話依然還在耳邊。陛下身亡成神，居然借苻登之手想殺我，難道忘記當年的話了？我誠心誠意的為陛下立下神像，陛下可以在這裡休息，不要計較我的過錯了。”
苻登聽說後，登上梯樓嘲笑姚萇說：“從古到今，哪裡有殺了君主又為君主立神像請福的傻瓜！怎麼會有效果！”然後挑釁姚萇說：“姚萇，你個殺君賊給我出來！我們單挑決定勝負，不要再涉及無辜的士兵了！”姚萇躲在軍營不出來，後來還是屢屢敗給苻登，就把苻堅神像的頭斬下來，送給苻登。
姚萇在戰場上的失敗，使他漸漸明白一個道理。苻登軍的強盛僅僅是一時的怒氣，如果想要勝利，就要消磨掉苻登軍的銳氣。然後再在戰場上決戰求勝。為此，姚萇在邊界上修築了無數的堡壘和軍營，留姚興和尹緯守長安，自己守安定，軍營連綿百里。主力軍隊在其中四處救援。不和苻登的主力交戰，而是不停的騷擾，劫掠糧食。讓苻登軍不停的奔波，飢餓。
390年4月，魏揭飛率領著氐胡組成的部隊，攻打杏城。雷惡地響應攻打李潤。姚萇正和苻登在安定對峙，打算親自去攻打魏揭飛，眾將都認為太冒險，說：“陛下不擔心近在六十里的強敵苻登，卻在憂慮遠在六百里以外的魏揭飛，為什麼？”姚萇說：“苻登不是馬上就可消滅的，我的城池也不是苻登馬上可以攻破的。但是雷惡地智謀韜略非常人可比，如果他向南結交魏揭飛，向東結交董成，而且佔領杏城、李潤，並據守不去，那麼，長安東北的一帶就不是我們的了。”
姚萇秘密率領一支一千六百人的精銳部隊奔赴那裡。魏揭飛、雷惡地擁有部眾幾萬人，而且氐人、胡人前往投軍的絡繹不絕。姚萇每次看到一支軍隊前來，總是十分高興。他手下的將領覺得奇怪，問他為什麼高興，姚萇說：“魏揭飛煽動叛賊共同作惡，但種族和部落繁多紛亂，我能夠制服主帥，卻不能剷除餘黨。現在他們像烏鴉一樣聚合到一起，我可以乘勝一網打盡。”
魏揭飛發現姚萇軍隊很少，全軍出動攻擊他們。姚萇則固守自己的堡壘，不與對方交戰。而姚萇早早佈置的姚崇率領騎兵幾百名從背後偷襲魏揭飛。魏揭飛軍霎時亂作一團。姚萇趁機從正面猛攻，斬殺魏揭飛及士兵一萬多人。雷惡地嚇壞了，連忙請求投降，姚萇待他一如當初。雷惡地對人說：“我自以為我的智謀勇力高出常人，每次遇到姚翁就束手無策，這一定是我的命！”
391年4月，苟曜秘密招請苻登。苻登從曲牢開進繁川，部隊集結在馬頭原。5月，姚萇帶領大軍迎戰。苻登大敗姚萇，斬殺吳忠。姚萇收集散亂的士兵。姚碩德說：“陛下一向十分謹慎，避免輕率作戰，常常靠計策奪取勝利。今天一戰已經失利，但是卻要更加奮勇上前逼戰賊兵，這是什麼原因？”
姚萇說：“苻登調配部隊一向遲緩，不明虛實。今天他不顧一切，輕裝直入，扼守咽喉，一定是苟曜和他暗中有策劃的。如果我們攻勢稍緩，他們就要得逞了。一定要在他們匯合前，急速擊敗他們，破壞他們的計劃！”姚萇率軍進逼死戰，擊退苻登。
苻登退走後，強金槌以新平城投降。姚萇打算帶幾百名騎兵，進入強金槌的兵營。將領們紛紛勸阻他。姚萇說：“強金槌背叛苻登，又打算謀害我的話，他要到哪裡去安身呢？況且他剛剛歸附我，我更應該推心置腹地來結訥他，為什麼還要使他懷疑呢？”姚萇入強金槌大營後，氐人都要抓姚萇，強金槌沒有聽從。
391年11月，苻登進攻安定，姚萇出兵救援。臨行，對太子姚興說：“苟曜聽說我向北進軍，一定會來晉見你，你趁機把他抓住殺了。”姚萇走後，苟曜果然到長安來見姚興。姚興派尹緯責問並殺掉了苟曜。
姚萇在安定城東打敗了苻登。苻登退守路承堡。姚萇擺下酒席大宴將士。姚家的老將都說：“要是姚襄執政的時候，就不會讓苻登猖狂到今天這種地步。陛下穩重的過度了吧！”姚萇笑著說：“我有四點趕不上我死去的哥哥：第一是不像他那樣身高八尺五寸，兩臂下垂長過膝蓋，讓人一看就要畏懼他。第二是不像他那樣能統領十萬人那樣龐大的部隊，與天下所有的英雄爭高低、相抗衡，手下的將士望見軍旗所指的方向，奮勇衝殺，沒有人可以阻擋。第三是不像他那樣可以通曉歷史，瞭解時勢，講解論說道理和藝文，並能廣泛招覽、集結賢能英才。第四是不能像他那樣統帥大軍，使上下全部都心悅誠服，人人能盡死力而戰鬥。我之所以還能夠建立一些功業，領導指揮你們這麼多俊傑，正是還算在計謀策略上有那麼一點長處罷了。”文武大臣都口稱萬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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