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妮婭·謝爾巴科娃:變裝公主的熾熱之心

她有一顆燃燒的心靈,她有暴風雨般的激情,北方的女性啊,有時候她會出現在你們當中,無視上流社會的禮俗,使盡全副力氣向前衝,像規矩的天體圓周裡一顆不循軌道的衛星。---亞歷山大·謝爾蓋耶維奇·普希金《肖像》

安娜(阿妮婭)·斯坦尼斯拉瓦芙娜·謝爾巴科娃,16歲的年齡就讓眾生傾倒,在最近幾年的花滑世界中,阿妮婭就是天使的代名詞,而她的變裝秀已經成為了當代的經典。在純真美好的面孔背後,卻有著一顆被許多人忽略了的,燃燒的,熾熱的,勇往直前的心,若不是有這樣旺盛的熱情,或許生活的苦難早就將她吞噬。

阿妮婭·謝爾巴科娃:變裝公主的熾熱之心

當我們用心去了解絕大部分職業運動員少年時的履歷,由於倖存者偏差,十之八九都是少年天才,對所從事的運動從嘗試到精通彷彿只是轉瞬之間,然而阿妮婭就是那極少數的異類。阿妮婭三歲半的時候,她的姐姐在電視上看到了花滑這一項優美的運動,躍躍欲試,家境小康的父母自然而然滿足了女兒的這個要求,除了姐姐外,阿妮婭也獲得了一雙冰鞋和走上冰場的機會。

阿妮婭·謝爾巴科娃:變裝公主的熾熱之心

就算是在一開始使用輔助器械練習的時候,阿妮婭也並沒有展現出特別的潛力,一滑就倒,倒了爬起來繼續滑,她也樂在其中。如果幼年的阿妮婭真的有什麼天賦,那麼必然是她在表演上的感覺。在名滿天下後談起自己的藝術表現力時,她這麼說道:“我認為這是天生的,小時候滑過《粉紅豹》的節目,我已經不記得當時是怎麼跳的了,只記得很喜歡我的肢體動作,對著裁判表演和一直保持微笑。對我來說,展現出的形象和節目本身比跳躍更重要。”滑這個節目的時候,她七歲。

在這個時候,阿妮婭的家人似乎隱隱意識到了他們的小公主有一些與眾不同的地方。母親尤利婭回憶道:“以前有一次當她遇到挫折的時候,我們都勸她乾脆放棄算了。她哭著告訴我們,這是她的生命。從此之後,我們知道她不可能放棄,而我們要做的是幫助她實現自己的夢想。”為了讓女兒在花樣滑冰這條道路上走得更遠,不單是在所有比賽中,母親都全程陪伴,在阿妮婭九歲那年,她的父母找到了伊特麗·格奧爾吉芙娜。這一年是索契冬奧賽季,伊特麗·格奧爾吉芙娜麾下的尤利婭·利普尼茨卡婭在這個賽季大紅大紫。

找到了新的教練,阿妮婭開始意識到,從此花樣滑冰不僅僅是一個愛好,而有了走向職業的可能。夢想雖然美好,但路總要一步步來走,在新教練的麾下,她彷彿又看到了自己三歲半初學滑冰的樣子。此時的阿妮婭連一個三週跳都沒有辦法完成,就算不跟那些已經在國際比賽中嶄露頭角的隊友相比,哪怕是同齡的孩子在這個時候也已經能夠完成多種三週跳了。

挫折是生命中必不可少的一部分,而偶像的力量則可以幫助一個人在遇到困難時堅定自己,勇往直前。也正是這一個賽季,在索契冬奧上,阿妮婭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在比賽中看到了自己的偶像,日本天后級選手淺田真央:“我喜歡她,很高興看過她的表演,尤其欽服她將女性美與高難度跳躍相結合的能力。”

彷彿是偶像力的加持亦或是自身的努力終於有了回報,在一年時間裡都無法跳出三週跳的阿妮婭在這一年的晚些時候就彷彿開了竅一樣,先是後外點冰三週(3T),幾天之後是後內點冰三週(3F)和勾手三週(3Lz),然後一個月內把後內結環三週(3S)和後外結環三週(3Lo)也一起攻克了。正是從這個時候開始,那些後來被頻繁使用在阿妮婭身上的詞彙,諸如“天才少女”等等才逐漸與她的名字有了關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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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6/17賽季自由滑曲目《追夢人》,在如同暗夜中閃閃發光的星辰的表演服的映襯下,一個純潔少女努力追尋夢想的形象隨著她在這個賽季的卓越表現一步步地走到了廣大觀眾面前。而這一個深切反映她內心的節目也是在她大紅大紫以前自己最喜歡的表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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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此同時,12歲的阿妮婭接到了新的挑戰。看到她已經能夠熟練完成五種三週跳了,有一天教練丹尼爾·馬爾科維奇找到了她,要她嘗試一下四周跳,而且是還從未有女子選手在國際舞臺上完成的後外點冰四周(4T)。在經過幾次失敗的試跳後,她終於穩穩的落冰了,儘管後來她才知道實際上那一個“成功”的跳躍的週數是不足的。不過這些嘗試也讓教練組意識到了,對於女子選手而言,四周跳是絕對可能的。在衝擊四周跳的時候,雖然在訓練的過程中一身烏青是無法避免的,但作為保護,她也會穿上一種特別軟的褲子來減少摔倒時的衝擊。從使用釣竿輔助,到不用任何輔助工具,從不可能到非常困難,再到可能,在2016/17賽季的末尾,阿妮婭就已經可以成功地跳出後外點冰四周(4T)這個在女子舞臺上跨世紀的跳躍了。

然而世事是無常的,就在雄心勃勃的阿妮婭將全副身心放在備戰第一個青年組國際賽季的夏天,厄運襲來,在2017年的夏訓中,練習一個本不應該特別困難的後外結環三週(3Lo)的時候摔傷,腿部骨折,將要缺席數個月之久。此時對她而言,更難受的不是傷病本身,而是因此失去了訓練的時間和原本已經走上正軌的四周跳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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普希金在詩中寫道:“從俄羅斯詩人的豎琴之上,不會聽到怨天尤人的歌聲。”即便是在最絕望的時候,阿妮婭還有隊友,還有教練們的關心和疼愛。回想起當時的情景,她說道:“我知道教練們在等著我回來,丹尼爾·馬爾科維奇給了我一個大的泰迪熊,我知道我一定能回來的,他們也會幫助我。我沒有想過離開花滑,因為有他們的支持。”

同年十月,阿妮婭迴歸冰場。儘管錯過了青年大獎賽賽季,也因為與對舊傷的恐懼的搏鬥束縛了她的實力,在這個賽季的俄青賽中僅僅排名第13,但是這個苦難的賽季也並不是一無所得的。自從阿妮婭從傷病中走出來之後,教練們發現她在做勾手跳(Lz)的高度比後外點冰跳(T)更高,考慮到分值和可行性種種因素,她開始修煉花樣滑冰單人項目的最高難度勾手四周(4Lz)。她最欣賞的兩位男選手陳巍和金博洋恰好都在這一個跳躍上有特別高的造詣,尤其是我國的金博洋更是第一個將勾手四周(4Lz)作為常規武器的花滑選手。談到金博洋,阿妮婭說道:“當他開始跳這個跳躍的時候,大家都以為是不可能的,現在大家都意識到這是可能的,儘管非常的困難,而我們是女孩子並不代表我們就不能跳。”

在男子花滑,金博洋讓勾手四周(4Lz)從高不可攀變成可望可及,而那時候的阿妮婭也在女子花滑裡開始做同樣的事情。在2018/19賽季開始前,她就許下願望,要在比賽中成功跳出這一個高難度跳躍:“我認為我是一名戰士,在冰上你必須要展現出更多的個性並且去拼每一個動作。”帶著這樣的覺悟,在許多人的不看好下,阿妮婭走進了世界大賽的賽場,而這個賽季她的節目,尤其是自由滑更是耳目一新地選擇了一種與以往溫婉表演大相徑庭的風格,聖桑的《引子與迴旋隨想曲》,那一個將17歲的阿德琳娜·索特尼科娃送上奧運冠軍領獎臺,需要足夠的人生閱歷才能夠展現其熱情的曲目。帶著那種天生的藝術天賦,14歲的阿妮婭接下了這個挑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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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個賽季的前半段是喜憂參半的,喜的是初登世界賽場的兩站青年大獎賽都奪得冠軍,而短節目滑起風格熟悉的《秋日私語》也是駕輕就熟,頗受好評,並且在這一年拿到了俄聯邦的運動健將頭銜。憂的是在青年大獎賽總決賽前的備戰訓練因為冰鞋問題耽誤了不少時間,以至於最終僅僅拿到了第五名。

2018/19賽季薩蘭斯克全俄錦標賽是俄羅斯女子花滑登峰造極的一場大比拼,賽場上群星璀璨,有奧運冠軍阿琳娜,世界冠軍熱妮亞,世青賽冠軍薩莎,青年大獎賽總決賽冠軍阿廖卡等等重大錦標的持有者,阿妮婭似乎被隱藏在了這耀眼的星光之下,在短節目結束後排名第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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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由滑輕裝上陣的阿妮婭開場就以一記平地驚雷般的勾手四周(4Lz)掀開了節目的序幕,也完成了賽季前要在正式比賽中完成這一超高難度跳躍的目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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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突破了最高難度的考驗後,身心放鬆的阿妮婭完全沉浸在了自己的表演之中,肆意地揮灑著藝術才華,一個絕對完美的節目,一個絕對完美的表演將曲目中屬於女性所獨有的溫柔與激情都展現得淋漓盡致,就連一向對伊特麗·格奧爾吉芙娜的孩子們過於苛刻的俄羅斯花滑教母塔提亞娜·塔拉索娃都不住地連連叫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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儘管最終成績出爐的時候,0.06分的險勝讓阿妮婭一臉驚訝,但是在這個晚上,安娜·斯坦尼斯拉瓦芙娜·謝爾巴科娃一戰封神,她就是俄羅斯女子花滑奧林匹斯山的眾神之神。

高峰之後,總有低谷,在奪得俄國冠軍之後,阿妮婭也有一段小低潮,先是俄青賽僅僅拿到第三名,然後是歐洲青年奧運會因為訓練時摔傷髖部吃著止痛藥強行上場,雖然奪得冠軍,但並沒有發揮出特別出色的水平,再是世青賽的銀牌。帶著榮耀和些許的遺憾,阿妮婭結束了自己短暫的青年組征程,她要以俄國冠軍的身份進入成年組的賽場了。

2019年的諾沃格爾斯克夏訓與兩年前的傷病煎熬和一年前的備戰緊張不同,這一年的夏天是愜意的,一方面能夠在訓練之餘和小室友卡蜜拉·瓦利耶娃打撲克看電影,另一方面她也開始享受其他選手的崇敬了。同組的格魯吉亞小將尼卡·伊加澤就是她的粉絲,因為兩人都有過嚴重的傷病,阿妮婭的成功鼓舞著他。而在大洋彼岸以關穎珊為偶像的劉美賢也在同世代的阿妮婭身上找到了自己學習的目標,因為她不僅跳躍出色,藝術性也絲毫不差。

新的節目,新的賽季,阿妮婭的心態也發生了轉變,鄰家女孩要用最出色的表演和最高的難度向世界的頂峰進發了:“以往我並不會想著要去贏得什麼,我僅僅是喜歡過程本身。但現在,一切都變了,有比賽,有目標,不能夠只是為了快樂而參賽。這同樣是一種責任,你想贏,所以更努力,去學新的東西,但是最終還是因為你喜歡花滑。是的,我是脆弱又渺小的,但我想要盡我的全力展現一個完整的成年選手的一切。我特別喜歡練習跳躍,因為這種像飛一樣的感覺。我們現在必須要認識到四周跳已經是一種常態,而不是超出我們能力範圍的東西。所以我不需要感到害怕,我可以做到!”

在賽季初的倫巴第杯上小試牛刀成為第一位在成年組完成勾手四周(4Lz)的女子選手之後,阿妮婭在大獎賽首秀上遇到了滑鐵盧。這個賽季她的短節目繼續挑戰以往不曾觸及的風格,選擇了改編自德國作家聚斯金德的犯罪小說《香水》的電影插曲:“有一件香水做不到的事,那就是它不能使他如常人一般愛人與被愛。”

年僅15歲的阿妮婭要用全身心去理解並演繹這部作品中,主角對愛的絕望,對藝術的偏執。然而紙醉金迷的拉斯維加斯似乎不能給這種極致的愛和極致的偏執帶來加持,除了連跳的存周外,在之後的步法上,阿妮婭令人意外地出現了摔倒的重大失誤,短節目結束後只排在第四位:“這是個愚蠢的失誤,我保證不會再次發生。”

阿妮婭·謝爾巴科娃:變裝公主的熾熱之心

俄羅斯的藝術家不會怨天尤人,只會帶著堅定的信念和必勝的勇氣去戰勝困難。在自由滑中,這一位已經走過了無數坎坷和挫折的年輕戰士就如同節目中浴火重生的火鳥一樣,用熾熱的激情融化掉所有阻礙,除了這次令人印象深刻的變裝秀之外,在這個節目中,阿妮婭還完成了兩個超高難度的勾手四周(4Lz),並創下了女子自由滑的世界紀錄。

在美國站的勝利之後,阿妮婭並沒有停下前進的腳步,而是進一步地增加節目的難度,在自由滑中加上了第三個,也是第二種四周跳,當今世界的第二難度後內點冰四周(4F)。儘管每次在比賽中嘗試,這一個跳躍都尚未達到完美的境界,但是每一次跳躍都有些許進步。

阿妮婭·謝爾巴科娃:變裝公主的熾熱之心

年底作為衛冕冠軍第二次出征全俄錦標賽,阿妮婭再一次憑藉著自由滑的全場最高分守住了屬於自己的皇冠,只不過這一次,沒有狂喜,只是微微一笑,因為她知道,這遠遠不是她的極限。另一種高難度跳躍,也是她的偶像淺田真央的招牌動作三週半跳(3A)的練習已經提上了阿妮婭的訓練日程,或許在不遠的將來,她就能夠進一步在冰場上展示新的成果。

由於新冠疫情的緣故,原定於在2020年三月舉行的世錦賽取消了,阿妮婭不無遺憾地結束了這一個賽季的征程,在這個賽季中,她拿到了兩個大獎賽分站的冠軍,總決賽和歐錦賽的兩面銀牌,當然還有分量最重,類似於全運會乒乓球冠軍的全俄錦標賽的桂冠,然而阿妮婭就像所有的運動員一樣,她那如同火焰般不斷燃燒的心中還有一個無需隱藏的夢想——北京冬奧會。

代表祖國參加北京冬奧是一個夢想,但我不會想太遠,這不是壓力,而是努力的動力。---安娜·斯坦尼斯拉瓦芙娜·謝爾巴科娃

甜蜜十六歲,生日快樂,阿妮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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