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朔說《廢都》是扒廁所的,實際上是賈平凹對知識分子的預言

1993年9月《今晚報》報道了這樣一條新聞:一名男青年因為看《廢都》看的著迷,竟然強姦了自己的表妹,並且致其死亡。該消息一經傳播,聲討《廢都》的浪潮此起彼伏,賈平凹一夜之間成了眾矢之的。

《廢都》是賈平凹的一部長篇小說,在20世紀末創造了一個巨大的轟動效應,就它的發行量來說,1993年12月份有人做過調查,不到半年時間,除正式或半正式出版一還有大約1200多萬冊的盜印本。

王朔說《廢都》是扒廁所的,實際上是賈平凹對知識分子的預言


《廢都》過於招人眼目,結果從1993年出版三個月之後被禁,到2009再次開禁,期間長達16年之久。

賈平凹感嘆:“《廢都》留給我的陰影影響了我整個90年代,給我帶來的是,‘譽滿天下,毀滿天下’。《廢都》出版前,我被文壇說成是最乾淨的人,《廢都》出版後,我又被說成文壇最流氓的一個,流言實在可怕……”

賈平凹曾不止一次地說過,《廢都》帶給他個人的災難是最多的。

王朔說《廢都》是扒廁所的,實際上是賈平凹對知識分子的預言


因為從《廢都》一出版就引發巨大的爭議中。

在批評者看來,《廢都》格調低下,誨淫誨盜,歧視女性,純粹意淫,欲拒還迎,以“□□□□”勾引讀者,其心可誅。

王朔直接就說,《廢都》完全是扒廁所的東西,他真是頹廢到無聊的程度,就別冒充“大家”了。

王朔說《廢都》是扒廁所的,實際上是賈平凹對知識分子的預言


在稱讚者看來,《廢都》是描寫“中國知識分子靈魂的史詩”,“中國當代文學高大的里程碑”;是現代版的《紅樓夢》和《金瓶梅》,與在日本的《源氏物語》或在英國的莎士比亞戲劇地位不分伯仲。

季羨林當時說過,《廢都》20年後將大放光芒。

《廢都》發表了20多年了,大放光芒還談不上,基本上來說是波瀾不驚。在賈平凹創作的16部長篇小說裡邊,《廢都》是賈平凹不可逾越的一個高點。說是當代的《紅樓夢》《金瓶梅》之類,那是在說夢話罷了。

莫言曾說過,中國尚沒有一部偉大的作品與這個偉大的時代相匹配。《廢都》遠遠稱不上偉大作品,但是有它的獨特性和文學價值。

王朔說《廢都》是扒廁所的,實際上是賈平凹對知識分子的預言


王朔把《廢都》看作是扒廁所的,有點偏激和極端。實際上,《廢都》的情色是一個表面現象,在互聯網時代,《廢都》的省略號就是一個笑話。大學生看《平凡的世界》幾十年沒有厭倦,還有多少人喜歡看《廢都》呢?

《廢都》的最大價值就是賈平凹對知識分子的預言。

北京大學中國語言文學系教授陳曉明反思了上世紀90年代對《廢都》的批判,“當時中國的知識分子想要快點發聲,不幸選中的《廢都》。這些年我一直在反省自己,《廢都》也誕生在轉型期的中國,而且賈平凹老師在20年前就深刻預言了中國今天的現實。我想,有力量的作家領著時代走,沒有力量的作家被現實拖著走。現實在賈平凹筆下有新的氣息。”

《廢都》刻畫的西京四大文化名人,不過都是些道貌岸然、男盜女娼、精神空虛、無所寄託的偽君子。作家莊之蝶是在女人窩裡爬不出來的落寞文人;藝術家阮知非生活奢侈,不幸換了狗眼;畫家汪希眠靠仿製名家名畫發財;書法家龔靖元嗜賭成性,兒子吸毒敗家。

王朔說《廢都》是扒廁所的,實際上是賈平凹對知識分子的預言


《廢都》的核心就是知識分子的墮落與頹廢。這也是當時遭到知識界普遍批評的原因,因為20世紀八九十年代是新啟蒙主義的時代,是充滿理想情懷的時代。人們根本不相信知識分子會是《廢都》所寫得那樣如此不堪。一個作家一個詩人都會引得無數美女的青睞。

《廢都》裡連街頭推銷眼鏡的小販,在見到莊之蝶的名片後不由得肅然起敬:“原來是莊老師,實在榮幸!我聽過你一次報告的,從小就夢想當作家……”。

唐婉兒曾對莊之蝶說:“你與一般人不一樣,你是作家,你需要不住地尋找什麼來刺激你的藝術靈感。”

在那個年代,作家知識分子是高尚的代名詞,是讓人敬仰的精神貴族。

王朔說《廢都》是扒廁所的,實際上是賈平凹對知識分子的預言


可是在《廢都》的世界裡,文人卻是一副厚顏無恥卑鄙下流的嘴臉,知識分子的神話破滅了。誠如賈平凹在《廢都》後序所言“安妥我靈魂的一本書”,又說“這本書的寫作,實在是上帝給我太大的安慰和太大的懲罰。”

賈平凹在回答為什麼寫《廢都》時說過:“社會發展到今日,巨大的變化,巨大的希望和空前的物質主義的罪孽並存,物質主義的致愚和腐蝕,嚴重的影響人的靈魂,這裡與藝術精神格格不入的,我們得要做出文學的反抗,得要發現人的弱點和罪行。”(賈平凹.《答陳澤順先生問》)

《廢都》是一個文學寓言,準確寫出那個時代知識分子靈魂的絕望和失敗,也準確預示了知識分子的墮落與頹廢。《廢都》出版20多年後,人們發現遍地都是莊之蝶。白天教授晚上禽獸,滿嘴跑火車的專家,坑蒙拐騙的學者,知識分子斯文掃地,公知也失去了神聖的光環。《廢都》提前預示了中國知識階層整體的分化、蛻變、頹敗,在市場經濟的衝擊下精神支柱的最後崩塌。

王朔說《廢都》是扒廁所的,實際上是賈平凹對知識分子的預言


最有意味的是,賈平凹也變成了另一個精神上的莊之蝶。賈平凹寫《廢都》的目的本來是為了堅守藝術精神,面對物質主義的腐蝕,作出的文學抵抗。《廢都》對知識分子的預言也變成了對自己的預言,他自己可能也沒有想到最後淪陷的是賈平凹。

曾經有學生提問,《廢都》中莊之蝶的身上是不是有作者的生命體驗?賈平凹解釋說,“創作《廢都》時我幾乎生病到奄奄一息的程度,加上社會的苦悶,想借這部作品發表一些感慨。莊之蝶的思想是我的,行為不是。”

賈平凹承認莊之蝶的思想就是自己的,今天的賈平凹何嘗不是躲避崇高迷茫失語。

賈平凹已經功成名就,成為富豪文人,什麼賈平凹故居,什麼賈平凹文學藝術館都出來了。賈平凹玩起了古玩和字畫,且還每每以書法和收藏自居,跑到老莊裡變尋找寄託,當起“名士”“雅人”。偏偏賈平凹還是忘不了世俗和金錢,接受採訪時從不諱言書畫的收入豐厚,“我現在寫書法、畫畫比寫長篇收入多得多。我養家的方式不是寫書,而是靠賣字畫,寫字畫比寫書法簡單”。

王朔說《廢都》是扒廁所的,實際上是賈平凹對知識分子的預言


賈平凹已經變成一個靠名氣賣字畫的文人,而不是一個承擔責任與良知的作家。文藝評論家丁帆說:“一個清醒的知識分子必須隨時保持一種‘自救’意識,永遠與現存社會保持一段距離,保持一種自我生成的批判向度,這恐怕正是知識分子存在的全部價值和意義所在:既是嚴肅的‘審判官’,又是神聖的‘佈道者’。”(丁帆.《知識分子的價值定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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