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香屑——第一爐香》:在物慾與情慾的重壓下,清醒的墮落

《沉香屑——第一爐香》是作家張愛玲的成名作,也是她眾多中篇小說中廣為流傳的一篇,現收錄於小說集《傾城之戀》。

該小說講述了上海女學生葛薇龍求學香港,因家庭經濟拮据不得不投靠她的姑媽梁太太,最後在梁太太的利用下,漸漸沉迷在紙醉金迷中,後又被花花公子喬琪喬吸引,一步步走向墮落的故事。

葛薇龍的墮落,帶有一種蒼涼的、悲壯的痛,因為整個墮落的過程都是清醒的。如果說,在物慾萌發後她還沒有完全沉淪,那麼在面對情慾的誘惑時,她已無力反抗,最終,當初的理想在雙重慾望的重壓下,蕩然無存,徹底走向了墮落。

《沉香屑——第一爐香》:在物慾與情慾的重壓下,清醒的墮落

一、物慾的萌動

弗洛伊德將人格的內在結構分為三個層次:本我、自我和超我。

本我是儲存本能的地方,是各種本能的驅動力,因此本我通常被理解為生物本能的我,遵循的是快樂原則;

自我是自己可意識到的執行思考、感覺、判斷或記憶的部分,通常被看做現實的我,遵循現實的原則;

而超我則是人格結構中代表理想的部分,通常被看做理想的我或道德的我。

葛薇龍的不斷沉淪其實也是遵循本我、自我和超我的內在人格結構而不斷髮展變化的。

《沉香屑——第一爐香》:在物慾與情慾的重壓下,清醒的墮落

當葛薇龍第一次來到姑媽梁太太家時,作者用了大量色彩詞彙描繪葛薇龍所見到的景象,無論是恢弘而美麗、嚴整而錯落有致的住宅外部,還是豪華非凡又不失古樸的內部陳設,都深深震撼了葛薇龍的神經,這是她之前歲月裡不曾見過的景象,這也是物慾對她的第一次衝擊,即使那個時候她也許並未察覺。

這裡不單是色彩的強烈對照給予觀者一種眩暈的不真實的感覺——處處都是對照,各種不調和的地方背景,時代氣氛,全是硬生生地給摻揉在一起,造成一種奇幻的境界。

這種強烈的對照,使還是學生的葛薇龍眩暈了,分不清是現實還是夢幻,而這富麗堂皇的景象,也是從葛薇龍的視角描繪的,就體現了人格內在結構中的本我意識,這也為她後來的墮落揭開了序幕。

當葛薇龍在家裡做熟了的傭人陳媽的陪同下搬往姑媽家的豪宅時,她覺得陳媽身上漿得挺硬的藍竹布罩褂,扎得像就就鋼鞭一樣的殺氣騰騰的辮子,都上不得檯盤。於是還未進門,她就打發走了陳媽。這時的葛薇龍,潛意識裡的虛榮已經體現了出來,也為後來被物慾吞噬埋下了伏筆。

最能證明葛薇龍對物慾的不可抗拒,是當她打開壁櫥看見金翠輝煌的衣物時。在並不知道這衣物是為自己準備的時候,她就忍不住鎖上了房門,偷偷的一件一件試著穿。這個細節的描繪,將葛薇龍崇尚物質、愛慕虛榮的微妙心理刻畫的淋漓盡致。

就在她迷迷糊糊睡覺的時候,樓下姑媽請客,歡愉的場面是她著迷,她說了句“看看也好”,接著她又重複了一句“看看也好”,便微笑入睡。看看也好,這也是一個危險的信號,說明她對這裡的一切已經開始動心。

《沉香屑——第一爐香》:在物慾與情慾的重壓下,清醒的墮落

二、情慾的傾軋

弗洛伊德指出:生物的需要主要有兩種——保存個體的生命和延續種族的生命。在性的後面有一種潛力,這種潛力常驅使人去追求快感,它被稱為“力比多”,又稱性力。

葛薇龍的最初的理想便是在香港完成學業,然後找一個理想的人結婚,而這一切,在她遇到浪蕩公子喬琪喬之後,在情慾的傾軋下,註定要走向悲劇的深淵。

《沉香屑——第一爐香》:在物慾與情慾的重壓下,清醒的墮落

喬琪喬“沒有婚姻自主權,沒有錢,有享慣了福,天生的是個招駙馬的材料”,就這這樣一個不務正業、處處留情的浪蕩公子,葛薇龍即使明白,卻甘願沉淪,因為他引起了她那不可理喻的蠻暴的熱情。這裡就已經體現出了情慾對葛薇龍的支配。

葛薇龍無意間撞見了喬琪喬與睨兒在花園裡的曖昧舉動,受到傷害的她準備離開姑媽家回傷害,但卻偏偏生了一場病,正如她自己所想,“她生這場病,也許一半是自願的;也許她下意識地不肯回去,有心挨延著……”其實,這場病也就註定了後來的命運,他早已離不開喬琪喬帶給她的快樂,也就是情慾。

在這情慾的支配下,葛薇龍一步步走向了姑媽設下的陷阱,成為她的皮條客,而這一切,也是喬琪喬的計劃,他答應結婚,也是想讓葛薇龍掙錢養著他。從此,葛薇龍就等於把自己賣給了梁太太和喬琪喬,不是忙著替喬琪喬弄錢,就是忙著替梁太太弄人,只為獲得那片刻的情慾的滿足。

葛薇龍漸漸也失去了自己的人格,她對喬琪喬說:“我愛你,關你什麼事,千怪萬怪,也怪不到你頭上去。”在香港的新年夜裡,薇龍被一些喝醉酒的士兵誤認為是妓女,她卻半開玩笑地說了一句,“她們是不得已的,我是自願的!”情慾對一個人的支配是多麼的可怕,在情慾的傾軋下,人性變得恐怖不堪,像退化到原始的野獸一般。

《沉香屑——第一爐香》:在物慾與情慾的重壓下,清醒的墮落

三、清醒的墮落

葛薇龍在物慾中苦苦掙扎,又深陷情慾無法自拔,終究走向了一條徹底墮落的道路,而這整個過程中,她都是清醒的,這才是最悲哀的地方。

《沉香屑——第一爐香》:在物慾與情慾的重壓下,清醒的墮落

外頭人說閒話,盡他們說去,我念我的書。

這是葛薇龍在搬到姑媽家之前的想法,可是那一整櫥華美的衣服,讓葛薇龍在理想與誘惑之間徘徊不定。她在充滿泥淖的物慾中掙扎,一方面她想著“ 這跟長三堂子裡買進一個討人, 有什麼分別”的問題,一方面又說著“看看就好”微笑著入睡。在這裡她的靈魂出現了些許的震顫,她有自己的理想,她是清醒的,但她又無法抗拒物質的誘惑,逐漸沉迷於各種各樣的宴會,陷入物慾的泥淖中而無法自拔, “現實的我”終究逃脫不了殘酷的現實。

在物慾中掙扎,葛薇龍並不是心甘情願的,這也並不足以改變他墮落的命運。但是,在情慾的傾軋下,她徹底走向了墮落。

葛薇龍本來想完成學業,找個理想的人嫁了,可是偏偏遇到了浪蕩公子喬琪喬,在他的甜言蜜語下,情,她獻身於喬琪喬,即使她也知道“他愛她不過是方才那一剎那”,其實也就是片刻的情慾的滿足,她始終是清醒的,但她又無力抗拒,這也使得葛薇龍這個人物更具悲劇性。

我知道我變了。從前的我,我就不大喜歡;現在的我,我更不喜歡。我回去,願意做一個新的人。

在與喬琪喬的情愛遊戲中,她也有清醒的認識,也有過掙扎與糾結,但姑媽的一句“只怕回不去了” 便將她的回家夢徹底打碎,但實際在她的潛意識裡也知道自己回不去。“唸了書,到社會上去做事,不見得是她這樣美而沒有特殊技能的女孩子的適當的出路。”她的內心裡,其實已經向現實妥協了。

葛薇龍在種種的掙扎後,為了滿足情慾,義無反顧得走向了墮落的深淵。但她的墮落並不是無意識的,至始至終她都是清醒地看著自己家走向墮落。

怎麼沒有分別呢?她們是不得已的,我是自願的。

在香港的新年夜裡,當薇龍被一些喝醉酒的士兵誤認為是妓女時,她說出了這句話。她的人生悲劇就這樣拉開大幕。在經歷了種種的掙扎、糾結後,最終在殘酷的現實面前被繳械投降了。葛薇龍是一個清醒的墮落者,她的墮落,是那樣的無法逃脫,更讓人感到徹骨的悲涼。

《沉香屑——第一爐香》:在物慾與情慾的重壓下,清醒的墮落

寫在最後

弗洛伊德的人格內在結構的三個層次貫穿於葛薇龍人格墮落的全程,葛薇龍的形象在其複雜的墮落歷程中,淋漓盡致的得以展現,其人格的複雜也就此得到呈現的平臺。清醒的墮落者的墮落,則更加的觸動人的心靈,震顫人的靈魂。葛薇龍就是這樣一個墮落的天使,她的墮落之路雖然永遠地定格在了那個除夕無邊的黑暗中,但她的形象也永遠的留在了現代文學的浩瀚海洋中。

人生是一襲華美的袍,爬滿了蝨子。在蝨子還沒有爬上來的時候,應該享受華美的袍子。

因為葛薇龍本就是平凡人中的一種,都無法克服人精神上的弱點,以及擺脫人的精神困境,就如同陷入了一個怪圈,更可怕地是葛薇龍人格上超我對本我的每一次讓步,她都是十分清醒的,是一種清醒的墮落,或許人生就是一場悲劇,每個人都無法逃脫命運的安排,都具有張愛玲式的蒼涼與悲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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