龜山往事~

李福興  襄城菸草退休幹部

龜山往事~

杜超英 攝

龜山又名靈泉山,因山頂有泉而得名。位於襄城縣西南方的紫雲鎮境內。東於令武山連綿相接,南於尖山遙遙相對。我就生長在龜山腳下的小村一一潘莊。

近兩年,龜山因成為“紅色教育基地”而頻繁出現在襄城人的話語中,每聽到帶兒話音的“龜山兒寨”這句話就倍感耳熟親切。而有關龜山寨的往事,常會浮現縈迴在腦海中。

童年記憶

我記憶中的龜山寨,更象是一座山頂上的城堡。寨牆外圍有十米多高,全部由出自此山的紅條石砌成,底部的基石有一米見方。繞寨牆一週約兩公里。有兩個寨門,東寨門位於山頂地勢較低處,全部由紅石壘砌而成。寨門寬、高各三米左右。上有兩層木製閣樓,書“白義閣”(樓閣扁額文字系本村老人回憶,不符處請更正)三字。此樓在上世紀六十年代後期被毀。南寨門巍峨高大,約四米寬,五米多高。進寨門北走是座金碧輝煌的大殿。院內有古柏數株,門口有棵兩人合抱不攏的古槐樹,樹幹空洞處還長出數棵小柏樹。古槐樹冠約半畝大,遮天蔽日,常有善男信女在樹下乘涼聊天。東側有個巨大的石貨坑,能工巧匠從深坑中取出巨石,加工成石磨、碾盤、石磙等生活必需品,銷往周邊數縣。大殿內供奉“玉皇大帝”,群眾敬稱為“老天爺”;東配殿為“五龍殿”,西為“三清殿”,平時殿內香火不絕。每逢農曆初一、十五,人流如蟻,煙霧縈繞,熱鬧非常。五龍殿後邊有“五龍池”,可能是因為日光照射的不同角度和周圍岩石花木互相映襯造成的顏色不同,分別被稱為黑、白、青、黃、赤五個水池,池水常年不斷,尤以黑龍池、青龍池池水最旺,可供廟內數十人飲用。有時為躲兵匪之患,池水可供數百人緊急之需,從未乾涸。後因氣候變化,水位降低,五龍池僅有黑龍池至今長年有水,其它四池已被填平而不復存在。

大殿後西側地勢較高處有民房數十間,是周圍二十四村合資或個人建造,作為臨時躲避兵匪的藏身之所,所以周圍群眾也把龜山寨叫“二十四村寨”。

龜山上有一年一度的古廟會,農曆四月初四,方圓數十里的群眾都會往龜山“趕會”。“會”有時在寨內,有時在寨外,常有本縣“十行戲”、“五街戲”等到會演出。熱鬧時會有兩臺或三臺戲同時唱“對臺戲“。“對臺戲“競爭很激烈,常會出現這種現象:那邊孫德一出場,這邊的人“忽“的都跑到那邊去了;這邊一看要輸戲,一聲“西門外放罷了三聲炮、....“那邊的人又“忽”的跑回來了。就這樣,看戲的選擇誰唱的好看誰的。相對來說因當時沒擴音設備,孫德的越調戲大腔大口唱的清、聽的遠略佔上風,但如果對上豫劇紅臉唐喜成、多牛等就平分秋色了。物資交流會在山腳下,因當時臨近麥收季節,大量的物資是“杈把掃帚牛籠嘴”、鐮刀、鍘刀、善刀片(善刀片非常鋒利,安在扁型的竹筐邊上,用繩索牽動操作,是當時最先進的割麥工具。熟練操作的壯漢每天用此工具可割麥三至五畝,功效是鐮刀收割的五倍多)。除麥收工具外,還有“牛繩、羊繩、豬娃集等”;小百貨類有洋火、洋油、洋花布;小吃類有“包子油饃胡辣湯”;叫賣聲中有賣老鼠藥的,找頭髮換針的,鏘刀磨剪子的,唱蓮花落賣膏藥的,還有唱山東快書宣傳新政策的……五花八門很是熱鬧。其中最招小孩子喜歡的,算是“拉洋片”的和耍猴的。拉洋片的一遍又一遍高喊:都來看,拉洋片,洋片一片接一片,這片武松打猛虎,那片白蛇見許仙……招來一大堆孩子圍著不走;耍猴的讓猴子做出種種動作,口裡唸唸有詞:一二三,到茅山,茅山有個茅老道,他把本領向我傳:小猴翻個跟頭!小猴應聲連翻幾個跟頭,還向人群敬禮要錢,抓耳撓腮,逗樂了人群,也裝滿了主人的錢袋。

我也愛趕會湊熱鬧,偶然一次還發了點小財:突然間發現人群密集的腳底下有張暗紅色的紙,擠過去拾起來一看,竟是五角紙幣!我大喜過望,不知所以。當時我還沒有拾金不昧、拾錢交警察的覺悟,就悄悄把錢裝進了衣兜。後美滋滋的用五分錢買了一碗胡辣湯,一毛錢買了個用麥秸杆編的花邊草帽,剩下的交家長,買了墨水和粉筆,這算是第一次用上“真墨水”、“真粉筆”。以前墨水是用染布的顏料代替,二分錢可用一年多;粉筆是用“白土”代替的,這種“白土”在山區很容易找到。

美麗傳說

如果你站在龜山對面的尖山北望龜山,在一定的角度,可看到一隻巨龜向著西北方向引頸汝河,而尾向東南,沿龜尾方向迤邐出現多個小山丘,這就是傳說中的“龜蛋”。這些“龜蛋”分佈在張道莊、鐵李寨園、南丁莊、直到野弧山,半圓形的小山丘和龜山尾部呈直線一字排開,活靈活現。如果換個方向站在龜山上的某一角度向東南方向看,又出現了龜頭部向東的景觀。這個龜頭處在潘莊東五百米的小劉莊南邊,群眾叫“龜回首”,回首看它的“寶貝蛋”。在這個龜回首的小山丘上,也有個古會,每年三月初九,當地群眾也會到這個叫“下白驢”的地方趕會。至於這個古會是否為紀念“神龜回首”而設,眾說紛紜。

多種傳說,演繹成一個動人的神話故事。據傳,在汝河上游襄城段有個深潭,水深數丈,平時霧煙瘴氣,無人敢近。深潭中有隻蛟龍,常出來吃食牛羊牲畜禍害村民,還時常興風作浪,給兩岸造成洪澇災害。當地百姓雖年年上供豬羊祭品,但這條惡龍孽性難改。無奈之下,當地百姓跑到龜山寨玉皇廟內,向玉皇大帝狀告蛟龍禍害百姓的惡行。玉帝知道後,勃然大怒,立即詔告東海龍王斬除惡龍。東海龍王不敢怠慢,即令一隻神龜前往剿殺。據傳這隻已懷上寶寶的神龜不敢違命,連夜沿江淮沙河西上,後半夜趕到襄城汝河,因路途勞累,沿途產下多隻龜蛋,早產後仍堅持和孽龍搏鬥,直到將蛟龍咬殺。殺蛟後回首看了下自已的“寶貝蛋”,待返回東海時雞叫了,這隻為民除害的神龜也就永遠留在了襄城大地上。

山腳慘案

一九四四年春,日本鬼子踏進了平原大地,到處燒殺掠搶,襄城也深受其害。

五月三日,一股日軍在攻克魯渡前寨(現在的候莊村,這裡北臨汝河,南靠大山,村前有數丈高的懸崖)後,順柳河向南,到盛莊、劉樓村時轉頭向東到龜山的方向前進。據潘莊村九十多歲的老人郭榮賓和郭中顯老人回憶,日軍至潘莊西邊的“大河口”(柳河支流的一處深潭,河邊一面是山,一面是河水多年沖積而成的懸崖),因為是黑夜,以為這裡就是龜山的寨牆。就悄悄的搭起雲梯,好不容易登上懸崖後,發現是一片平地。翻過山頭向東前進時,又遇到一處用紅石壘成的一丈多高的圍牆(這是潘莊村為防兵匪的圍牆,俗成“閘子牆”),又經過一番折騰,及趕到龜山南坡時,天已大亮,看到山勢陡峭,山半腰還有“二層崖“,就繞山走了。此時另一股日軍在龜山北麓的黃柳村遇到我抗日軍民的阻擊損失嚴重,後在大炮等重武器的掩護下攻下了黃柳寨,並一路追殺逃向龜山的村民。至半山腰的孟溝村時,又從村裡抓到男女老幼數百人。據當地老人講,在孟溝村鬼子也遇到了村民的頑強抵抗,楊溝村有一壯漢叫楊大刀的,拿大刀和鬼子搏鬥,砍傷多人,當他揮刀向一個鬼子腹部猛砍時,鬼子閃身一棵樹旁,這一刀直砍入樹幹,待抽刀時被鬼子刺死。

兩路鬼子合圍,打開了龜山寨,把寨內躲藏的百餘人(其中多為商人、學生、教師和附近村民)一起驅趕到山下的“六王塚”,開始了慘無人道的血腥屠殺。有掙脫繩索想逃命的,就用機槍掃射,對捆綁成串的群眾則挨個用刺刀刺死。有百餘群眾被槍殺後,再用刺刀挑入井內,一個深幾十米的枯井被屍體填平!製造了震驚省內外的“六王塚慘案”。據史料記載,這次事件致使六王塚周邊及躲避群眾2000多人被慘酷屠戮。劉樓、盛莊70多人被機槍橫掃而死;孟溝村在洞中、薯窖中躲避的男女老幼50多人也被燃柴煙薰窒息身亡。在六王塚山溝被射殺刺死的不計其數,屍首成堆,血泊遍地,慘不忍睹。這次慘案真實的紀錄了日本帝國主義在侵華戰爭中對襄城人民犯下的滔天罪行。

龜山植樹人

史料記載,在龜山上最早植樹的是明朝的一位官員張寧。《古汜城誌》對龜山有這樣的記載:“巔有五龍宮,繞以石垣,垣外松柏蓊蔚,明邑憲副張公寧手植”。書畫家秦靜先生在他寫的“張寧講學與植樹”一文中詳細介紹了張寧植樹及後人毀樹的情節。據載:襄城茨溝人張寧,明萬曆年間官至憲副(相當於現在的副省級官員)張公在隱居三道溝期間曾在龜山廟內辦學向學生授課,課餘時間領學生培育松柏樹苗,並在山上種植。張公在隱居龜山腳下的二十多年間,和學生一起在山頂和山東坡向北延伸到關溝都栽滿了柏樹,約萬餘株。當時山上山下的柏林連一片。張寧死後,周圍群眾為感其植樹育人的功德,在山下興建了“張公祠”,即現在小劉莊北邊的“張祠堂”,此祠堂一直完整的保留著。到上世紀六十年代末期,仍滿院蒼松翠柏,祭拜的人絡繹不絕。

經過清代至民國時,這萬餘棵柏樹俱已成材,多高十米以上,樹徑超過一米,看上去雄偉蒼翠,非常壯觀,使龜山成為瀏覽勝地、道家嚮往之所。可這塊風水寶地竟毀在張寧後人張玉之手!張玉為貪圖名利,勾結官軍於民國十五年春開始砍伐柏樹,一個團的兵力,砍伐了三個多月,把一萬多棵柏樹砍伐淨光!周圍鄉民對張玉恨之入骨,切齒叫罵這個張氏的不肖子孫!張寧育林栽樹,福廕後代,萬民敬仰;張玉砍樹毀林,萬民唾罵,遺臭萬年。

古代人因廣植林木造福人民而載入史冊,更有現代人為綠化荒山,改變龜山面貌而不辭辛苦,且代代相傳。

上世紀五六十年代,為了地方的水利建設,龜山寨的寨牆被拆毀,林木也被砍伐殆盡,龜山成了名符其實的荒山禿嶺。這時潘莊村農民馬明志,自告奮勇承擔了造林護林的重擔。馬明志,貧苦人出身,一米八九的壯漢,吃苦耐勞的本性造就了他不畏任何困難的頑強精神。漢大不怯力,一百多斤的大石頭,他能隨意搬起放下。為保護林木,他一個人一在南山上用多塊幾百斤重的石塊、石片搭起了石屋,無論風雪雨天,堅守在山上護林。當時在龜山東坡,已建了國營林場,而西南坡潘莊村的所轄山界,仍是光禿禿的荒山。為此,馬明志一個人用了多年的時間,硬是從龜山山頂到山腳壘起了兩道高近兩米、長一公里多的石頭圍牆,避免了牛羊牲畜的破壞和個別人的亂砍亂伐,實現了真正的封山育林。馬明志在近三十年的護林育林期間,不辭辛勞,兢兢業業,在其管轄的山上種植棗樹、核桃、洋槐等多種樹木萬餘株,給後人留下了寶貴的精神和物質財富。

改革開放後,允許個人承包荒山,潘莊村有個小夥子郭國強敢想敢幹,率先承包了龜山寨內寨外的大片荒山,栽種了洋槐等林木。樹木很快成材,因小夥子不懂國家的林業保護政策,認為自己種植的樹木可以任意砍伐,伐了多棵樹木用於建房,受到了林業管理部門的處罰。小夥子一氣之下,遠離家鄉,跑到新疆某地躲避麻煩,沒想到因禍得福,在新疆還成就了一番小事業。兩年前,郭國強返鄉重新承包了龜山荒山,繼承了馬明志去世後的未竟事業。現在郭國強又和兒子聯手,已投入近百萬元,建起了果園,從新疆引進了優良葡萄、石榴、栗子等新品種,已擴種近百畝。遙想龜山的未來,不僅是樹茂林密的青山,更會成為林果飄香的花果山!

光榮歷史

一次回家途中,偶爾發現龜山腳下的公路邊出現了一塊紅色標牌,上寫“紅色教育基地”。好奇之下,登山看到了已經建好的“初心廣場”和“中共襄城龜山黨史紀念館”。原來龜山曾是中國共產黨襄城縣建立的第一個黨組織。知道這個組織是在抗戰爆發後抗日救亡運動中誕生髮展的:1938年4月共產黨員閻伯王、楊戰韜等到襄城開展黨的抗日救亡工作,成立了抗戰宣傳隊,並開展了卓有成效的工作。1938年5月中旬,中共豫中特委重新建立,派李彩珠等到襄城開展工作,發展黨員;1938年6月襄城縣第一個中共黨組織在原孫祠堂鄉龜山寨建立,又稱龜山黨支部,有黨員二十餘人,同年八月,中共襄城縣委員會在龜山寨正式建立。從此襄城龜山這點星星之火點燃了襄城革命的熊熊烈火。

看完這段革命歷史,心內五味雜陳,身為山下近在咫尺有著近五十年黨齡的黨員,為不知襄城第一任黨組織就誕生在龜山寨內而感到愧疚!這顯示了自己黨性知識的淡薄,同時也折射出了多年來各級黨組織對紅色教育的淡漠和缺失!現在的“初心廣場”建的好!紅色教育基地建的好!希望能出現更多的紅色教育基地,使更多的人不忘革命前輩,傳承紅色基因,為祖國的繁榮昌盛努力奮進!


分享到:


相關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