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凝雪幽蘭
這久迷戀上了粵語老歌，曾經大學有段時間也迷戀過《飛花》、《偏偏喜歡你》這樣的老歌，不過沒有如此沉迷。我喜歡不斷的重複聽《夜半小夜曲》、《雙星情歌》、《歸來吧》、《萬水千山總是情》……聽了覺得不過癮，索性把許冠傑的許多粵語歌找出來聽，感覺很不錯，特別是他鋼琴版的《莫等待》、《斷腸夢》，意境很美。
突然我明白自己應該是老了，否則為什麼那麼喜歡老歌。還記得小張曾在辦公室說她有空就把鄧麗君的所有歌下下來聽，當時全部在場的同事的第一反應就是：“你不要這麼老，好不好。”
那天在辦公室放粵語歌《歸來吧》，一個同事輕輕的跟著哼，突然之間，自己的腦海裡就閃現出了許多童年的美好記憶……
一、舊時光，老家的記憶
陳慧嫻的《歸來吧》，我童年時就聽了無數遍，只是那時候我並不知道這首歌叫《歸來吧》，不知道誰是陳慧嫻，也不知道什麼是粵語歌，更聽不懂粵語歌詞，但我卻能聽懂那種呼喚感情的真心與執著。那時覺得這種唱法好特別，與我們本地語言、普通話不一樣。
關於這首歌引出的美好時光，大概是94年至99年之間的時光，那時我在讀小學。
94年，那時村裡很多人因家鄉修水電站，剛剛搬遷到現在居住的地方。中國人大都有安土重遷的思想，他們不願意離開出生地或原來的居住地，去他鄉定居，我的親人們也是如此，特別是母親，一點也不願意離開老家。後來思想掙扎了幾年，別人都搬走了，只剩我們一家孤零零的守在拆遷狼藉、荒無人煙的故鄉，父親做主，才決定搬遷。
那時新家還沒有落成，父親先來新家監督施工與上課（父親一直是代課教師），我們就與母親在老家守著。每到假期就特別盼望父親回來，因為父親每次回來都會給我們帶來大西瓜（以前從不知道什麼是西瓜），都會給我們講述電視機、汽車、馬路的趣事。那時我們老家是一個與世隔絕的少數民族寨子，房子是茅草房（經常發生火災時就會禍及全村，損失慘重，民不聊生），沒有馬路，沒有汽車，連馬車都沒有。老家有條清澈狹長的小河，交通工具就是小木船。姑姑家住河對岸，每次姑姑家有事或有好吃的，她就會在河對岸喊，伯伯、父親他們聽見了就會划船過去團聚……
故鄉的天，總是抬頭只能望見的一線天，因為四周有高大的懸崖峭壁遮擋，日照時間比較短，我們很少被太陽灼燒。鄉親們逢集市去買東西或背姜去賣（那時我們那裡的姜是最出名的，原生態，又大塊又美味），都要艱辛的攀過懸崖峭壁，翻過峭壁後，要走很長的路才能到達集市。每逢趕集，村裡的人都會起得很早，半夜雞鳴就起，一出發就是一天，一般要到晚上才回到家。就算回來得最早的，也要接近黃昏。因為要攀峭壁，雨天的時候路很滑很危險，不知道有多少人在攀巖去趕集時離開了人世。我只是模糊的記得，有一天，從懸崖峭壁裡傳來一聲悲涼的噩耗，我敬愛的二伯就永遠的離開了我們，從此這個家族裡多了幾許悲傷的陰影……
二、舊時光，電視機與錄音機的精彩時光
後來老家修水電站，所有人搬遷到了現在這個交通方便的地方。因為搬遷，我第一次坐上了汽車，看見了這種比馬跑得還快的怪物；因為搬遷，我第一次知道原來山外還有更多的天地，以前我一直以為只要有山擋住的地方便是地的盡頭；因為搬遷，我第一次看見了燈火通明的電燈，以前我一直以為每個地方都與我們那裡一樣，都是點煤油燈；因為搬遷，我們村修成了水泥磚牆的平房與瓦房，大家從此告別了老家的木牆、蘆葦牆茅草屋；也因為搬遷，我第一次知道，世界上居然有電視機那樣神奇的東西……
1、關於電視機的精彩時光
剛搬遷的那幾年，村裡能買得起電視機的人家戶很少，整個村能有電視機的不過十家，於是經常會有這樣的現象：哪家有電視機，哪家屋裡與門口都會擠滿了半個村的小孩，熱鬧非凡，不亞於以前在老家，上面的人來播放電影宣傳，整個村都出動去看電影的場面。大熱天時，大家看得滿頭大汗；雨天時，大家就會把主人家的地皮弄得滿是泥巴，慘不忍睹。
那時恰好大伯家就有一臺熊貓牌的黑白電視機，於是免不了每晚他們還沒有吃晚飯，便有許多孩子擠滿了屋。大伯與伯孃脾氣特別好，為人也好，從來不計較這些，所以在整個村裡，有電視機的人家戶中，大伯家是孩子最多最擁擠的一家。有時人實在太多了，伯伯家就把電視機搬到外面的大庭院裡放，院子裡就擠滿了男女老少，看到精彩處，還不斷的傳來一陣陣歡呼聲。
那時有電視機卻沒有轉播頻道的機子，於是只能等到晚上七點新聞聯播播放時間，縣裡電視臺轉播頻道，大家才能看電視。並且每晚也只能看一個臺，節目特別少，八點過開始播放電視劇，一晚上兩集，接近十點鐘時電視劇結束。每次，大家都看得樂不思蜀，總想賴在那裡看看，會不會突然再播放一集，但是每次都是失望。
中間那段時間播放一個新聞或其他節目後，將近十一點時，又會再有個電視劇，不過每晚看完那個電視劇時，時間都快一點鐘了，伯伯家都不看，所以孩子們只能無奈的回家睡覺，而有些孩子又繼續滿村的尋覓著，看看有電視機的人家戶中，哪家在繼續看電視，他們便會進去繼續看……
那時播放的電視劇大都是新加坡的、香港的、臺灣的（後來長大我才知道的，那時根本不知道是哪裡的片子，只覺得風格不同）。那些刻在記憶裡的電視劇，有很多：《雙面夏娃》、《蓮花爭霸》、《鶴嘯九天》、《絕代雙雄》、《塞外奇俠》、《天師鍾馗》、《東遊記》、《崑崙奴》、《真命小和尚》、《蓮花童子哪吒》、《愛在女兒鄉》、《雪山飛狐》、《射鵰英雄傳》、《香帥傳奇》、《醉打金枝》、《青青河邊草》、《包青天》、《渴望》、《新白娘子傳奇》、《一代女皇》、《梅花三弄》、《唐太宗李世民》、《楊家將》、《三國演義》、《西遊記》、《紅樓夢》、《水滸傳》……
當然還有更多經典的電視劇，只是一時想不起那麼多來。這些都是無法超越的經典，特別是新加坡的片子已經是那個時代永恆的經典，永恆的記憶，那時候看這些電視劇的感覺與現在看新片子的感覺大不同，現在的片子看了就忘了，那時的片子雖年歲久遠仍記憶猶新。現在回憶起那些片子與那時的時光，有一種久違的溫暖久久瀰漫在心間。
那時候我們為了看電視劇，總會覺得一天的時光太長，巴不得總是晚上，就能坐在電視機旁等候精彩；那時候如果停了電或電視臺不轉播臺，無法如期看電視劇，我們會難過好久，晚上睡不著覺，腦子裡老迴盪著電視劇的精彩片段，心裡在不斷的罵著那些管電的人與轉播頻道的人，特別是恰逢大結局就斷電或無頻道時，孩子們恨不得要去找管電的與管轉播臺的吵架。
那時候農村的人還很傳統，很封閉，每當看見一些電視劇有點親密的鏡頭，大人們總會去把電視機關了，過一會兒，等那鏡頭過了，才繼續開電視機看。
那時我們去學校上學，課餘不是討論學習，而是全班的女孩子聚坐一起，談論某個電視劇的劇情，然後就說班上誰誰誰長得像劇中的人物。我有一個朋友長得特別像《香帥傳奇》裡的上官無極，我們都不喊她名字，都喊她上官無極。
我記得那時姐姐們都不喜歡看《三國演義》、《紅樓夢》、《水滸傳》，哥哥們一看這些電視劇，姐姐們就不看了，她們說這些大都是男人演不好看,一打起仗總是密密麻麻的人在廝殺，沒有單打獨鬥的有趣與精彩。而《紅樓夢》，她們覺得女孩子太多，賈寶玉一天與丫鬟們瘋瘋癲癲的，她們看不懂。只有我坐在哥哥們旁邊看得津津有味，認真的聽他們討論裡面的人物與故事。記得有幾次，我跑去看《紅樓夢》，把豬食弄糊了，爸媽回家，我被教訓了好久……
後來伯伯家買了室外天線，白天可以收到兩個臺，雖然屏幕不算清晰，但還能將就看，這下人更多了，不分白天黑夜，伯伯家都有人在看電視。記得放《西遊記》與《新白娘子傳奇》的那段時間，是在白天放，而那久恰好是農忙季節，伯伯家在忙著烘烤煙，很多時候電視劇都開始了，他們還沒有回來，孩子們便急得團團轉，到處去找我的哥哥姐姐們，希望他們可以提前回來開門放電視劇。當孩子們終於找到我的哥哥姐姐們，伯伯就對他們說：“想看電視劇，就快來幫我們揀烤煙，揀完了大家就可以去看電視劇了。”於是我們大班孩子就激動的，爭先恐後的去幫忙，最後如願的看了
《西遊記》、《新白娘子傳奇》……這便是看電視劇的趣事。
2、關於錄音機的美好記憶
那時我們村裡不但有電視機的人家戶很少，而且有收音機、錄音機的人家戶也不多，我們那幾家親戚中，就堂伯伯家有一臺錄音機。他家的錄音機大都是用來錄我們族的少男少女的山歌的，放的也都是那些山歌，伯孃們姐姐們都很喜歡我們那裡的山歌，經常聚在一起聽，回味無窮，而我卻不喜歡，我覺得那些歌感情太不含蓄了，沒有詩情畫意。
當然偶爾他們也買唱歌的磁帶來放，那時候放的歌都是楊鈺瑩、孟庭葦唱的，還有卓依婷翻唱別人的那些歌。走到哪裡都能聽見姐姐們哼“不要問我星星有幾顆”，“你看啊，你看啊，月亮偷偷的在改變”，“風中有朵雨做的雲”，還有什麼“你說我兩長相依......”。那時我與堂妹最俏皮，我們倆經常把苗歌改成漢族歌的音調來唱，或把漢族歌翻譯成苗語來唱，逗得伯孃們哭笑不得，笑完後，她們竟然喜歡上了我與堂妹的唱法，經常叫我們倆唱給她們聽，我們倆卻不唱了……
後來有一天他們不知道在哪裡買的歌帶，語言竟然與普通話不同，我們卻很喜歡聽，覺得很有韻味。直到後來出遠門讀書，又聽到那些歌，問我的同學們，才瞭解了什麼是粵語，才知道我們那時聽的是粵語歌，也才明白我看過的好多電視劇的歌曲也是粵語歌。但那時聽過的所有粵語歌中，印象最深的當屬陳慧嫻的《歸來吧》，因為這首歌在伯孃家錄音機裡放了幾千遍了，當時我們都愛聽，卻又不知道她唱的什麼。沒有想到，如今這首歌成了我回憶童年的引線，如今我也成了粵語歌迷。
除了山歌與粵語歌，伯孃家還會放愛情歌劇磁帶，比如《水仙》，這個歌帶有對白、對唱、講述的是一個悽美動人的愛情故事，我卻不喜歡，因為哭戲太多，我也不喜歡悲劇。而伯孃們與姐姐們卻很鍾情此歌，她們每次聽後都感動得、哭得稀里嘩啦，我卻沒有感覺。
我母親是個嚴厲傳統的人，她不喜歡女孩子一天去別人家串門，她也不喜歡女孩子一天學會竊竊私語說別人長短。大多數時候，當姐姐們都聚在一起談天說地，充滿歡聲笑語時，我們三姊妹只能悄悄的坐在家裡做作業。我們偶爾能去與姐姐們一起聚的特殊情況就是，我們說我們要去學繡花，這樣，母親親自看著我們拿著花去繡了才放心，我便可以坐在堂伯伯家錄音機前聽歌了……
我是姐妹當中最笨的一個，我的姐姐、妹妹們在七八歲時就能學大人繡花，我直到讀了初中回去都還繡不好，那時我成了他們的反面教材。每次他們說我不學繡花，以後沒有苗族男子娶我，我就說，我要好好讀書，我不嫁苗族，他們覺得我是朽木不可雕了。別人都在我母親面前炫耀她女兒多少歲就會繡花了，繡得多好，只有我母親沒有話說。
三、舊時光：那些一去不復返的趣事
記得小學那時候，在學校裡，女同學們都不敢與男孩子爭論題目的正誤，只有我敢與他們爭得面紅耳赤，還找出證據給他們看，證明我做的題是對的。時間久了，我們漸漸的學會了一起討論題目，我們成了最好的同學，最好的兄弟姐妹。
那時候，我們經常放學回家後一起去打豬草，我們揹著揹簍漫山遍野的跑。有時候我們滿載而歸，背也背不動；有時候我們偷懶，去摘野果子吃了，只割得一點草回家，特別擔心回家捱罵；有時候，我們把鐮刀弄丟了，不敢回家，害怕父母生氣與打罵。記得有一次妹妹把鐮刀弄丟了，直到晚上她都不敢回家，母親無奈的到處找她，才把她找回來，那些窮苦的日子，就是這樣擔驚受怕過來的。
那時候，我們三姊妹每天晚上睡覺之前都要打架，每次母親只要聽見我們三個蹬被子，就馬上跑過來教訓我們。她擔心她的被子又被我們蹬破了，蹬破了蓋起來就不暖和，家裡又沒有錢買新的，因此母親特別珍愛她所有的東西。儘管如此，我們仍然每晚繼續打架，直到被母親嚴厲教育後才乖乖安睡……
我小學畢業後去了市裡讀書，一個學期回來一次，很少有時間參與姐妹們的交流。電視劇，沒有她們看的多，歌，沒有她們聽的多，她們懂的我都不懂，我懂的她們也沒有興趣，我們再也沒有共同語言。後來，買電視機的人家戶越來越多，再也沒有大班孩子聚在某一家熱火朝天的看電視劇，讓整個屋子充滿歡聲笑語的場面了。當我再去伯伯家看電視劇時，沒了以前的小夥伴，沒了以前熱鬧的場面，也沒了以前激動、快樂的心境。
再後來，我小學的同學們都輟學打工或忙自己的事情去了，沒有人與我討論題目了 ；兩個妹妹已長大，不再與我打架蹬被子了；我割豬草的次數也很少了，沒有夥伴再陪我漫山遍野的跑了。感覺突然之間，一切都變了，再也沒有那時的感覺了。
總結：
人生有太多美好與難忘的回憶，不同的階段，不同的美好，不同的精彩，不同的感悟。而能讓我們回憶那些美好往事的，也許只是一個場景，也許只是一個故事，也許只是一首歌，也許還可能只是一句話。就讓記憶深處的那些美好，在某個場景裡，某個故事裡，某首歌裡，某句話裡，盡情回放吧！
寫在最後：
如今這段時光雖然遠去，在我心裡依然如洞藏青酒，縷縷飄香，那些難忘的回憶永遠定格在歲月的長河裡。感謝
《歸來吧》這首粵語歌，它讓我回憶起了童年這段美好的時光，回想起我小時候的許多往事，許多姐妹、朋友、同學。如今大家各安天涯，各忙其事，我想告訴他們，我想念他們了，可惜他們聽不見……我想念我們一起擠在屋裡看電視劇的時光；我想念我們一起在課餘時間討論劇情的時光；我想念我們一起聽歌，聽不懂粵語歌的時光；我想念我們一起爭論題目互不相讓的時光；我想念我們一起打豬草漫山遍野跑的時光；我想念每天晚上與妹妹她們蹬被子打架的時光……
我想念一切回不去的美好時光。
END
我是凝雪幽蘭，願與你分享人世間的一切幸福與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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