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鋒：疫情政治學已掀開世界政治新一頁
作者：朱鋒，南京大學國際關係研究院院長
新冠肺炎疫情在全球擴散正愈演愈烈。世界衛生組織官網27日發佈的信息顯示，這場疫情已影響到全球200個國家和地區，累計確診病例已突破60萬。新冠病毒的危害，已經遠遠超過了惡性傳染疾病對人類衛生健康與生命尊嚴的危害，其在經濟、社會、政治和國際安全領域產生的次生災害，正在引發全球經濟衰退和各種政治與安全動盪。
美國帶來領導力塌陷？
眼下疫情如此迅猛地蔓延到美國和歐洲，主要是因為西方國家從一開始對新冠病毒的重視程度和政策準備嚴重不足。尤其是“世界老大”美國，在疫情之初仍在舊思維裡打轉，認為可藉此為工具，在政治外交上打壓中國。然而，病毒並不會按政治所需要的方向擴散。從1月23日武漢封城，直到3月5日美國確診病例急速攀升，特朗普政府才真的開始重視和採取國家性的行動。如今，美國確診病例連續幾天都以單日超過1萬例的速度增加。
儘管如此，美國高層官員還在繼續毫無原則地吐槽和攻擊中國，繼續想把新冠病毒傳染的嚴峻形勢歸咎於中國的“隱瞞事實”和“散佈不實信息”。國務卿蓬佩奧3月25日在西方七國集團外長會議上竟煽動其他國家一起對中國“追責”，想要強壓西方國家和美國一起，將新冠病毒一詞換成“武漢病毒”。顯然，歐洲、日本和加拿大等國不希望加入蓬佩奧的低劣政治攻擊，美國的建議遭到了拒絕。
此外，美國國內部分共和黨議員仍蠢蠢欲動，想要對中國提起所謂“追責議案”。可以看出，疫情並沒有使美國右翼勢力反華舉措降調，這再一次暴露了國際政治中大國權力競爭的殘酷性，也揭示了今天美國國內政治對傳統自由國際主義理念的嘲諷和打擊。只要美國的外交和國際政策繼續被右翼民粹主義思潮所綁架，其不僅將缺乏主導國際協調行動的意志，更會給全球抗疫合作帶來“權力赤字”。即便疫情結束，“後疫情時代”世界的休養生息和重整旗鼓，都將面臨在權力和道義兩方面陷入低潮的美國帶來的“領導力的塌陷”。
全球治理受到嚴重衝擊
疫情將對今後的世界政治和經濟局勢帶來重大改變。但改變的方式，並非是新冠病毒，而是各個國家、尤其是深受疫情侵害的主要國家抗疫理念和行動。今天，東亞、歐美都充分展示了個體國家和政府、社會，在緊密互動基礎上的抗疫方案。從中國、日本到韓國，從新加坡到英國、法國和德國，基於本國政經結構和社會文化基礎上的抗疫方案各展所長，“國家中心主義”成了阻擊疫情的最後閘門。世界各國需要認真地審視和學習他國的抗疫經驗，其中最重要的抗疫要素就是國家權力的重新高度集中。
後疫情時代，將在一段時間裡延續抗疫時期所煥發的“新國家中心主義”，以保障各種資源和民生目標的調整與發展。與之相適應，國際治理和區域治理進程將會持續調整。歐盟對歐洲內部各國阻擊疫情行動的無所作為，引發了歐盟是否會走向崩潰的猜測。其實，地區治理機制的脆弱，是因為迄今為止並沒有遭遇如此嚴峻的生物安全與公共健康領域的疫情威脅。
後疫情時代不會終結地區治理機制，只是需要在“新國家中心主義”的基礎上繼續升級。以聯合國為中心的全球治理機制，同樣在此次疫情中受到影響。但後疫情時代，聯合國機制在國際事務中的中心作用仍然不可替代。尤其是如何思考、制定和執行與生物安全以及公共政策、社會生活三者同時有關的規則和規範，從世界衛生組織到聯合國各專業委員會，都將承擔重要的責任。
新冠肺炎疫情改變世界的另一個焦點問題，是全球疫情經濟危機究竟將惡化到什麼程度。當前，全球產業鏈、供應鏈和價值鏈已經在疫情破壞下“熔斷”。世界各國推出的經濟刺激和援助計劃，基本上都是基於避免本國經濟癱瘓，穩定股市、匯市、資金供給等目的。儘管紐約股市多次出現熔斷，但包括美國在內的世界各主要國家的金融領域，並沒有出現類似2008年金融危機那樣的信用過度擴張導致的次貸危機。
再加上疫情期間各國政府大舉增加流動性、給失業人口提供現金援助等財政援助方案，全球經濟衰退是必然的，但出現類似1929-1932年那樣的大蕭條的可能性並不大。目前最需要的，是在疫情嚴峻期各國繼續保持對全球產業鏈、供應鏈和價值鏈的信心。即便部分產業內移，仍難以改變經濟全球化的基本態勢和結構。
我們需做何準備？
減少疫情對全球政治經濟的結構性和規則性震盪(甚至顛覆)，是抗疫、救市、保民生這三項責任與使命之外，各國必須共同思考和應對的第四大行動。日前，G20領導人首次視頻峰會發表的聲明，展示了各國政府重回團結、合作與協調的正確方向。聲明中強調降稅、減稅甚至部分取消關稅，設定全球抗疫救濟資金的財政支出目標等方案，是各國協調相關政策、加強合作的重大努力。這需要G20成員、特別是美國儘快頒佈和執行。除此之外，美國應該增加簽署貨幣互換協議的國家數量，助力全球金融和貨幣市場的穩定。
新冠肺炎疫情正在改變世界。但後疫情時代，在經歷了恐懼、擔憂、悲傷，以及居家隔離的無奈與低沉之後，人類需要的是一個更加穩定、合作和美好的世界。在抗擊疫情和戰勝疫情後的世界，讓人性尊嚴與體面得到更好保障，這是今天國際社會所有成員最根本的使命和責任。新冠病毒帶來的疫情政治學已經掀開世界政治新的一頁。哪個國家的政策和行動，能夠更好地贏得疫情煎熬中世界各國及其人民的尊敬與信賴，這才是終極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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