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能詠雪武能提刀,這個挺身而出的女子有多牛?

公元399年,一個女子目睹丈夫和兒女蒙難的慘狀,手持兵器帶著家中女眷奮起殺賊。

她叫謝道韞,字令姜(一說名韜元,以字行)。

謝道韞究竟哪一年出生,已經沒有詳細記載。她生於詩書富貴之家,長於禮樂簪纓之族,叔父謝安官至宰相,父親謝奕官至東晉安西將軍。這樣的家庭養出了她的才華橫溢,一身傲骨與矜貴。

想來,若是能照一幅東晉王謝家族的全家福,謝道韞當於這片烏壓壓的男兒之中風流蘊藉,驚才豔絕。

文能詠雪武能提刀,這個挺身而出的女子有多牛?

鍾靈毓秀,才華橫溢

關於謝道韞的史料,遺留的很少。眾人對她的印象多停留在那場茫茫大雪裡,她吐出的錦心繡口。

那年冬天,恰逢大雪。謝家子弟正圍坐在火爐旁談詩論文。那時,謝道韞才七八歲。

據《世說新語 言語第二》記載:

謝太傅寒雪日內集,與兒女講論文義。俄而雪驟,公欣然曰:“白雪紛紛何所似?”兄子胡兒曰:“撒鹽空中差可擬。”兄女曰:“未若柳絮因風起。”公大笑樂。即公大兄無奕女,左將軍王凝之妻也。

其中的兄子便是謝安的二哥,謝據的兒子謝朗。其中的兄女,便是眾所周知的謝道韞。

謝朗將飄雪比作空中撒鹽,外觀上雖然相似,但形態上卻相差甚遠,鹽粒是顆顆墜落的,而雪卻是揚揚灑灑,飄旋而落。謝道韞抓住了“飄”的動態,將雪比作風中的柳絮,於姿態情致上都顯得富有韻味。就顯得十分貼切而富有情致。

可想當時,謝安聽完侄兒的回答後,應當是默不作聲,不置可否。而當聽完謝道韞如此新鮮別緻的回答後才開懷大笑,讚賞不已。

這等雅事,為人稱道千載。自此,人們稱有文學才能的女子為“詠絮之才”。

除此之外,《世說新語 文學第四》還記載了謝家的一次聚會:

謝公因子弟集聚,問:“《毛詩》何句最佳? ”遏稱曰:“‘昔我往矣,楊柳依依;今我來思,雨雪霏霏。”公曰:“謨定命,遠猷辰告。”

這裡的《毛詩》指的是由西漢毛亨,毛萇整理註釋的《詩經》。

“遏”,是謝玄的小字。他舉的這句,以肅殺冷寂的冬景與美好輕柔的春景形成對比反映出征夫勞役之苦。

而謝安所舉的例子,意思是有宏大的計劃要制定為法令,有遠大的政策要及時宣告。這句則是站在為政者的角度,作為東晉中流砥柱的謝安所表現出的深遠大氣,穩重的考慮。

其實,若無謝道韞的回答,謝玄的答案考慮生民疾苦,也算不錯。

據《晉書 列女傳》中記載:

道韞稱:“吉甫作頌,穆如清風。仲山甫永懷,以慰其心。” 安謂其有雅人深致。

謝道韞所愛:吉甫作歌贈穆仲,樂聲和美如清風。仲山甫臨行顧慮多,寬慰其好建功。此句與謝安鍾愛之句不謀而合,表達了政治抱負與理想。

所以謝安大讚她為雅人,有韻致。從中可知,謝道韞那不輸於男子的格局與視野。一代才女的風姿,我們尚可領略一二。

神情散朗,林下之風

山陰道上桂花初,王謝風流滿晉書。

人才濟濟的王謝兩家,是魏晉時期有名的望族。謝道韞更是是謝家的長房長女。如此士族高門的婚姻,對於門第要求只會更加嚴格。

放眼望去,能與謝氏並肩的便只有旗鼓相當的琅琊王氏。當時簪纓世家的王氏子弟被譽為:觸目所及,無不是琳琅美玉。於是,她的叔父便為她仔細打量——

王獻之雖才華驚人,風度容貌出眾,但年紀較小且深愛表姐郗道茂,只得作罷。

王徽之率性恣意,名士風流,謝安唯恐不能長久。

最後,謝安將目光放在了中規中矩的王凝之身上。

有人就謝道韞婚後與叔父的話判定謝道韞婚姻的不幸:

一門叔父,則有阿大、中郎;群從兄弟,則有封、胡、羯、末。不意天壤之中,乃有王郎!

然而也有人言:不過是女兒嬌羞語。細水長流,平淡隨意才是幸福。

婚姻之事便如人飲水,冷暖自知。謝道韞究竟幸福與否,我們只能從歷史的煙塵中揣測。但是謝道韞不限於閨閣之中的才華卻是有目共睹。唐代陳子良注《證論》時引《晉錄》說:道韞“清心玄旨,姿才秀遠”。

《世說新語 賢媛》便記載有關謝道韞著名的林下之風的故事:

謝遏絕重其姊,張玄常稱其妹,欲以敵之。有濟尼者,並遊張、謝二家,人問其優劣,答曰:“王夫人神情散朗,故有林下風氣;顧家婦清心玉映,自是閨房之秀。

原來在當時,能夠與謝道韞相提並論的在當時只有同郡的張彤雲。張玄與謝玄兩人相爭,均認為自己血親強於旁人,久久難以決斷。於是請了當時經常出入王、顧兩家的尼姑詢問。濟尼圓滑,便有了如上所言。看似各有千秋,實際上高下立見。

文能詠雪武能提刀,這個挺身而出的女子有多牛?

餘嘉錫先生於此明確說:“道韞以一女子而有林下風氣,足見其為女中名士。至稱顧家婦為閨房之秀,不過婦人中之秀出者而已。不言其優劣,而高下自見,此晉人措詞妙處。”

“林下”指魏晉交接時期的“竹林七賢”,他們向以行為曠達著稱。“神情散朗”、“有林下風氣”可謂道出了謝道韞的個性氣質。生逢崇尚氣度、“竹林七賢”之遺風的東晉,出身於名流世家,加之自身又才華橫溢,因此行事瀟灑不羈,頗類男子。

當時的名士們推崇的是個性超然、疏朗大方、平淡沖和的一種作風和風骨,而濟尼認為謝道韞有這種氣韻。至於張彤雲,也同樣出眾,卻只是與普通閨閣女子一般秀美而嫻靜罷了。這樣的評價雖然語言上各有讚譽,實則用烘雲托月的對比方法寫出了謝道韞的與眾不同,可見高下。

謝道韞自幼聰慧,諳熟經史。又頗得叔父真傳,思路清晰,於謝家內院清談難逢對手。歷史又給了她一次展示的機會:青綾幕幛,高談闊論。

《晉書》將那次談議記錄下來:

凝之弟獻之嘗與賓客談議,詞理將屈,道韞遣婢白獻之曰:“欲為小郎解圍。”乃施青綾步障自蔽,申獻之前議,客不能屈。

所幸王獻之沒有墨守成規,謝道韞沒有蹉跎才華。於這場清談之中,她旁徵博引,舌燦蓮花,言語機敏。一場酣暢淋漓的談議結束,留下了聲名大噪的謝道韞。


不畏刀劍,奮起抗爭

《三字經》裡說:

蔡文姬,能辨琴。

謝道韞,能詠吟。

彼女子,且聰敏。

爾男子,當自警。

蔡文姬和謝道韞的命運何其相似,生來聰穎,都經歷了戰亂,於戰亂中失去了親人。只是蔡文姬是生離,而謝道韞是死別。

命途多舛,尤其在這樣一個風華絕代的女子身上。支離破碎的東晉王朝逼得她無可奈何,一雙本應握著狼毫筆的手,只能刀劍相向,奮起抗爭。如此,也使得她於浩瀚的史書中留下最濃重的一筆。

此時東晉王朝氣數已盡,孫恩、盧循起義爆發了。當時任會稽內史的王凝之面對強敵進犯,不是積極備戰,而是閉門祈禱道祖能保佑百姓不遭塗炭。謝道韞多次勸諫無果。

或許他仍沉醉在王氏的門閥貴氣中以為孫恩不敢動手,或許他真正相信道祖能給他庇佑。然而現實總是那樣殘忍,孫恩大軍長驅直入衝進會稽城,王凝之及其子女都被殺。

謝道韞目睹丈夫和兒女蒙難的慘狀,手持兵器帶著家中女眷奮起殺賊,但終因寡不敵眾被俘,此時她還抱著年幼的外孫劉濤。當孫恩打算向小孩下手時,她對孫恩大喊:“事在王門,何關他族!必其如此,寧先見殺。”如此氣節與膽量,使孫恩生出敬意。

此時謝道韞已經老去,可是閨閣沒有扼殺她的傲骨凜凜。世人只知謝道韞頗似其叔父風雅高潔,卻不知她也繼承了她父親的血性,刀光劍影,從容不迫。

是以,孫恩非但沒有殺死她的外孫劉濤,還派人將他們送回會稽。從此謝道韞寡居會稽,閒暇時寫詩著文,過著平靜的隱士生活。

遙望山上松,隆冬不能凋。願想游下憩,瞻彼萬仞條。

騰躍未能升,頓足俟王喬。時哉不我與,大運所飄搖。

——謝道韞《擬嵇中散詠松詩》

這首《擬嵇中散詠松詩》是謝道韞寫於丈夫遇害之後,雖然感慨命運無常,但哀而不傷,毫無脂粉氣,讓人想起她臨危不亂,與敵人朗聲辯駁的風姿。

清初詩論家王夫之稱讚謝道韞的這首詩是:

入手落手轉手,總有秋月孤懸、春雲忽起之勢,不但古今閨秀不敢望其肩背,即中散當年,猶有凝滯之色,方斯未逮也。

孫恩之亂平定不久,新任會稽郡守的劉柳前來拜訪過謝道韞。謝道韞究竟跟他說了些什麼,不得而知。《晉書》這樣形容她與劉太守對談時的風韻:

道韞風韻高邁,敘致清雅,先及家事,慷慨流漣,徐酬問旨,詞理無滯。

事後,劉柳逢人就誇獎謝道韞說:“實頃所未見,瞻察言氣,使人心形俱服。”

東晉的風雨飄搖中,那個烏衣巷中長大的姑娘,才氣高雅,秀外慧中。她的一生,正如那場茫茫大雪,清靈通透,風神疏朗,風骨巍然。

文能詠雪武能提刀,這個挺身而出的女子有多牛?



分享到:


相關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