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
陳凱歌生長在老北京的文化世家，老父親陳懷愷導演過的電影不在少數，自是輕車熟路。
都說上陣父子兵，陳懷愷擔任起《霸王別姬》的藝術指導和動作指導，他的點撥，讓《霸王別姬》有了那個年代的十足韻味。
難怪多年以後，看了陳凱歌的《白晝流星》，評論裡有人說《霸王別姬》根本不是陳凱歌拍的，是他爹拍的。創作者回答"是有這個說法"。
除了父親的坐鎮，張藝謀和陳凱歌的御用攝影師顧長衛也熱心地前來捧場擔綱攝影，為其日後幸福的生活埋下了伏筆。
為了演好幾段戲中戲，開拍以前，張國榮先行趕赴北京拜師學習京劇表演。
擔任形體指導老師的，是北京著名京劇表演藝術家張曼玲和刁麗，其中張曼玲還是《霸王別姬》的京劇顧問史燕生老師的妻子。
從身段到舞臺調度基本上都按老派的典型設計，保留了梅派的原汁原味。
給張國榮配唱的是當時碩果僅存的梅派男旦溫如華，梅派講究天然、講究中正平和，在最樸素的唱腔裡，滲透出典雅含蓄的中國古典之美。
而張國榮本人，為了演好程蝶衣，不僅仔細看過梅宅佈置，還買下《梅蘭芳舞臺生活四十年》認真研究，對京劇表演的程式術語，也細加鑽研。
在學戲的那段時間裡，他每天上午都會到北影廠練四個小時，回酒店還接著練。
就連大家一起吃飯，他都在想著動作，甚至發燒發到三十八度九，還在壓腿，且堅持不用替身。
張國榮把一切都默默地記在心間，連陳凱歌狠狠地親了他一口，也記住了。
他說："一切一切，都只為演好戲中人，戲中情。"
在花花世界裡這麼幹淨，你又能怪他什麼呢？別人都用技巧在演戲，而張國榮用的是靈魂。
如果華語電影一直這麼拍，我估計替身這個職業早就消失了吧？
據說，拍攝7月頂著33度高溫演烤火的時候，被路過的法國名演員伊莎貝爾·於佩爾看到了。她居然再也挪不動腳步，靜靜地站在那裡看了一整天，然後說
：這部電影註定會轟動世界。電影快拍完了，雖然"哥哥"已經練好了全部普通話臺詞，但在陳凱歌眼裡，還是太"港普"。
以至於多年以來港普"87年"的梗，都一直是電影界茶餘飯後的談資。
於是，最終陳凱歌還是決定用配音，找誰來呢？
北京人藝的楊立新。
楊立新是誰？
沒幾個人知道，但轉年的《我愛我家》火爆全國，眾人皆知賈志國。
七
就這樣《我愛我家》和《霸王別姬》扯上了關係，導演英達到《霸王別姬》演戲院經理：那坤。
近水樓臺先得月，英達趁機邀約張國榮客串《心中的明星》，把賈圓圓高興壞了，可惜"哥哥"臨時有事飛回香港，只有一張天王的海報出現在了那一集《我愛我家》中，讓正瘋狂追星的賈圓圓沒少失望。
就連70多歲的文興宇老爺子也去天橋看了一把熱鬧。
和《霸王別姬》扯上關係的不止《我愛我家》。
《編輯部的故事》裡"人間指南"編輯部裡最和氣、最權威的主編，北京人藝的老戲骨呂齊變成老北京梨園行不怒自威的老班主。
這樣算下來，《我愛我家》中的英達、楊立新、文興宇與《編輯部的故事》的葛優、呂齊都跟《霸王別姬》沒脫得了關係。
脫不了關係的還有：吳大維、黃磊。
為《霸王別姬》跑龍套，演了個紅衛兵的吳大維當年可是港片力捧的紅小生，只是後來到大陸發展主攻主持。
徐楓擔任製片的電影中，他在張艾嘉等導演的《黃色故事》裡搭檔張曼玉；許鞍華的《今夜星光燦爛》裡搭檔林青霞；後來在陳凱歌的《風月》裡還搭檔過鞏俐。
那時還是“小鮮肉”的黃磊，之前因為主演過陳凱歌的《邊走邊唱》，後來跑去探班，被導演抓住跑了個龍套。
飾演花滿樓逼菊仙跳樓的"嫖客"之一，還特意給自己加了幾句臺詞，對著菊仙說"你前腳兒跳下去，我後腳兒就跳，給你當棺材板兒"，對著段小樓喊"別他媽找不痛快"，文藝小生也痞氣了一把。
估計鞏俐都忘了，身邊這小龍套是黃磊這件事了吧？
除了這些當時的或者日後的明星，徐楓也沒忘了自己的妹妹。
徐楓的親妹子：執行製片人徐傑。
在《霸王別姬》中演張公公姨太太的徐傑，可是香港電影80年代的玉女明星。
主演過劉德華電影處女作《彩雲曲》，還跟"中環三太子"張國榮、陳百強、鍾保羅演過青春片《失業生》，在《今夜星光燦爛》也是亮過相的，只客串了兩場戲就美出天際。
後來跟姐姐徐楓加盟湯臣，潛心做幕後了。
還有那35分鐘以前，出場的那一眾小少年，日後也都在娛樂圈混得是風生水起，都有一口飯吃：
雷漢、尹治、費振翔、馬明威、趙海龍……八
《霸王別姬》中的"四大妓女"，個頂個的風情。
花滿樓的頭牌，鞏俐飾演的菊仙演得是既實在又風騷、既勇猛又風情；跟菊仙爭風吃醋的小妓女綵鳳，窩在段小樓懷裡風騷入骨；花滿樓的老鴇子，當菊仙決定為自己贖身，老鴇子那一句"窯姐兒永遠都是窯姐兒"就給菊仙蓋棺定論……
這些都不重要，最大的瓜是日後成為程蝶衣的小豆子媽：花滿樓的妓女豔紅。
飾演豔紅的是當時還未出名的蔣雯麗，在片中只有短短兩場戲，卻是一開場亮相的大戲眼：給小豆子斷六指兒、在關師父面前又委屈又騷浪的求情，直接搶了各位主角不少的風頭。
這時的蔣雯麗正和王全安處於"水深火熱"中，當年的王全安是小帥哥一枚，撩妹技術估計也是屈指可數。
遇到蔣雯麗之前，已經和校花孔林交往了一年。但為了和蔣雯麗在一起還是不惜和孔林分手，《離離原上草》因各種因素沒有上映，卻成就了這對曾被校友羨慕的戀人。
早在1989年，顧長衛在自己的生日派對上就注意到了這個不施粉黛卻美出天際的女孩。
顧長衛也是蔣雯麗的校友，比蔣雯麗大12歲，也比她高十屆。
蔣雯麗剛上電影學院時，就聽過顧長衛的名字，那時顧長衛是張藝謀、陳凱歌的御用攝影師，張藝謀的幾部著名的影片，攝影都是顧長衛。
但那時的蔣雯麗對顧長衛更多的是仰慕，不久後顧長衛跟隨張藝謀一起去日本宣傳電影《菊豆》，還在當地買了許多禮品，想回來後表明心意，但被已有男友的蔣雯麗婉言謝絕。
此後，兩人有很長一段時間沒有聯繫。
畢業后王全安被分配到西影廠，蔣雯麗去看王全安，甚至連父母也見了，但後來他們還是分手了。
據說，分手是因為王全安不同意蔣雯麗出演《霸王別姬》而大吵了一架。
機會留給了有準備的顧長衛，時至如今，還有很多網友替蔣雯麗感謝王全安當年的不娶之恩。
1992年，顧長衛向陳凱歌推薦蔣雯麗出演《霸王別姬》小豆子媽這一角色，不知是心機還是心機呢？
關師傅面前又騷又浪的豔紅，一舉一動都被攝影師顧長衛記錄到電影鏡頭中，也記錄到心中。
顧長衛發起了猛烈“攻擊”，剛失戀的蔣雯麗很快便“淪陷”。
一年以後，剛畢業的蔣雯麗還沒能在事業上大放光彩就低調嫁給了顧長衛。
再一年以後，徹底放棄工作陪顧長衛到美國發展，這也就是引發多年以後網友們對回國發展的蔣雯麗國籍問題質疑的原因，聽說這幾天吵的正凶呢。
顧長衛贏在了比王全安更懂蔣雯麗的"心"。
九
在顧長衛的照射下，1993年7月26日下午1時《霸王別姬》首映式在上海"大光明"電影院隆重舉行。
首映前的觀眾，蔚為壯觀。
一大早，門口已有眾多手捧鮮花的人在等候，為的是下午能一睹張國榮的風采。
下午2時許，張國榮的車至"大光明"門口，等候已久的觀眾騷動起來，黑壓壓的人群一時間把南京路堵得水洩不通，20路電車如同火車車廂排起了長隊……
好不容易，張國榮被保安架進了"大光明"電影院。
但他身後無數的觀眾卻拼命用力試圖擠進大門，剛剛裝修一新的"大光明"電影院，玻璃吱吱嘎嘎，數秒鐘之後，兩扇玻璃大門尤如影中的"慢鏡頭"搖搖晃晃，徐徐倒下，撒了一地……
熱情的影迷，讓張國榮十分的開心，他一直都希望來上海的心願，這次終於達成。
但不是所有的心願都能實現。
《霸王別姬》已經得到了金棕櫚和金球獎，也得到了奧斯卡的提名，卻在競賽中惜敗。
張國榮也憑《霸王別姬》獲第46屆戛納國際電影節最佳男主角提名。
然而生活常常喜歡開玩笑，一個很烏龍也很廣為人知的原因，讓"哥哥"與戛納影帝失之交臂。
據說，是評委會中一位名叫克勞迪亞·卡迪娜爾的意大利評委，這位頗具藝術個性的評委給張國榮投了一票最佳女演員獎。
在她眼中張國榮的表演勝過了當屆戛納入圍的其他所有女演員，所以她固執地投出了她"堅定"的一票。
最終，也是由於種種原因《霸王別姬》沒有參加包括金馬獎在內的華語影展，影帝也就無從評起，這成為"哥哥"一時的遺憾。
十
無論如何，《霸王別姬》登上了華語電影的高峰，時至今日，似乎無人能追的上。
電影無人能追，"哥哥"卻"紅顏薄命"。舞榭歌臺，風流總被雨打風吹去。
10年後，時間來到2003年4月1日，"哥哥"從香港東方文華酒店二十四樓健身中心縱身一跳，成為無數人的痛。
他走的那晚，香港徹夜未眠。
無數人不約而同地將他的離去視為一個時代的結束，無數人緬懷著與他一起走過的青春年華和香港最為璀璨的日子。
中央電視臺《新聞30分》都史無前例地報道了一位香港藝人去世的消息。
"風繼續吹不忍遠離"。
而唐生的寥寥七字訴盡人間無奈：夜闌靜有誰共鳴。
當時正值"非•典"，香港被傳為"疫都"，輕易不敢出門，但是出殯日，冒雨聚集在殯儀館的人群，只為給"哥哥"送一支白玫瑰，成為香港史上最轟動的葬禮之一。
據說，只有當年李小龍的葬禮有如此場面。
而參加葬禮的明星幾乎集合了當時演藝圈的所有精英：好友梅豔芳、張學友及其夫人羅美薇、周潤發夫婦、謝霆鋒、郭富城、梁朝偉、劉嘉玲、林青霞、張智霖、袁詠儀、王菲、毛舜筠、鐘楚紅、李嘉欣……
那天，全香港的白色鮮花都賣光了，只因為那是"哥哥"生前的最愛……
只道是：此去經年，應是良辰好景虛設。
曾經的熱鬧，再也無處尋。
因為深刻，所以懷念，因為懷念，所以記得。
又一個4月1日到來，沒有人忘記這是一個"愚人"的節日。
若非疫情，《霸王別姬》將於這一天在韓國重新上演。
——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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