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不信,便不守;若不守,還如何白頭偕老?


若不信,便不守;若不守,還如何白頭偕老?


《盛世先憂》第九十章 雜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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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啞天聾不洩密,今人後世自煩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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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的要絕交啦?”李椅笑著問。

“當然!”郭靖節傲嬌地答道。

“切···我不信!從小到大,你跟我絕交多少次了,哪一次成真了?”李椅喝了口茶,說道。

為了緩和氣氛,我便藉機岔開話,說道:“你們從小一起長大,還真是難得。”

“那都是我太念及情義,否則早絕交八百回了。哎···我就是心善啊!你說遇到這樣的,還能怎麼辦?只有寵著唄!”郭靖節跟我抱怨道。

不過他說的這話,聽起來倒像是李椅想說的話。再看向李椅,則在一旁笑而不語,並沒有生氣。

我看著他們,應和道:“是啊···你們都是聰慧之人,從小就是摯友,若真絕交了,豈不可惜?”

“他哪裡聰慧了,除非有一日所有人的智慧都被開啟了,他才可能聰明那麼一點點。再說,還不知道有沒有那一日呢。”郭靖節調侃道。

我跟著說道:“我相信,終有一天,萬民的智慧將被開啟,所有信仰都會埋入歷史的塵埃中,這是歷史發展的必然選擇。到那時,人們不再因各種信仰而產生隔閡,而是站在更高處,平靜看待世間的萬事萬物和本就存在的世間規律。不過李兄本就聰慧,不必等到那時了。倒是靖節,可知‘君子訥於言而敏於行’?”

“就是!世人總喜歡說別人愚蠢,卻不知道‘說’這件事,本就是愚蠢的。明知道我不如你,你不知拉我一把,反倒落井下石,有你這麼做朋友的嗎?”李椅裝作不開心地質問郭靖節。

郭靖節看了看李椅,自知理虧,卻不知道說什麼,支支吾吾,難以啟齒:“我······”

我見狀,便接過話,幫著圓場道:“李兄也不必責怪靖節。我想,他是因太過擔憂人們改變天地的規律,會招來滅頂之災,才會口不擇言,亂了方寸吧。”

“好吧,那我便不與你計較了!”李椅倒是知趣的接下了話,雖然我說的理由很牽強,但他卻並沒有計較。

隨後,郭靖節卻煞有其事地問我道:“不過···風月兄,你說,人真的能改變天地間本就存在的規律嗎?”

“呵呵···你不必憂慮,那位老先生說了,在短期內,人是無法找到改變世間規律方法的,也沒能力去改變。等到有一天,人真的打算與天地萬物的規律為敵,要逆天改命並且有那個能力的時候,估計我們都已經是一堆枯骨了。一代人,做一代人的事情吧,我們就不必去為那個時候提前憂慮了。不過,我們可以將這些道理記下了,告訴後世。至於他們會不會理解這些道理,去遵循天地的規律,就不是我們能決定的了。”我笑著回郭靖節道。

郭靖節點點頭道:“也對,我們還是顧好眼前事吧。對了,風月兄是在這裡過年吧?不知蕭府這別院有沒有什麼短缺的,我可差人送來。”

“人家蕭府在洛陽也是巨賈之家,能短缺什麼?你若真有心,倒是可以陪尚兄去長安幾個有趣的地方逛逛。這些日子,你可用心過?”李椅接過話道。

我頗感欣慰地說:“連此處是蕭府別院都查到了,足見靖節是用心的。不過···年節我就不隨你們四處遊樂了。你們都知道,我的身體難以隨心所欲。年節將至,雖你們府中都有主事之人,但你們多少會跟著忙一些。若你們得空了,可來此處,我們一起喝喝茶、下下棋,也算忙裡偷閒吧。”

“那便說定了,若得空了,我一定過來!”郭靖節答應道。說話時他還是興致勃勃的,轉眼間卻又面露難色,有些困惑地說:“其實,這些日子我一直想來找風月兄的,只是母親不讓。今次,若非昨日李椅去府上,我藉機相邀,恐也難成行。一開始的時候,母親本是不同意的,直到今日早起去問安時,才允准我過來。所以···我也不知,下次許我過來,會是何時。”

“長公主殿下明理知義,既然允你前來,想是默許了你我相交。往後,該不會阻攔了。”我心裡是清楚他母親為何如此的,於是寬慰郭靖節道。

李椅也在一旁跟著說:“是啊···長公主殿下向來溫慈,不許你來,或許只是不瞭解尚兄為人吧。今日許你過來,必是有所瞭解,今後便不會再攔阻了。”

“嗯···要是來不了,我也不怕。我還有你不是,你可以給我和風月兄傳話呀!”郭靖節接過話道。

“誰要給你們傳話了,你不是嫌我笨麼?傳不了,傳不了······”

“哎呀,你最聰慧了!乖,要聽話!”

“去你的!”

······

我們一起聊了一上午,就像相交多年的老友久別重逢一樣,說了很多話。中午的時候,梁王的人找到郭靖節,讓其帶李椅去府上飲酒,他們才依依不捨的離開。

郭靖節和李椅走後沒多久,珠璣和馬新瑩帶著僕人端了些吃食過來。

“他走啦?他去哪兒了?”馬新瑩一繞過屏風,就嬌羞地紅著臉問我。

我不解地看著馬新瑩:“誰?”

“就是···”馬新瑩欲言又止,低著頭,手不自覺地扯著衣角。

我見他這般模樣,甚為好奇,便望向正在給我案上佈置碗碟的珠璣。

珠璣溫婉地笑著對我說:“先生可還記得‘吟風樓’?”

珠璣這樣一說,我忙想起來,從吟風樓回來的時候,馬新瑩也曾這般模樣過。遂恍然大悟,明白過來:“哦···難道新瑩姑娘心儀之人,竟然是郭婧節?”

“翩翩公子,紅袖爭迎。別說妹妹了,就是我見了,也是喜歡的。”珠璣不緊不慢地跟我說著。

“不行,你不許喜歡!”馬新瑩立刻對珠璣嚴厲地說道。

珠璣看著馬新瑩,故意說道:“我只是喜歡看看而已,又不會與你爭。再說,這麼好看的人,難道你還能據為己有,不許他人看呀?”

“就不許!”馬新瑩噘著嘴,嬌嗔道。珠璣見狀笑了笑,擺弄起茶壺來。

我拿起象牙箸,看著他們說:“誒,我說你二人能不能矜持點?我也很好看啊,怎麼不見你們為我爭呢?”

“反正你就在這裡,又不用爭。對了,小先生,他什麼時候再來呀?”馬新瑩在一旁跪坐下,睜著大大的眼睛問我道。

我看向馬新瑩,俯身靠近他,問道:“我好看嗎?”

“嘻嘻···好看,小先生最好看了!”馬新瑩也俯身湊過來,盯著我,笑嘻嘻地答道。

我見他笑地那麼假,心裡很不爽,一邊用箸夾食物,一邊冷笑著說:“呵呵···再也不會來了,就算他來了,我也不讓他進來!”

“你···”馬新瑩咬牙切齒,最後生氣地甩下一句話就起身出去了:“小先生是天底下最醜的,哼!”

我看著馬新瑩的背影,偷偷笑著,低下頭去吃飯。珠璣拿起茶壺,一邊起身出去,一邊嘆了一句:“先生,你真是······”

珠璣剛繞過屏風,就見蕭秀領著鄧屬進來。

“這是怎麼了?”蕭秀不解地邊走過來邊問道。

“沒事,二位可有吃過午飯?”我岔開話題,問道。

“方才已經用過了。”鄧屬答道,隨後與蕭秀一起跪坐下。

我想了想,遂問道:“哦,今日可是有什麼事情發生?”

“尚兄先用膳吧,過會兒再說。”蕭秀回道。

我忙說:“無妨,你們且說著,我邊吃邊聽。實在有些餓,就不拘泥於‘食不言’了。”

“今日上午,裴識的妻子與何俅在三曲閣私會。我帶裴識去看了一眼,並跟他把個中原委說清楚了。他知道真相後,表示願意配合我們,只求能讓他自己去懲處那兩個人。”蕭秀平心靜氣地對我說著。

我聽完,便告訴他:“既然他願意配合,那就讓他按照饒陽公主的意思去做吧。不過,他告訴馬元贄的,只能是魚弘志密謀造反。至於杞王,只要沒有同意尚恐熱的交換條件,就不用把他牽扯進去。虎毒不食子,杞王若牽涉其中,事情會更難辦。”

“諾!”鄧屬應道。

“除了我們與馬元贄之間的事,其餘的都可直接將實情告訴裴識。他既然能有勇氣以一己之力去揭發這件事,想來是個受不得欺騙的人。我們只需對他說明情由,他能知道其中用意。將來再讓他配合馬元贄把饒陽公主扯進去,他也不會懷疑我們的。待人以直,方能信而聽命。

”我補充道。

蕭秀接過話,對我說:“這件事我會安排妥當,尚兄放心!”

“對了,三曲閣不是無法進去的嗎?怎會同意蕭兄將裴識帶進去?”我好奇地問道。

這時,珠璣一手端著茶壺,一手挽著馬新瑩進到屋內。

鄧屬接過話,回答我說:“昨日夜裡,紀伯正說無意間看到何俅預定了今日上午的一間密室,便報了過來。二公子連夜趕去三曲閣,經紀伯正見到了他的上級,後又經他的上級,見到了三曲閣的掌櫃梁冕。梁冕被二公子說動了,便答應相幫,允許我們帶著裴識去密室的隔間。隔間內,能清楚地聽到裴識妻子與何俅的動靜。若非三曲閣不許生事,裴識定會破門而入,手刃兩人。”

我聽罷,笑了笑,沒說話,繼續低下頭去吃飯。只是手中的象牙箸並不好用,又重又滑,夾吃食很費勁。

“當然,梁冕還是看在西市的米行和布莊每年三成利的份上,才同意的。”蕭秀見狀,補充道。

我抬起頭,皺著眉頭,對蕭秀說道:“我總覺得···此事沒這麼簡單。既然是這麼久都不曾破例的規矩,怎麼會如此容易就為我們打破了?而且我們與他素不相識,更沒有交情。”

“是啊,他看起來不是貪財的人,而且米行和布莊的利並不豐厚。此事頗多蹊蹺,我會慢慢查的。不過,既然他肯施以援手,我們斷沒有拒絕的道理。”蕭秀跟著我說道。

“今日朝堂上可有什麼事?”我問完,又低下頭,用箸夾了半天,才吃上一口。

“沒什麼要緊的事,都是些日常政務。”蕭秀答道,隨後又問我:“今日郭靖節來了,是不是長公主那邊想通了?”

“金堂長公主是個謹慎的人,不過既然他能同意郭靖節過來,看來心中還是偏向我的。或許,等過些時日,朝局有所變化以後,他能想清楚吧。”我放下象牙箸,答道。

“不吃了嗎?”馬新瑩問道。

我點點頭回道:“嗯!下次換竹箸吧,這個實在不好用。”

馬新瑩噘著嘴沒回我,起身來我跟前,將托盤端起,就直接出門去了。

接著聽到珠璣問我:“先生,今日很暖,連風也沒有,是不是將側門打開來,曬曬日頭?”

“好啊!”我答道。隨後珠璣就起身去招呼僕人,將側門推開。

鄧屬問道:“先生午間不歇一歇嗎?”

“不歇了。每次用完藥都會嗜睡,午後過不了幾個時辰,我怕是又會睡下了。”我回鄧屬道。珠璣打開側門,我看到日頭確實很好,便對蕭秀和鄧屬說:“蕭兄、鄧領衛,陽光靜好,我們不妨去園中逛逛?”

“是啊,靜···確實太靜了,讓人感到不適。”蕭秀自顧自的嘀咕著,隨後回過神來,對我說:“尚兄出去逛逛挺好,有詩嵐姑娘陪著,我就放心了。我與他還有瑣事要先忙去,就不陪你了。等忙完,我們再過來。”

聽到此話,我只好對他們點點頭,隨後與他們互相行禮。他們走後,我與珠璣在園中閒散踱步,沒過多久,馬新瑩也跟了過來。

我們來到東院的水榭,剛找個地方坐下,馬新瑩就好奇地問我:“裴識的妻子真的不安於室,背地裡做了那種勾當?”

“嗯!”我點點頭回道,接著又跟他說:“你問這麼多作甚?好奇害死貓,你可不能學他!”

“憑啥不能學啊?那要是嫁了個不如意的咋辦?”馬新瑩問道。

我想了想,回道:“若不如意,可直言相告,簽下《放妻書》,不就一別兩寬了,何必行背叛之舉?”

“你們男子自然是想籤就籤,我們女子卻不同。倘若對方就是不肯籤,我們一點轍也沒有!”馬新瑩嘟著嘴,不滿地說道。

我見他如此可愛的模樣,便想逗逗他,遂說道:“要不···我給你出個主意?”

“好啊,好啊,小先生有何妙計?”馬新瑩期待地看著我說。

我望著一旁的水面,裝模作樣地回道:“嗯···你可花些錢,找個美姬去勾引你家相公,然後捉姦在床,當場提出和離。他就算再不肯,也沒顏面說‘不’了。”

“啊?”馬新瑩吃驚地看著我,不可思議地睜大眼睛。

在我心中偷笑之時,珠璣立馬說道:“妹妹,別聽先生的,他是在逗你呢!如此下作的手段,怎麼可以用在自己家人身上?就算要和離,也要清清楚楚的,乾乾淨淨的,與之說通透。若依然不肯,就只能攤到桌面上說了。有蕭公子和先生在,妹妹,你覺得誰敢對你說‘不’嗎?”

“切···我才不會幫他呢!”我故意說道。

馬新瑩立刻跳起來說:“誰要你幫了,你個痴漢!哼···我咒你你這輩子娶一個,就被人揹叛一回。就算他忠貞,我也要想辦法,慫恿他背叛你。”

“想都甭想!若他不是全心全意待我,他不配嫁。若我不是萬分信任,我不會娶。所以,若我娶了,我必信他不會背叛,就算刀斧加身、威逼利誘也不會。”我很自信地說道。

馬新瑩不依不饒地說:“那要是偏就背叛了呢?”

“我似乎還沒有大度到寬恕這種背叛。所以,若真背叛了,那就送官府或者家法族規處置便是。不過,即便處置的是他,我想我也會痛不欲生吧。我對他投以真心,卻換來他對其視如草芥。那種所託非人的苦楚,猶如穿心利箭、穿腸毒藥,是我一生都不願去嘗試的。因此,對我來說,這世界上最痛苦的,不是生離死別,而是背棄和欺騙。我一直認為忠貞和坦誠,是兩個人之間,最可貴的,也是彼此信任的基石。

若不信,便不守;若不守,還如何白頭偕老?”我答道。

馬新瑩點點頭,若有所思道:“嗯···似乎有些道理。那詩嵐姐姐呢?若是霍騫那小子背叛了你,你會咋辦?”

“我?我沒想過。以前在望一樓中,身不由己,不敢去想。現在得遇先生,雖可以想了,卻不願去想。就像先生說的,我信他,便願意為他去守。不去想,也是不願徒增煩惱罷了。我與他本就不容易,各自都有許多事情必須去做,哪有閒心自尋煩惱?若真有那一日,到時候再說吧。”珠璣很輕鬆平靜地回答著馬新瑩。

不知為何,珠璣越是安之若素,處變不驚,我越是喜歡。可聽完珠璣的話,我卻在心中生出酸楚來。

“雖然不知道你們經歷過什麼,不過見你們如此惺惺相惜,想必是脾性相投的。你如此信他,他定也如此信你,看來你們是沒機會為背叛而煩惱了。也只有像我和小先生這樣,愛胡思亂想的人,才會如此杞人憂天吧。”馬新瑩接過話,有些羨慕,又有些失落地回著珠璣。

我有些不開心地說:“你說你自己便是,捎上我幹嘛?我又不會胡思亂想。”

“切···就數你心思最多,還死鴨子嘴硬!”馬新瑩嘲諷我道。

我們就這樣閒聊著,過了一兩個時辰,回到住處,我又乏了,便躺下睡去。

這一睡,又睡到深夜。醒來時,見案几上放著糕點,我吃了幾個,墊了墊肚子。一個人倚著憑几,枯坐無趣,起身推開窗,望著窗外的明月,獨自吟道:

月下人如玉,嫦娥欲捲簾。

相邀辭美意,不羨廣寒仙。


若不信,便不守;若不守,還如何白頭偕老?


若不信,便不守;若不守,還如何白頭偕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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