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周修文
赫斯特家族屬於媒體界的顯富，作為世界上最大的多元化媒體巨擘，在全世界範圍內擁有15家日報、36家週報以及300多家雜誌。赫斯特家族通過赫斯特電視集團擁有29家電視臺，覆蓋了18%的美國用戶，同時還擁有A+E、ESPN等美國有線電視網絡。
位於紐約曼哈頓的赫斯特國際集團總部大樓
從集團創始人威廉·赫斯特開始，這個家族掌控下的傳媒帝國就追逐著最聳人聽聞的頭條，最離奇曲折的故事。威廉·赫斯特初出茅廬就對壘普利策，而後以一己之力煽動美西戰爭，並制霸出版業；虎父無犬子，次子在冷戰時期成功採訪赫魯曉夫，名垂新聞史；三代繼承者在出版業寒冬卻成功轉型多元化、扼守全球輿論。百餘年後，赫斯特家族的傳奇並未停止演繹，反而上演著內容比標題更加勁爆的實時直播。
赫斯特家族譜系
赫斯特家族的創業歷程並不艱難，19世紀的淘金熱讓採礦起家喬治·赫斯特賺得盆滿缽盈。威廉·赫斯特作為富二代，只需要躺在金礦和銀礦上吃現成的就好，可是威廉的勃勃野心和商業能力，就連父親都大吃一驚。
在此之前，威廉·赫斯特只是一個被貼著“富二代”標籤的紈絝子弟。就算臨危受命接手父親的爛攤子併入駐新聞行業，也讓人覺得很不靠譜，或許辦報不過是這個富家子消遣的新遊戲。然而在他的整治下，瀕臨破產的《舊金山考察家報》死而復生。這時才有很多人想起威廉也曾經在哈佛大學就讀。
在大學期間，威廉曾擔任學生刊物《諷刺文》的編輯與商業經理，不僅受到了校內的一致好評，還在短時間內使該刊扭虧為盈。後來，為學習和研究報業巨頭普利策的辦報方式，他到普利策旗下的《世界報》當見習記者。
赫斯特古堡
1887年，威廉正式接手《舊金山考察家報》後，大刀闊斧的改革隨之展開。他購買了當時最先進的出版設備；同時，威廉深知內容為王，招募了馬克·吐溫在內的一大批知名作家，並對報紙進行大膽的改革。在版面編排上，他頻頻出新，讓同行競相模仿。這一組合拳，讓報紙起死回生，幾年內就控制了舊金山市場。
牛刀小試，便大獲成功，威廉決定向紐約進軍。1895年，威廉以18萬美元收購了紐約《晨報》，改名為《紐約日報》。隨後，他在內容與版面上進行了更加大膽的創新。增加插圖、彩色專刊和大字標題，並以聳人聽聞的手法，大量刊登犯罪、災禍、醜聞等報道，毫不誇張地說，威廉絕對是標題黨的“祖師爺”。
為了與普利策的《世界報》拼出高下，威廉重金挖角，把《世界報》全體人員挖到《紐約日報》。看著公司一夜之間人去樓空，普利策驚呆了，趕緊從《太陽報》挖來主編布勒斯本，重組編輯隊伍。當《世界報》恢復元氣後，威廉故技重施，又以高薪挖走了布勒斯本。
赫斯特夫婦及其長子和次子
當時，普利策《世界報》的“小黃人”漫畫系列大受好評，在挖角成功後，威廉的《紐約日報》也開始推出黃孩子系列專欄，而普利策則僱傭了另外一名畫家繼續主持《世界報》的專欄，於是，紐約就上演了一出黃孩子的“雙包案”。為了爭奪讀者，兩家報紙都以黃孩子為旗號，展開一場聲勢浩大的競賽，一時間黃孩子鋪天蓋地，籠罩在紐約上空。“黃色新聞”也由此得名，黃孩子這個漫畫主角也成為一種象徵，象徵著普利策《紐約世界報》和赫斯特《紐約日報》競相追求的那種高度聳人聽聞的煽情作風。
赫斯特與普利策的黃色新聞大戰
19世紀末，古巴反抗西班牙殖民統治、要求獨立的運動風起雲湧，而新興的美國想借機染指古巴。作為報業大亨的威廉就更加希望美國和古巴能夠早日開戰，讓他有更多“猛料”。
為了煽動戰爭，威廉尋找一切可以說明西班牙人在古巴胡作非為的例子。1897年，古巴革命黨人卡馬奎被捕並被判處死刑。他16歲的女兒西施尼羅絲為營救父親而“色誘”西班牙駐軍司令官，失敗被捕。威廉大做文章，將西施尼羅絲寫成抗拒司令強暴的英雄。在輿論壓力下，西班牙王室已打算特赦西施尼羅絲。威廉搶先一步，派記者將西施尼羅絲救回美國，繼續炒作，這直接激怒了西班牙。
1889年報紙版面
後來，《紐約日報》還刊登了西班牙駐美大使丟失的信件，信中把美國總統說成是“軟弱的、迎合暴民的、卑劣的政客”。當美國派往古巴護僑的“緬因”號戰艦被炸沉時，《紐約日報》立即指責此事與西班牙有關，煽動“復仇”。終於，在1898年4月18日，美國國會通過了向西班牙宣戰的決議。美西戰爭期間，《紐約日報》銷量直線上升，經常超過100萬份。其它報紙也尾隨其後，參與了戰爭宣傳。就連一開始指責《紐約日報》報道不實的《世界報》在全國一致的呼聲下，也捲進去了。
普利策曾十分後悔參與了這種為不義戰爭營造氣氛的運動，在談到赫斯特欺騙人民和煽動戰爭的無恥行徑時，他又坦率地說：“儘管我認為《紐約日報》有錯——我不願去學它，但報紙總不免言過其實，畢竟它是一份報紙。”他甚至佩服威廉製造輿論的本領，說：“這正是我們的報紙需要的一種腦筋。”
常在河邊走，哪有不溼鞋。1900年2月，肯塔基州州長貝格爾遇刺身亡。《紐約日報》為求轟動，將責任推到時任總統麥金萊身上，這一過火的報道給《紐約日報》帶來了噩運――同年9月，麥金萊總統遇刺身亡。人們在兇手的口袋裡竟然發現了一份《紐約日報》，上面赫然登著惡意攻擊總統的文章——人們更有理由確信，正是《紐約日報》這種煽動性的文章間接導致了總統的遇害。被打壓的其它報社見此情景，一齊大做文章，掀起一次猛烈抨擊《紐約日報》的狂潮。赫斯特終於受到懲罰了。他不得不將報紙改名為《美國人報》，從此不敢再肆意刊登黃色新聞，對各類事件不負責任的報道也加以收斂，採取了較為謹慎的態度。
雖然受到打擊，但威廉·赫斯特還是馬不停蹄地擴張他的傳媒王國版圖，並在1920年代中期達到了頂峰。那時，他擁有30份涵蓋美國主要城市的全國性報紙：包括《洛杉磯觀察家報》《波士頓美國人報》《亞特蘭大喬治亞人報》《芝加哥觀察家報》《底特利時報》《西雅圖聰明人郵報-》《華盛頓時報》《華盛頓先驅報》《紐約美國人日報》和他的旗艦《舊金山觀察家報》。那時，每四個美國人就有一個是從赫斯特的報紙獲取新聞的。
除了報紙，威廉還縱橫捭闔，進入了雜誌（包括著名的《時尚》（Cosmopolitan））、書籍出版、漫畫、電臺和電影行業，打造出全球最大的傳媒王國。
威廉經營報業不僅僅是為了賺錢，還有更大的政治野心。他加入民主黨，利用報紙極力攻擊共和黨政府。1902年他當選為民主黨議員，1903年到1907年，紐約市一個民主黨選區選舉他擔任了兩屆國會議。如果不是在後來兩次紐約市長和一次紐約州長選舉中微弱敗選，他肯定會在政路上越走越遠。不過，即便赫斯特止步政壇，他仍然影響著美國的民意和政壇。
《公民凱恩》劇照
威廉·赫斯特的一生充滿傳奇，1941年榮獲奧斯卡獎七項提名的電影《公民凱恩》（Citizen Kane)，就是以他的人生經歷進行戲劇化刻畫。但在威廉的一生裡，他從未在赫斯特報團的報紙上報道過這部電影，也從未公開談論過，在他去世後的幾年裡，他的後代也保持了這樣的做法。
威廉去世後，他的次子小威廉接管了家族業務。1955年，小威廉因對蘇聯領導人赫魯曉夫的成功採訪而獲得普利策獎。赫斯特家族現任掌門人是小威廉的兒子威廉三世。立世百年，赫斯特集團依舊家族化運營。
威廉·倫道夫·赫斯特三世
在威廉去世時，集團已經涉足其他傳媒領域，但報業仍被看作集團的根基。在威廉三世手中，集團已從報業為主轉向多元傳媒領域發展，威廉三世顯然商業邊界消弭的認知更加清晰，因此在傳媒業寒冬下，赫斯特集團依舊繼續擴張版圖。
如今的赫斯特集團在全世界範圍內擁有15家日報、36家週報以及300多家雜誌，包括中國讀者比較熟悉的Harper's Bazaar（《時尚芭莎》）、Cosmopolitan（《時尚》）、Esquire（《時尚先生》）、ELLE等。赫斯特家族通過赫斯特電視集團擁有29家電視臺，覆蓋了18%的美國用戶，同時還擁有A+E、ESPN等美國有線電視網絡。隨著廣告業的持續回升，家族投資的有線電視網絡的成功，以及和蘋果公司的深度合作，赫斯特家族的財富依然在不斷增加。
赫斯特城堡內部
當然，赫斯特家族並不全然光鮮亮麗，老威廉的孫女帕蒂·赫斯特就是其中的反面典型。1974年2月4日，帕蒂在家附近被極端組織共生解放軍綁架。然而戲劇性的是，兩個月後，帕蒂竟然加入了曾經綁架他的共生解放軍，並大肆破壞，甚至搶劫銀行，心理學和社會心理學家都將她的綁架事件視為斯德哥爾摩綜合症的典型案例。1979年，卡特總統為她減刑；後來，克林頓總統又簽發赦免令，赦免了帕蒂的罪行。
帕蒂•赫斯特
可以說，赫斯特家族以征服報紙起家，在傳媒業寒冬後又成功轉型，在全局的範圍內掌控了整個輿論市場。在輿論的“天幕”下，赫斯特家族決定了人們應當怎樣瞭解世界。
聲 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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