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武漢人和他們扛起的億元物資:這裡沒有旁觀者

好像只有身處疫區,才突然發現忙碌的、行動的和被需要的價值。很多人連面都沒見過,卻因為共同的目標,被吸附到這塊吸鐵石周圍。

如今受疫城市正在逐步恢復。回顧一個武漢人60余天的故事,以及一群人全情投入的努力,也許只是看到抗疫歷程裡一朵微小的浪花,但往往這些細微的地方,正是我們歷史讓人動容之處。

一個武漢人和他們扛起的億元物資:這裡沒有旁觀者

1月30日,餘凱到天河機場接收運抵的援助物資。這一刻就像黑暗裡突然投了一束光,所有人都感覺自己和公司的努力落地了

餘凱是在封城的第二天想回武漢的。不久前他們一家人來到西安,準備前往烏茲別克斯坦度假。但一夜之間事態升級了。餘凱坐在酒店的沙發上,不斷接到從武漢打來的電話,大多是求救:一位同事為身處百步亭社區的母親求一張醫院床位,電話裡她一直哭,“感覺媽媽快不行了”。還有更多電話來自西安本地的不同部門,都在問同一個問題:你們是從武漢來的嗎?終於在又一次接到詢問電話時,他的妻子忍不住哭了起來。

於是餘凱退掉了飛往國外的機票,決定返回武漢。

這個決定讓他捲入了一場史無前例的援助活動,他始料未及。

大年初一中午,總部同事來了電話,說公司已經捐贈3億元。他是作為騰訊“大楚網”的負責人被拉進一個60多人的群,一進群就看到騰訊公司總裁劉熾平正在問投資併購部門,有沒有采購醫療物資的渠道?

餘凱突然發現自己成了公司6萬員工和3億元物資的湖北總對接人。所有物資都要通過公司在武漢的唯一渠道——大楚網發放湖北各地醫院。但作為負責人,他甚至不在武漢。

他先是想坐高鐵到長沙,然後找朋友借車開回武漢,但入鄂通道已全部封閉,又聽說每天有幾趟高鐵在武漢經停,就緊急找騰訊總部開了介紹信,上車後列車長也找到他:“我知道你在幫忙捐贈物資,會協助你在武漢下車。”

武漢的高鐵站從來沒有這麼空蕩過。他想起十年前,一個剛來武漢的同事感嘆,“到現在我才知道武漢是由三個城市組成,一條漢江,一條長江,把這裡分成了三個城市。”一直到回家的路上他也有種說不清的感覺,“熟悉的城市裡如此空蕩,有種穿越的感覺,你又不是出來晃,你知道你是有任務的。”只有親眼看到,才有了實感,才能明白他認識的武漢人關於這個城市所說的,都是真的。

剛回到家他就發現,住在同一個單元的母親開始不對勁:怕冷、渾身無力、不想吃東西,沒多久,一個舅舅確診新冠。他一個同事的爺爺90多歲,糖尿病要截肢,但所有醫院都沒有手術環境了。一個公司供應商的員工是外地人,獨居武漢,打來電話說自己發了燒,現在不敢睡覺,怕睡過去就醒不來了。餘凱只能安慰她:“你想太多了。”

PART ONE

挫敗

所有人都很失望。

如果買了,不被需要,再買就沒意義了。

餘凱始終記得微信上永無止盡的紅點。公司裡各個事業群都動員起來了,每條醫療物資線索建一個群,群越建越多,一共置頂了100多個。半小時不看就會顯示三個紅點的省略號,意味著未讀消息超過999條。

當時有一條線索說找到了120萬件防護服,需要幾千萬買下來。“大家都很興奮,從晚上工作到凌晨。”但最後發現這批防護服不僅沒有頭套,還在倉庫裡放了10年。

既要擔心買不到,又要提防真假,這是一種矛盾的心態。被騙的後果不僅限於財務損失,“如果醫護人員用了有缺陷的物資感染了怎麼辦?”麻煩的是,口罩和防護服有各種各樣的型號,鑑定是否符合進“紅區”的標準,必須有專業人員的協助。

餘凱緊急在群裡求助,誰可以幫忙做物資的鑑定?幸運的是,前衛生部長陳竺的弟子葉柏新教授看到了,他還找來職業醫師王海燕,讓餘凱他們一有線索,就拍照發在鑑定群裡。

一個武漢人和他們扛起的億元物資:這裡沒有旁觀者


當時葉柏新教授每天只休息兩、三小時

大量的時間用來鑑定醫療物資

同時,有投資併購工作經驗,承擔採買物資任務的騰訊同事湛煒標和身在日本負責打通財務後端、判斷交易安全的周昭欽也加入了進來。巧合的是,他們分別與大楚網有某種聯繫:前者是參與創建大楚網的元老,另一位則是大楚網第一任監事。

即便如此,判斷物資真實性仍需大費周章。雖然投資人平日裡是“擅長鑑別謊言的專家”,但湛煒標仍然為此大傷腦筋。有一條2500萬個口罩的消息,總裁劉熾平尤其興奮,夜裡12點還在催問進度。但湛煒標在有了前兩單跳票的經驗後有些謹慎,他發現這是一家新註冊的公司,一直聊到半夜十二點半,他提議,要不要見面談一下?

這時對方說話開始躲閃,回覆要再去確認。他已經有了判斷,這件事大概率不靠譜。但讓這個老道的投資人難受的是,即便知道大概率不是,也要投入精力跟進。“一方面不能被別人騙,買錯東西怎麼辦?我們已經簡化了很多財務要求,沒按照採購流程來。”他說,“另外一方面,又不能錯過機會,武漢那麼緊張。”

某種程度上,他們對時間的使用已經到了斤斤計較的地步。一條線索的中斷意味著時間上的浪費,也是肉眼可見的武漢一線醫護人員的風險增加。湛煒標說:“當時我痛恨發國難財的人,尤其痛恨他們用虛假的信息耗費時間。”

就這樣到了初三,他們差點終止了採購。當天有新聞說物資緊缺已經緩解,他被告知直接捐錢就好了。捐錢確實是風險最低的,既沒有采買和分發的壓力,也避免可能的麻煩。

所有人都很失望。如果買了,不被需要,再買就沒有意義了。買了不發也會被很多人質疑,是不是乾脆就只捐錢,這件事就不幹了?

PART TWO

“物資黑洞”

現在的武漢上空就像有一個物資黑洞,

來多少都會瞬間被吞噬。

初三下午微信群裡安靜了一會,採買行動也停止幾個小時了。餘凱把不缺物資的新聞發給一個副市長,問是不是真的這樣。湛煒標則和老闆彙報,“我們是不是堅持一下,不行的話自用都可以。”

做鑑定的葉教授發現鑑定的線索越來越少,“他質問我們是不是變慢了,”湛煒標說,“我也很坦白跟他說了情況。”葉教授聽了以後很生氣,和王海燕一起在群裡面發照片:那是兩人的醫生同事、同學穿著黃色的雨衣和垃圾袋工作的照片,他們說,“一個生殖科,十個人裡面感染了六個,現場是特別慘的。”

此時,副市長也給了餘凱否定的答案。餘凱讓大楚同事選了湖北36家醫院逐一打電話,有人哭著說一定要買到口罩。

這時湛煒標已經想要罵人了。“我們繼續”,他在群裡說。後來他有些自豪,“頂住了很多壓力,雖然可以說是別人不讓我們幹,況且幹了也是吃力不討好”。

他定下規矩:不放過一個線索。即使這個線索可能是假的,也要跟進證明這是假的。“我看著一起工作的凱子(餘凱),他爸媽都中招了。如果身邊人都這樣,我也沒什麼好講的。被騙了又怎麼樣?我們還是應該做正確的事。”

雖然困在家中,但餘凱的同事加入了很多醫生、志願者所在的群,不斷將一線的需求反饋回來。餘凱告訴湛煒標,現在的武漢上空就像有一個物資黑洞,來多少都會瞬間被吞噬。

餘凱有些懊悔,之前接觸過30萬個普通外科口罩,最終沒有要, “當時覺得必須買能進紅區的N95,不然覺得幫不上忙。”餘凱一直覺得可惜,“我們的標準太高了,現在武漢那種口罩都沒有了。”

一個武漢人和他們扛起的億元物資:這裡沒有旁觀者

1月30日第一批援助物資運抵武漢天河機場

PART THREE

前線

“每個人既是助人者,也是需幫助的人,

都有戰勝疫情的共同目標,

就把社會的面具和身份拉下來了。”

一個很難被忽略的事實是,這些人必須反覆處理環境帶給他們的失敗與失落感。這種遠超平時經歷的失望太多,以至於他們不約而同地採取了相同的處理方式:不說自己的事。每天都傳來有人去世,朋友感染的消息,充斥在環境裡的敏感和脆弱讓每個人心照不宣地只聊工作,害怕碰到了某個裂隙,讓那個裂隙越來越大。

湛煒標沒有告訴餘凱,自己因為發燒去了兩次醫院了,懷疑自己是否感染。餘凱也沒說,患糖尿病的同事爺爺並沒有做成手術,最終去世了。

但所有人都記得只有一次,晚上11點多,餘凱突然在群裡說,實在受不了了,我要早一點睡。沒有人多問,但都萌生出不好的聯想,直到第二天早上餘凱又開始回消息才鬆了一口氣,就像沒發生一樣過去了。“那天我以為自己感染了”,餘凱說,“好在第二天起來蠻好,也許身體處在一個臨界點。”

在武漢,每天都被拉得很長,不停有壞消息傳到餘凱這裡。他知道一個家庭全家人分別進了不同的醫院,其中孩子出院時說,幫忙給我媽媽帶一個話,告訴她我很好。“但沒人敢講她媽媽已經去世了,甚至到現在她都不知道。”

包括他在內的很多武漢人都無法清晰地描繪那種感受,那是一種無形的壓力。餘凱從未有過這麼漫長的封閉生活,起床不梳頭不洗臉也不刮鬍子,一直忙到晚上。時間過得飛快,“快到你都沒時間去感受。”

只有在偶然的、最細小的日常裡,人才會稍稍失控。給母親針灸治療第4天,他發現父親也有了同樣的症狀。“那天心情很不好,醫院沒床位,又不能為父母扎針療疾。哪怕住一層樓,每天也只能微信視頻。”

但留給這樣的時間是短暫的,他每天都在搜尋物資線索、甄別和做決策。他很快發現採購的週期太長了,又給36家醫院打電話,詢問什麼物資是缺乏的,又可以24小時之內抵達一線,在12個小時之內可以分發,分完後又馬上就可以用的,答案是成人尿不溼。他趕緊聯繫了騰訊廣告部,找到了快消品客戶,“金佰利”馬上表示願意聯合捐贈,並臨時協調了員工,分別從孝感和上海總部發了4.5萬片紙尿褲。

快速分發成為下一個問題。車輛要想在武漢上街,必須搞到通行證,而通行證又不容易拿到。他們便通過同濟醫院的馬丁院士,聯繫到武漢核酸檢測實驗室負責人楊帆,輾轉將紙尿褲發到了一線。

另一個群裡傳來酒精告急的消息,有位在法院工作的志願者——陳寧(化名)多方聯繫後提供了線索,成都一家叫科隆的公司有大量分裝好的酒精。聽到消息餘凱很興奮,他和每家醫院確認了需求,醫生們聽到有酒精,“恨不得自己拿桶來裝。”

一個武漢人和他們扛起的億元物資:這裡沒有旁觀者


聽到有酒精送到,醫生們迫不及待地來領取

因為酒精屬於危險特殊品運輸,陳寧又找了武漢市交通局,去找有資質的公司對接運送。又找應急局開通行證,好不容易在成都找來願意負責的司機(來武漢送一次貨就要被隔離14天),但突然收到噩耗,成都禁止了外運。最後還是科隆公司自己幾經周折搞定了這件事。

更讓餘凱感慨的是,成都女司機不眠不休地開車將酒精送到武漢。準備好的陳寧找來20多個人裝卸酒精,他們提前做好了路線功課,分六條線路運送,最遲晚上十點多就把酒精全部送到了各個醫院。

“我很佩服她,當時遇到很多不好協調的事情,她還把一個局長大罵了一頓,罵不過癮又罵了好幾個領導,本來這些人都是她很好的朋友。”

餘凱覺得,在社會秩序正常的時候,每個人都有身份,有標籤,都戴著面具交流。但在特殊階段,“每個人既是助人者,也是需要幫助的人,都有戰勝疫情的共同目標,就把社會的面具和身份拉下來了。”

PART FOUR

一束光

“這些物資就像黑暗裡突然投了一束光,

所有人感覺自己和公司的努力落地了。”

過了大年初五,每天都傳來更多新消息。一天半夜十二點,騰訊公司董事會主席馬化騰拉了個群,說復星國際董事長郭廣昌找他,詢問願不願意聯合捐贈。餘凱和湛煒標、周昭欽都覺得可行:急需的醫護物資已經在途,只要掏錢,就能送到一線——這是最快最節省時間的。

1月30日下午,餘凱去接收第一批物資。晚上8點飛機落地,看到45000套防護服從貨機裡徐徐推出,餘凱很激動。他現場錄了一段視頻,發到了公司大群裡,群裡面立刻就沸騰了。還有部門負責人把視頻反覆看了好幾遍。

當晚工作到凌晨3點多,他發了條朋友圈,寫道:沒有車輛的機場高速,報備、登記,過公安檢查。153個停機位空空蕩蕩,從上海飛來,運載救命醫用防護服的郵政貨機緩緩停靠。沒有行色匆匆的旅人,亦無寒溼的寄宿病毒。拉開N95口罩,深吸一口郊區的寒冽空氣,喉頭一甜。“這些物資就像黑暗裡突然投了一束光,所有人都感覺自己和公司的努力落地了。”

湛煒標當時也很激動,但說起來又特別冷靜:“的確一張鮮活的照片和一個視頻會讓人更有感觸,確實挺鼓舞大家,雖然遇到了很多坑,但我們最終一單都沒被騙,一分錢都沒打水漂。”

大年初七又傳來好消息,30500套防護服已經落定。這批防護服送到了漢陽五醫院,醫生們激動壞了,在防護服後面寫上了“騰訊加油,武漢加油”。幫忙鑑定物資的王海燕也通過五醫院的同學看到了,同學們告訴她:“這是質量特別好的一批。”

一個武漢人和他們扛起的億元物資:這裡沒有旁觀者


在收到捐助的防護服之後,

漢陽五醫院的醫護人員忍不住在背上寫上了,

“騰訊加油,武漢加油”

PART FIVE

吸鐵石

“一旦有了‘發心’,

你會發現越來越多的人冒出來了,都會來幫助你。”

餘凱至今還覺得不可思議,他覺得騰訊就像一塊吸鐵石,很多人連面都沒見過,因為共同的目標,被吸附到這塊吸鐵石周圍,“一旦有了‘發心’,你會發現越來越多的人冒出來了,都會來幫助你。”

很多人和事物有著奇妙的緣分。當時最早到達武漢的一批物資是由北美武大校友會籌集的,餘凱是在朋友圈裡看到過。巧的是,這批物資也是王海燕跟校友推進的,但那時候餘凱還不認識她。

另外一個偶然是,餘凱通過朋友的關係認識了荊州商會秘書長譚文,兩人一同爭取將一批醫護物資送到疫情嚴重的荊州。餘凱感慨譚文做事高效和充滿活力的工作模式。當時共有騰訊捐贈的1萬件防護服、1萬個防護面罩和50臺呼吸機分別送到荊州及縣市醫院,順利的話,當晚10點可以到石首市,結果到了凌晨一點半,人還沒見到。譚文打電話一問,司機走錯了路口摸到湖南去了,被當地村民扣留說是倒賣口罩的,出示提貨函也不行,必須要湖北警察出面把他領回去。

沒辦法,譚文不得不一個電話打給荊州市委書記,終於在凌晨四點把物資救了回來。

2月21日凌晨1點,譚文發微信給餘凱:下午去各家醫院捐贈,一醫院分了一千個防護面罩,全體領導都來接受捐贈,我眼淚都出來了,真是不容易,還不停地問我呼吸機、N95口罩什麼時候能到,我恨不得自己是孫悟空,會變該有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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運抵荊州的物資,讓當地醫護人員激動不己

好像只有身處疫區,才突然發現忙碌的、行動的和被需要的價值。在生活被中斷以後,人們似乎拼命想做點什麼,去抵禦那種巨大的卷裹式的漂浮感。

餘凱的一位鄰居在社區做志願者,有一天跟餘凱說,“騰訊乾的都是大事,我只能幹點小事”。但他每天給封閉小區幾百人代購、給社區老人搬運生活物資,“哪裡是小事呢?我看他臉都是黑的,他說這是他力所能及的事情。”

最讓餘凱難受的,則是幫助運送醫用物資的車輛出了波折,有人遭遇不測,連名字都不知道。那天中午吃飯的時候,憋了很多天的他大哭了一場。

餘凱說,“記憶猶如孤島,環繞著這些孤島的是遺忘的海洋。每段歷史都有選擇性地遺忘了很多線索和人物,線索被簡化成線條,參與者被簡化為數字,若干則故事變成一個故事。

”但是今天,每個武漢人都被迫成為“故事大王”。

PART SIX

平行世界

“我們武漢人經歷了委屈、悲傷,

也有讓人感激、充滿希望的事情,

每天各種情緒交織到一起。”

2月5號,騰訊公司採購部的人接棒,餘凱、湛煒標和周昭欽走向後端。那天餘凱去給一位病重的書畫家送艾條,街頭一片空蕩,手機裡熱鬧依常。兩位同事跟新來的人說:“我們第一階段的工作開始轉接了。”他心裡面覺得一場仗打完了。

可是武漢還沒有康復,書畫家發燒,無法進食,也出不了門,他的女兒下樓把15根艾條拿在手上,分別時問道:“現在醫院還能找到床位嗎?”

這之後餘凱經常出門,有時候是去接收騰訊捐贈的移動CT機,有時候是送視頻VIP卡。每天出門,先把衣服全部脫掉,套上長袖外套外褲,戴上口罩。回來的時候,樓下有幾棵桂花樹,他就撿一小根樹枝戳樓門按鈕,滴滴滴,最後“滴!”確認呼叫。

一個武漢人和他們扛起的億元物資:這裡沒有旁觀者


餘凱還是會出門,將騰訊視頻vip卡或者移動CT機送到醫院

十幾天前,他聽朋友說,不光武漢人在外地受歧視,外地人來武漢也過得不好,很多人睡地下通道。他跑到省博物館地下通道去看了看,想去送點吃的,“還好,裡面一個人都沒有。”

他還看到北京現在已經開始堵車了,但武漢所有門店仍然關著,私家車還都不允許上路,人還在社區裡面。“看起來,完全就像是兩個平行的世界。”

好消息也傳來了。那位供應商的員工給他打電話:“我已經好啦”,他的父母痊癒,舅舅還在雷神山,但不發燒了。2月26號後武漢的物資相對充足,他去方艙醫院送移動CT機的時候,“人們的語言表達比以前輕鬆多了。”去中南醫院的時候發現門診大廳被改造成倉庫,裡面堆滿像山一樣的物資,有醫用物資,也有牛肉麵。這時候餘凱覺得,態勢是不是已經相對平緩了。

生活重新找回了它的節奏。出不了門,餘凱每天就在家裡和孩子吹氣球、打氣球。外面下著小雨,小區居民也在排隊領免費菜,一個人可以領5個土豆或2個包菜。“那裡面也有人幫忙代領,其實每個人都在實現自己的價值。”

一個武漢人和他們扛起的億元物資:這裡沒有旁觀者


3月1號,餘凱仍在朋友圈裡記錄著

那天他去武漢人民醫院,天很冷,朱院長拽著他,在寒風裡不停地講了半個小時似乎並不緊急的事,“捐的移動CT機應該是放在方艙還是放在常規醫院?現在醫護人員到底該不該買保險?騰訊基金會給感染醫護人員的慰問金,如何確認……”餘凱插不上話,靜靜地聽他一個人說。

正因為武漢人經歷的事情太多了,他們似乎永遠也說不完。他們碰到人就講。餘凱開車出去,正好有個賣青菜的小攤,他剛拿了兩根萵苣,“她就開始不停地講這個萵苣怎麼買的,現在又不讓進菜了,我沒有說話,她就一個人在不停地講。”

“我們武漢人經歷了委屈、悲傷,也有讓人感激、充滿希望的事情,每天各種情緒交織到一起。”餘凱說,“這裡沒有一個人是旁觀者,每一個人都是參與者。”這種情緒是複雜的,這裡的每個人都將重新看待自己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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