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喉巖摩崖詩刻

龍喉巖摩崖詩刻

龍喉巖摩崖詩刻

龍喉巖摩崖詩刻

崇武大岞山龍喉巖摩崖詩刻,是明隆慶年間殲滅入侵倭寇的光輝歷史的實物見證。詩刻高約3.50米,寬2.50米,字徑20釐米,分為三方,七律六首。自西向東,相續如下:

(一)

秋日督師崇武城登昨岞山龍巖觀後作

海宇新逢瘴霧收,

餘氛猶事運前籌,

長風宜破鯨鯢浪,

逸興閒過鷗鷺洲。

細柳己能閒遠略,

群英亦解抱先憂。

滄冥萬里平如掌,

蓬島相攜駕鶴遊。

鼓角殷殷碧海灣,

旌旗飛渡萬重山。

孤城三面魚龍窟,

大岞雙峰虎豹關。

地脈西來盤勝概,

天聲東去控諸蠻。

振衣坐俯滄波渺,

又共諸君色笑間。

歲大明隆慶己巳奉政大夫溫陵郡丞前司徒郎丹陽少鶴丁一中書。同遊者昭勇將軍歐陽樞,庠生張文德、文靜,張時春,申昂達,其薜,何沂,汪有泮,劉儼,林藩也。

(二)

霜濤乍落雨初收,

陴卒新停五夜籌。

雲擁陣蛇來海徼,

風吹皋鶴到滄洲。

為憐民命紆神略,

還借山行緩國憂。

露冕逍遙文士滿,

抽毫立馬喜同遊。

旌旄移駐海東灣,

結駟來登郭外山。

絕島此時應盡款,

孤城終夜可無關?

石容擘地分雙嶠,

海色橫天限百蠻。

叨上龍巖聞郢曲,

夕陽樽酒意閒閒。

武榮新田歐陽樞次韻

  (三)

秋日奉陪都閫歐陽新田先生集諸彥登龍喉巖

  用丁仁守韻二首。

  海天南望戰塵收,

  漠漠平沙罷唱籌。

  漁艇已鳴煙外櫓,

農人又住水邊洲。

登臨好盡千巖勝,

潦倒寧知百歲憂。

況是將軍今卻觳,

一時文藻忝名遊。

  十年避亂別江灣,

  不道清遊更此山。

  野寺長風吹古瓦,

  海門驚浪破重關。

  石間龍氣過腥雨,

  天外禽言絕島蠻。

  鄉國昇平歸思切,

釣磯應伴白鷗閒。

邑人黃克晦

龍喉巖摩崖詩刻

三方六首詩刻,真實地反映了抗倭英雄丁少鶴、歐陽樞及倭患受害者黃克晦等三人的親身經歷和愛國衛邊的思想情操。

第一方二首詩刻,作者丁一中,字少鶴,江蘇丹陽人,少年受學於著名文學家唐順之門下,當時就有文名。曾官戶部郎,後謫為延平倅。隆慶元年(公元1567年),升泉州府同知。到郡視職,以文學飾治,時引諸生講學。性耿直,不阿上官。朱炳如為守,丁一中佐之,政簡年豐。公暇相與登眺吟詠,境內名山,一中題鐫幾遍。字畫遒樸有法,人多藏之。他任府丞,分管軍事,督師崇武,抗擊倭犯。

第二方詩刻二首,作者歐陽樞,字新田,福建晉江人。原泉州指揮僉事歐陽深的次子。因深死於抗倭戰役,明世宗悼憫,恩賜其裔世襲為官。深長子模已舉進士,遂面樞繼襲。當深抗倭殺賊時,樞方二十餘歲,即跟隨其父軍中,參預軍事。能“集謀士,調兵食,議戰守所宜”。及襲職,以軍事才能為當權者所重視。派任高浦所篆。因治軍有法,移官崇武篆。在職能賑恤惆貸,撫人以恩。其時,有倭寇趁順風突然來襲,樞操小艇,逐入巨浪中,手擒真倭二人,其餘溺死者無數。時戚繼光為都督,知而嘆曰:“真歐陽將軍子也!”升署泉州營都指揮使。不久又擢銅山把總。受知於同鄉大都護俞大猷,參預製造戰車,立有功績。

第三方詩刻作者黃克晦,字孔昭,號吾野,福建惠安崇武人。家貧,少時好學善畫。稍長,隨父客居永春,以所作文畫投見名士顏左史廷榘。顏曰:“子畫工矣,然一藝士也。何如學詩,詩工,則畫非徒藝也。”於是跟隨顏左史學詩,三年盡窺唐人之奧。著有《吾野詩集》。沈明臣為它作序說:“本之以雄渾,發之以春容,厲之以頓挫,紆之以沖和。情自景生,語必自鑄。”吾野曾從顏左史游江洲,上匡廬,入楚,至燕。與郡中詹司寇仰庇及林郡伯交好。自謂天下無山人,故號否野。所作詩畫字,被時人稱為“三絕”。兵部尚書黃克纘刻其詩於聊城,凡六卷。倭寇侵掠崇武,其兄被害,奉母避居泉州。寇亂平定,始重返崇武。

三方六首詩刻,均系隆慶三年已巳(公元1569年)秋日所作,但據序言及後記看來,並非同一日登臨覽勝所題之詩。丁一中偕歐陽樞登覽龍喉巖賦詩唱和,黃克晦並未同行。歐陽樞偕黃克晦登龍喉巖,丁一中卻未參加。歐陽樞於秋日間曾兩度登臨縱覽,次韻丁一中詩系第一次登臨時賦成。黃克晦的詩尚在其後。

據《泉州府志·紀兵》載:泉州自明洪武三年(公元1370年)起,屢遭倭寇侵擾搶劫。嘉靖三十九年(公元1560年)四月,倭寇入侵崇武城,千戶郭懷仁、朱紫貴兵敗失守。賊陷城,據四十餘日,焚燒軍民居所後,大掠而去。嘉靖四十三年(公元1564年),戚繼光破倭於仙遊,俞大猷破倭於潮州,倭患稍寢。至隆慶三年四月,倭寇聚二百餘人,復入侵同安地界,把總王介、參將王如龍戰敗。分巡僉事蔡惠遣指揮張青峰襲破之,斬俘無遺,倭患始絕跡。

泉州府丞丁一中,昭勇將軍歐陽樞等,就是在這殲滅倭寇以後,“餘氛”猶存的時候,相偕登上海防最前沿,最險要的龍喉巖,放眼縱覽雄渾浩緲的滄海,奇巖怪石,壁立千尺的“雙嶠”。感觸萬端,從而迸發出聲震雲霄的鏗鏘音響,抒發了“海宇新逢瘴霧收”的喜悅和豪邁的感情。黃克晦雖是山野閒人,但他的愛國思想和不幸遭遇,仍然激發了“鄉國昇平”,迫切歸思的心情。

這就是三方六首詩刻的中心思想,它真實地紀錄了隆慶三年平定倭患的歷史。直至今天,它仍然閃爍著照人的光彩。作者是通過如下藝術手法來表達中心思想的。


龍喉巖摩崖詩刻

融情於景:六首詩刻的景物描寫,都表達作者的愛國抗倭的思想,讚頌殲倭後的昇平景象。詩言志,這是我國幾千年來遵循的原則。作者是一定歷史時期的人物,他們必定要反映這一時代的社會面貌。“瘴霧”“餘氛”都是大自然“海宇”之間的雲煙霧氣,是景物的描寫。但瘴霧新收,餘氛猶存,就不是單純景物的描寫了,而是灌注和融匯著作者對抗倭的新勝利所產生的思想感情。“長風”“驚浪”既比喻海上殲滅倭寇時的激烈戰鬥氣氛,又深含作者熱烈讚頌明軍英勇殺敵的氣概。明軍有如“長風”一樣,氣勢磅礴,可以衝破敵方“鯨鯢”翻起的巨浪。明軍又如“驚浪”,可以直破萬重難關,沖決各種障礙,刷去汙穢,淹死敵人。“雲擁”“風吹”都同樣含有這種深意。作者決不是為寫景而寫景,而是為“言志”而寫景的。

“孤城三面魚龍窟,大岞雙峰虎豹關。”充分抒發了府丞丁一中不可遏制的衛國捍邊、決殲頑敵的豪情壯志。崇武城處於惠安東南突出的半島之間,三面環海,既是“魚龍”潛伏、興風作浪之“窟”,又是明軍用來埋葬這些興風作浪的“魚龍”之所。“大岞雙峰”寫的是眼前實景,但它卻是崇武城防的關隘,是邊城的象徵。它雄偉牢固,正如威猛無儔的“虎豹”,決不允許敵人侵犯,氣魄高昂,雄渾豪放,既是作者形象的鮮明寫照,又是充分表達了泉州人民抗倭的意志和願望。

“絕島此時應盡款,孤城終夜可無關。”生動地反映了平倭之後,島上漁民紛紛出海捕魚,呈現安居樂業的太平景象。但作為鎮守海防的將領歐陽樞來說,卻不能絲毫麻痺大意。“可無關”是反問修詞句法,表達了昭勇將軍關心“孤城”的嚴密防務和漁民生命財產的安危的心情。

黃克晦是一位山野閒人,既無率兵守邊、運籌禦侮的職責,又無使刀弄槍、飛舟殺敵的本領。嘉靖三十九年,倭寇攻陷崇武城,兄長被殺,奉母棄家遷徙泉州避亂,時經十年,重返故鄉。眼見“鄉國昇平”,所描繪的自然只能是“漁艇己鳴煙外櫓,農人又住水邊洲”的景色了。戰亂平息,漁民出海謀生,農人下地種作,半島上的人們生活多有節奏,呈現一派生機勃然的氣象。難怪山野閒人要仿效嚴子陵放釣江灣,與白鷗為伴。

龍喉巖摩崖詩刻

用典抒懷:詩作中運用典故,抒發胸懷,可以豐富詩的內涵,蘊蓄深意,令人吟誦,回味不盡。典要巧用。“細柳”、“先憂”、“振衣”、“ 郢曲”都是歷史上常用的熟典。漢代統軍將領周亞夫駐軍細柳營,治軍有法,軍令如山,軍紀嚴明,百戰沙場,屢立戰功,因此名揚青史。北宋守邊名將范仲淹立下“先天下之憂而憂,後天下之樂而樂”的為國為民志願,名留史冊,為後世所效法和傳頌。“振衣”是用《楚辭·漁父》的“新沐者必彈冠,新浴者必振衣”的典故,來表達高潔的志行。“郢曲”是指悲歌慷慨的楚歌楚辭,是歐陽樞拿愛國詩人屈原來比喻丁一中府丞的題詠,是對丁的高度讚揚。由此可見,這些典故的運用,目的都在表述作者抗倭的愛國思想。

“石間龍氣過腥雨”是僻典,是屬地方性的典故。也就是岞山和鶴山八景之冠的“龍喉吼煙”的靈活巧妙運用。“石間”之“石”,也就是“龍喉巖”之“巖”,“煙”與“氣”相連,意境相似。龍喉巖正處在大岞雙峰之間,即“虎豹關”的關隘要地,海防前沿。海上殲敵的戰鬥,充滿腥風血雨。如今“喉煙”的“龍氣”猶存。而“腥雨”卻一掃而空。黃吾野為本地人,深知“龍喉吼煙”的含義,自然在詩中噴礴而出。

龍喉巖摩崖詩刻

夾敘夾議:詩既是時代的產物,歷史真實的反映。詩人自然要在詩作中發表自己的議論。因此夾敘夾議不僅是散文的一般寫法,也是詩歌常用的藝術表現手法。“地脈西來盤勝概,天聲東去控諸蠻。”寫的是崇武半島的特殊形勢,地理上的重要位置,是抗擊外侮的門戶,捍邊衛國的堡壘。但詩與文的語言畢竟有所不同。文可以直接議論,詩卻貴含蓄形象。明朝最高統治者只能用“天聲”的形象來表現。聖諭“東去”,君恩普澤,海外“諸蠻”必將歸順。因此海戰初勝,殲敵功成,丁府丞滿懷樂觀豪情,俯視浩渺滄波,與諸生共賞海天景色,談笑自若,自有一番氣概。

歐陽樞詩中的夾敘夾議更為直接。“為憐民命紆神略,還借山行緩國憂。”表達了為民請命,深謀遠慮,設想萬全的戰略,以抗擊外侮,殲滅入侵敵人的願望。雖在“督師”之暇,登巖覽勝,也只是為了緩和擔心國家憂患的情緒。故而“抽毫立馬”,以戰鬥的英姿,巍然屹立在龍喉巖上。歐陽樞的形象與丁一中的氣概又自不同。但二人都是率將領兵,身系社稷安危之人,從詩中發出的聲音,自始至終離不開捍邊衛國的思想感情。因此詩中具有強烈的戰鬥性。

但在山野閒人的黃克晦口中所味出的詩意卻又大不一樣。“登臨好盡千巖勝,潦倒寧知百歲憂”一語,表達了他那欲覽盡人間所有名山勝境的平生願望。至於“潦倒”一生,落拓不羈的生活,在他看來,卻是無所謂了。“寧知”是反問修辭問法,意即不管它憂患是多是少,是長是短,一天也好,“百歲”也好,只求覽盡千勝。因此,十年避亂之後,回到曾遭倭寇蹂躪的故鄉,他想的只是“釣磯應伴白鷗閒”而已。黃克晦“語必自鑄”,的確充分表現了他的個性特徵。

詩中直接敘事者有二。一是平倭督師之事。如“鼓角殷殷碧海灣,旌旗飛渡萬重山。”“海天南望戰塵收,漠漠平沙罷唱籌。”“餘氛猶事遠前籌”,“陴卒新停五夜籌”,“旌旗移駐海東灣”,“十年避亂別江灣”等等皆是。“籌”是指“籌謀”策劃戰爭行動的事。“陴卒”是守衛邊城的士兵。

另一是督師之餘,登遊縱覽的事。如“滄溟萬里平如掌,蓬島相攜駕鶴遊。”“振衣坐俯滄波渺,又共諸君色笑間。”“露冕逍遙文士滿,抽毫立馬喜同遊。”“叨上龍巖聞郢曲,夕陽樽酒意閒閒。”“一時文藻忝名遊”,“不道清遊更此山”等等皆是。敘事夾有寫景,或夾以議論。但不管是寫景敘事、議論,都是為了表達作者抗倭的愛國思想,抒發殲敵的喜悅心情。

三人所寫的六首詩歌,主題思想,藝術手法雖有共同之處,但各人有各人的身份地位,人生觀世界觀。有各自的個性。因此抒發的思想感情自然存在個性的差異。丁府丞文韜武略集於一身,又是名家唐順之的門徒,泉郡名勝均有題詠勒石,自成風格。歐陽樞為將軍之子,身任指揮使,臨陣身先士卒,屢立戰功。雖是一介武夫,但也不失風流文彩。至於山野閒人黃克晦,一生舞文弄墨,時稱為詩畫字“三絕”,自是一番氣象。

三方六首詩刻,位於崇武古城東面五里的大岞山龍喉巖巖壁間。大岞山分為東西二峰,相向聳峙,中隔碧海,自成一灣。龍喉巖仰首突伸於西峰東麓,隔小海灣逼視東峰,海碧山青,天造奇觀。

龍喉巖是由上下兩塊大岩石相撐持,張顎露喉,中含一狹長而尖、形似舌頭的片石所構成的。天設神造,宛然有如龍喉。上顎巖壁之間刻有明布政使戴一俊的“龍喉”題字,及“噓吸滄溟涵地脈,吐吞日月鎮天池”的對聯。喉間可容數千人,人立唇間,下臨深淵,波濤洶湧,巨浪拍天。每當曉日初升,浪頭衝擊岩礁,水花飛濺,有如吐珠噴雪,煙霧瀰漫,形成突出奇景。“龍喉吼煙”遂被稱為“岞山八景”(包括鶴山)之冠。沿兩峰附近,尚有“白鶴昇天”,“獅石晚照”,“漁翁撒網”,“滴水彈琴”,“軍馬洞天”,“玉磬傳音”,“孤嶼冬青”等七景。爭芳鬥豔,各逞英姿。

三方六首摩崖詩刻,與天風海濤周旋,已歷四百餘年。傲然挺立,燦爛生輝,為泉州人民抗倭歷史提供有力見證。為我國人民提供愛國主義思想教育的生動教材。它將隨著旅遊事業的發展,煥發更加照人心田的光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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