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我們在看女子網球時，我們在看些什麼？可以預見，在這個“百花齊放”的時代，不同的人給出的答案也會是五花八門的。但如果穿越回世紀之初，不少（男）球迷都會異口同聲地喊出一個名字：安娜-庫爾尼科娃。
那是一個屬於庫娃的時代，那是一個造就了庫娃的時代。
熱搜榜霸，超級紅人
上世紀九十年代，庫娃是號稱“被搜索次數比伍茲和喬丹加起來還要多”的超級紅人。整個職業生涯，庫娃的獎金收入是將近360萬美元，並不算少，但在她驚人的場外收入面前，這一數字頓時黯然失色。據報道，庫娃一度每年能從包括Berlei內衣、阿迪達斯、歐米茄手錶和微軟在內的各大讚助商手中拿走上千萬美元。庫娃曾經是如此地炙手可熱，以至於在退役兩年後，她仍可以藉著“餘熱”攬下400萬美元的收入。
庫娃的人氣還直接反映在各項投票上。在ESPN2002年舉行的一次投票活動中，庫爾尼科娃被票選為“最火辣的女運動員”，同年，她被知名男性雜誌《FHM（男人幫）》的200餘位評委們選為“百大性感女郎”之首，連“小甜甜”布蘭妮、詹妮弗-洛佩茲、夏奇拉等“女神”級人物都只能位列庫娃之後……
庫娃是雜誌封面常客
即便是在庫娃相對不那麼成功的網球賽場，她的出現也往往是一站賽事的票房保證。正如1998年溫網女單亞軍、法國選手託齊亞所說：“她（庫娃）讓我們比男子網球還受關注。”在庫娃的比賽過後，男粉絲們哄搶毛巾的場面堪稱一景。
作為一位網球運動員，庫娃的戰績尚不足以讓她入選名人堂，但球場之外，庫娃的影響力卻讓她比絕大多數人都要配得上“名人”的身份。在“精英主義”至上的體壇，庫娃之前，還從未有過一位人氣和成就如此不對稱的人物，而在她之後，像這樣從未斬獲一座單打冠軍卻靠贊助霸佔女運動員收入榜首位的例子，恐怕也再不會有。
大滿貫冠軍
但，為什麼偏偏是庫娃？
在探討其他更深層次的因素之前，不妨先從她的賽場表現說起。畢竟，網球場才是她人生傳奇的起點。無論庫娃五光十色的場外生活將她的網球生涯襯得多麼蒼白，真正理解這項運動的人都必須承認：她的天資確實值得稱道。
由於不夠強壯，庫娃缺乏可以一擊制勝的“重型武器”，但她紮實的反手和細膩的手感足以讓她在狀態上佳時有和任何一位對手叫板的底氣。前《體育畫報》名記邁克爾-席爾瓦曾給出這樣的評價：“每個人都相信，安娜-庫爾尼科娃不但會贏得一站網球比賽，她還會成為大滿貫冠軍。”
後來，庫娃也真的成為了大滿貫冠軍——儘管是在雙打賽場。技術特點和雙打比賽完美適配的她兩次捧起澳網女雙冠軍和年終總決賽冠軍，並於1999年底登頂世界第一。
甚至，考慮到她常年受到場外事務分心，身體的多個部位（左足、內收肌、背部……）飽受傷病侵襲，又基本不會屈身參加曝光度和出場費都較低的小型賽事，你會覺得她最終捧起巡迴賽單打冠軍的次數和你我一樣實屬情有可原。
也許，在平行宇宙中，“好好打球”的庫娃在單打賽場上的最高成就，也不會“只是”她在16歲時就創下的溫網四強紀錄。
庫娃從來都沒有成為過她所能成為的最好球員，但公平地說，她是一位足夠好的球員——好到足以保證她可以長期留在公眾視線中。正如庫娃自己所說：“如果我排在世界第500位，沒人會看我一眼的。”庫娃在2003年離開職業賽場時，她的單打排名是305位。
“性符號”
可也請不要天真地以為，目光被庫娃吸引到球場上的人們，動機就只是看球而已，或者說，他們看的往往是別的“球”。
2003年，庫娃所代言的一款減震運動內衣的廣告詞中，出現了這樣不乏性意味的句子：“只有球才該彈。”站在印有這句話和自己巨幅內衣照的廣告牌前，庫娃面帶自信而美麗的露齒笑，全然沒有被四周環繞的“長槍短炮”打亂陣腳。
庫娃廣告
這個“壯觀”的場面頗具象徵意義，它體現了庫娃能夠成為現象級人物的一個關鍵因素——她實際上是以“性符號”的姿態現身在世人面前，而她（至少從表面看來）樂於甚至享受扮演這樣的角色，一個她當時比任何人扮演得都要好的角色。
就連在這方面，庫娃也比絕大多數人要早慧。據《紐約時報》記者本-羅滕伯格回憶，早在庫爾尼科娃12歲時，還在尼克網校練球的她就被人這樣議論：“天哪，你應該來看看這個12歲的女孩，她長得可漂亮啦！”據她在網校的“同學”湯米-哈斯回憶：她顯然早早就清楚她生得好看，球又打得好。她一般都很高冷，對人不怎麼好。她知道沒人會怪她。”
青少年時期的庫娃
顯然，庫娃也早就瞭解自己過人的姿色是不可多得的資本，並以此為傲。關於自己的相貌，庫娃曾說過這樣一段話：“有人問我‘為什麼你要在場上也漂漂亮亮的呢？就只是好好打球不行嗎？’但對我來說，在球場上就如同置身劇場，我得好好表現自己。為什麼只因為我是運動員，我就得看起來醜醜的呢？”
庫娃長期保持這份少女般的張揚。儘管哈斯爆料庫娃從14起時就開始同大她12歲的底特律紅翼隊球員費多羅夫交往，庫娃卻幾乎不願意給緋聞男友“名分”。當有紅翼隊球迷問起庫娃，是否是自家球隊明星中鋒的女友時，庫娃“不客氣”地回答：“他倒是想哦。”加州的一場演唱會期間，一位粉絲穿過人流，喘著氣給庫娃打招呼，而庫娃的回應是：“再見咯。”
接著，庫娃戲謔道：“就像菜單一樣，他們可以看看，但是買不起。”
春天裡初開的海棠花綻放得嬌豔欲滴，但卻是在那行人怎麼也觸碰不到的枝條上——絕少有人能像庫娃一樣，將這兩種特質結合得這般“妙不可言”。庫娃的“若即若離”非但沒有嚇退追隨者，反而讓她的誘惑更加致命。在庫娃結婚之前，她曾交往12任男友。
前互聯網時代
與此同時，那個時代信息技術經歷著的史無前例的革命，讓世界各地的“亨伯特”們都可以很方便地收集到庫娃的訊息和影像資料。同時，他們通過網絡發現，他們完全沒有必要遮遮掩掩——“大家都在迷庫娃，那我還有什麼不好意思的？”於是，各大媒體“明目張膽”談論她的臉龐、曲線，和大膽的穿著，攝影師們也會在她往安全褲的袋子裡塞下一個回合要用的球時一頓狂拍。
“他們給我的臀部拍了好多圖。但，嘿，看起來不胖啊，我的照片挺好看的。”庫娃說。
在網絡的催化下，“庫娃”成為了一個文化符號，人們對庫娃美色的沉醉演變成了一場狂歡。甚至，還有一位荷蘭的小夥用庫娃的性感圖片作為吸引點擊的誘餌，致使全球數百萬電子郵件服務系統陷入了癱瘓。
庫娃病毒
當下，互聯網每一天都比前一天更加強大，庫娃當年掀起的那一陣“龍捲風”卻愈發不可複製。一方面，信息的大量湧入往往讓人目不暇接，即便你錯過了A-庫爾尼科娃，也還有B-庫爾尼科娃、C-庫爾尼科娃……另一方面，包括女性運動員自身在內的許多人逐漸“覺醒”，“庫娃”現象的背後，是體育界中的男女性被區分對待的體現：相對於男性運動員，人們似乎總將過多的注意力傾注在女性運動員的外貌上，以至於將其作為評判她們的標準（或許唯一的例外是大衛-貝克漢姆）。而這種將女性運動員“物化”、賦予其過多性意味的做法，實質上是對女性的不尊重。
對此，對女子網球和女權運動都曾作出不可磨滅貢獻的比利-簡-金，曾有過這麼一段耐人尋味的評論：“我一點都不介意某些男人抱著想看美女的想法來看女子網球。誰能頂得住安娜（庫爾尼科娃）的魅力呢？不過，我還是為其他技術精湛的球員拿不到多少贊助而難過。確實，（和長相出眾的女人一樣，）長得好的男人也會得到更多的經濟支持，但男子體育不同的一點在於，醜人也能分得一杯羹。”
現狀並沒有比當年好上很多，但毫無疑問，那些毫不掩飾的露骨描寫以及不懷好意的抓拍，再也不會是什麼可以被擺上檯面的事物。
蘇聯解體與美國夢
而在庫娃的成名故事中，比互聯網的初興更加難以被複刻的，則是新千年到來前那個風起雲湧的十年裡，另一件大事——不會再有第二次“蘇聯解體”了。
1991年12月26日，蘇聯最高蘇維埃通過決議，宣佈蘇聯停止存在。次年，光是將蘇聯護照換成美國護照的人數，就達到了創下70年來新高的61298人。當時只有10歲的庫娃和她的媽媽艾拉-庫爾尼科娃並不屬於這個人群（庫娃直到2010年才成為美國公民），但母女二人前往美國的心境和這61298個“新美國人”是相通的，從莫斯科樸素的公寓搬到位於邁阿密的網校，她們是懷揣著過上好日子的夢想而來的。
庫娃一家
渴望名利的艾拉迫切地想要看到女兒“成鳳”，為此她不惜干涉女兒在網校所接受的常規網球訓練，而讓庫娃按照她的方式進行練習。好在庫娃在球場上的表現讓艾拉很快看到了夢想成真的“苗頭”，遺傳了短跑運動員媽媽和摔跤手爸爸基因的庫娃，運動天賦果然相當出眾。
庫娃的美貌同樣也是遺傳自媽媽艾拉。但和艾拉相比，庫娃不但很幸運地處在一項正在蓬勃發展的全球性運動中，從小浸潤在美國文化和美式英語中的她，在美國的社會環境中生存得更是如魚得水。隨著庫娃在排名上如同火箭般的躥升，她銀行賬戶上的數字也在飛速上漲。從寒冷的莫斯科不遠萬里來到溫暖的邁阿密，艾拉和女兒這一趟真的沒有白來。
庫娃與爸爸
很難確切地知道艾拉是不是將自己“美國夢”寄託在了除了眼睛以外都與自己頗為相似的女兒身上，但從庫娃前教練帕維爾-斯洛基爾的話中——“艾拉的問題在於，她覺得她才是球員，安娜不是。”
“把自己當球員”的艾拉不僅蠻橫地掌管著庫娃的訓練，還緊緊地攥著女兒的“錢包”，甚至連女兒的情感生活也要大加過問。
也許，正是有了這麼一位急於擺脫昔日的艱辛生活、一心想用自己女兒的網球生涯“變現”的專橫母親，庫娃才會義無反顧地踏上通往“收入最高女運動員”地位的直通車，哪怕隨之而來的一切大大折損了她的職業生涯。
庫娃與媽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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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段職業生涯於2003年，在庫娃21歲時戛然而止。出乎意料地，庫娃在退役後就相對低調地與她在19歲時相識的“拉丁天王”安立奎-伊格萊西亞斯過上了甜蜜的家庭生活。今年2月，庫娃為伊格萊西亞斯生下了兩人的第三個孩子。
庫娃前不久生下第三個孩子
不過，庫娃在球場上的影響力，在她不辭而別之後，依然長久延續著。庫娃在場上場下展現出來的巨大潛力，為俄羅斯的後輩們開拓了一片可以展翅高飛的藍天，“紅粉軍團”的名號越來越響亮。庫茲涅佐娃、德門蒂耶娃、薩芬娜、茲沃娜列娃、以及她們的領軍人物莎拉波娃……曾幾何時，俄羅斯人幾乎佔據了頂尖女子球員的半壁江山。
庫娃與老公
借用美國網球評論員盧克-簡森的一句話說：“她（庫娃）揭開了‘俄羅斯革命’的序幕。”如今，俄羅斯網球似乎已經失去了往日的光芒，但新科澳網冠軍、美國人肯寧從2月底剛剛宣佈退役的莎拉波娃手中接過了火炬。這位流著俄羅斯血液的小姑娘，在球場上常常用一句“дава́й!”為自己加油鼓勁——毫不意外地，她從小的偶像除了五屆大滿貫冠軍莎娃以外，就有那個從未獲得過巡迴賽單打冠軍，卻用自己的名字定義了一個時代的，安娜-庫爾尼科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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