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盜版光盤到付費網課:我們開始習慣於為知識經濟掏腰包了嗎?


從盜版光盤到付費網課:我們開始習慣於為知識經濟掏腰包了嗎?

我最早接觸電腦應該是在92或93年,家裡當時有一臺二手的286,運行的是MS-DOS系統。我如今還能記起的幾個DOS命令,都是在這臺電腦上敲敲打打出來的。那時候用電腦能做的事情也不多,比較習慣的就是打開WPS寫幾行字。印象深刻的是那臺電腦用的是5.25英寸的軟盤存儲器,薄薄的一張,插進去後可以存儲和讀寫裡面的文件,感覺相當神奇。當然,讀不出來的時候也是常有的,拔出來吹一吹擦一擦再放進去(其實沒啥用處),聽那卡茲卡茲的聲音,仿若從那裡開啟虛擬世界的大門。


從5.25英寸軟盤到3.5英寸軟盤,體積變小了、容量變大了、質量也慢慢提高了。97年我家組裝了一臺MMX166,存儲設備換成了光驅,操作系統也變成了Win95。更重要的是,光盤上可存儲的內容比軟盤和磁盤大多了。記得當時有一張小說的光盤,打開之後裡面有上千個TXT的文件,那時候給我的衝擊是相當巨大的:想想看,家裡有那麼一兩百本書已經可以擺滿一個書櫃,而現在這麼一個小小的光盤,裡面的書可能夠讀一輩子!


然而,當時大部分的人可能都沒考慮一個問題是:我是不是合法地擁有這些資源?


從今天回頭看,經濟上的匱乏不一定是知識產權意識缺席的原因。除了這些數量龐大但錯漏百出的小說光盤外,市面上還有各種各樣的盜版書攤,賣的全是各種各樣的“大合集”。這些書質量低劣、紙張粗糙、沒有校對、字體極小而且密密麻麻,唯一的優勢就是——給得多。我記得在這些書攤上曾經買過黃易的小說、買過二月河的小說,然後把諸如《尋秦記》、《雍正皇帝》之類的小說囫圇吞棗地啃完。那種“一目十行”的能力是被逼出來的,因為錯字太多,仔細讀的話幾乎是看不下去的,只能籠籠統統看個大概意思。


那個時候似乎大家都沒有這種版權意識,購買各種盜版光盤、盜版書籍成為司空見慣的一種行為。電腦城裡除了組裝電腦的店鋪就是賣各種各樣光盤的,一個小小鋪面掛滿了花花綠綠的光盤封面,從操作系統到最新遊戲到各種教育軟件(印象深刻的就是洪恩系列),應有盡有。如果你眼花繚亂不知所措,老闆還會叼著煙從門口的箱子裡給你翻出若干個版本,任君挑選。5塊錢一張的光盤,拿回家讀不出來還可以拿回來換貨。有段時間,我家裡有好幾個光盤包,從Windows到Office到FIFIA到軒轅劍,每張光盤還得把那張印刷低劣的封面插在一起,不然都不知道里面是啥東西。


從那個時候開始,我逐漸學會了怎樣重裝系統、怎樣挑選操作系統的版本、到哪裡去找軟件的註冊碼和破解版。特別是上大學之後的頭兩年,在遠離市區的校區裡,每天下課後就是對著自己那臺電腦折騰。也是在那個時候開始跟著室友學會用ftp下載資源、學會自己搭建ftp共享資源、學會用搜索引擎把需要的東西在互聯網的茫茫大海中找出來、學會了怎麼用flashget和網絡螞蟻一點一點地把需要的資源下載回來……如今回想起來,青春真是一窮二白,唯一富裕的就是時間和精力了。我現在不多的電腦和網絡知識,全是那個時代積累起來的。


不過,從我上大學開始,關於知識產權、版權的爭論已經日漸激烈。日漸增長的電腦裝機量和互聯網使用逐步深化,使得到底是免費用盜版還是應該付費用正版的話題成為坊間常論的議題。對於學生黨來說,動輒幾百上千的操作系統和Office自然是很難負擔的,更不要要諸如Photoshop之類的專業軟件,因此無論是光盤還是網絡,都提供了各種各樣的破解版、註冊機下載,甚至還有些根據用戶需求修改的版本。我估計當年用過像“雨林木風”、“深度”之類版本Windows的用戶是相當龐大的,加上後來的Ghost技術,使得系統重裝不再需要耗時耗力,克隆過去之後裡面常用的軟件都有了,解決了許多用戶的使用難題。


在這樣的環境下,尤其是對許多國產軟件的開發者來說是非常艱難的。有段時間我常買《電腦報》、《電腦》和《電腦愛好者》之類的雜誌來看,印象最深刻就是程序員辛辛苦苦開發出來的產品輕而易舉地就被盜版了。像為了保護電腦安全的殺毒軟件,很多人就是直接買個盜版光盤或者下載個安裝程序就好,真花錢買個瑞星或者KV系列的還真不太多。所以雷軍後來搞的“紅色風暴”——金山詞霸賣29元,在當時真是驚世駭俗之舉——然而對於學生黨來說,最後還是回去學校的博濟網站,看看有沒有可以免費下載。


我真正花錢買的第一個軟件,其實是一個遊戲。當時在珠海逛電腦城的時候看到CM0304中文版,一時衝動就把這遊戲買下來了,從此掉入足球經理的坑。在很多同學看來,這個沒有精美畫面、全是文字和數據、比賽進行的時候只有文字解說的遊戲有啥好玩的,但我卻找到了一點在虛擬世界中隨心所欲縱橫馳騁的感覺。這個遊戲至今還保存在我家的書櫃裡,只是如今我的電腦連光驅都已經不再成為配置了。偶爾拿出來一看,只能感慨時光荏苒歲月穿梭,現在買個遊戲直接在Steam上付費、下載,已經不再需要提心吊膽地擔心光驅讀不出程序、安裝卡在99%的那種痛心疾首了。


也就是從那個時候開始,我覺得互聯網時代的到來,並不一定是一個免費和共享的完全世界。開放與資源互通,自然應該是互聯網精神的基礎,但對於許多付出了時間、精力、學識和心血的個人和團隊來說,付費使用不僅是對其勞動的合理回報,同樣也是對勞動本身的尊重和重視。記得在大學的時候,各種音樂和電影資源幾乎是隨手可得,找不到的在ftp上搜索一下,幾分鐘或者十來分鐘就能把一張專輯或一部電影下載回來,毫不誇張地說,當時我電腦上從周杰倫到周星馳,基本都是盜版資源,要不怎麼說“欠星爺一張電影票”。


伴隨著經濟的發展、體制的完善、生活水平的提高和版權意識的增強,“對知識付費”慢慢地成為了大家的一種共識。如今買個筆記本電腦,操作系統的費用已經體現在價格之中,大家也慢慢習慣了在音樂App上開個會員、在視頻網站上續個費、空閒的日子花個幾十塊去看場電影。當然,還有越來越多的付費網課。我原本對這一新生事物是心存懷疑的:如果我們連最基本的教育(像大學中的課程)都無心向學,那付費網課又能起到什麼作用?而且早期的網課大多是各種實用技術加販賣焦慮,感覺你不買它的課就馬上落後於人了,可買了之後真正聽了多少、能堅持聽多久,那也只有自己才知道。所以我常覺得,我們不是付費買網課,而是付費讓自己不那麼焦慮、感覺沒有落後於人而已。


不過有意思的是,最近幾年網課市場越發的豐富了,原本很多我以為不會被選擇的題目,諸如歷史文化類的素材,也開始進入了網課市場。從性質上來說,這些都是“不賺錢的知識”,而主講這類課程的老師,原本也是高校中陽春白雪式的存在。但通過日漸發達和速度提升的互聯網,許多歷史、哲學、中文專業的老師走出象牙塔,為各個平臺錄製網絡課程,將專業知識轉化為通俗語言進行大眾傳播,也是社會教育普及化的重要手段。從網課的發展來看,逐步擺脫功利性的單一化設計,走向更多元化的內容選擇、更精緻的課程製作及更和緩的授課節奏,從而讓讓受眾群體心甘情願地進行付費學習,在網絡時代裡實現“終身學習”的理想和目標。


當然,在互聯網的時代裡,想要找到免費資源還是有辦法的,只是需要自己付出更多的時間和耐心而已。對於我來說,負擔在自己能力範圍內的費用、從而節省時間去獲得需要的資源,已經是習以為常的一種做法。從我的觀察來看,年青一代其實更早地開始擁抱付費知識經濟的概念,從英語打卡、數字專輯到英語網課,很多人已經習慣於為優質的電子資源進行支付和使用,這不能不說是一個時代的進步:我們只有懂得尊重付出的價值,我們才有更為豐厚的回報和收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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