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徐徐醒來?萬松浦的春天?閒翻舊書讀張掞侍郞讀書堂後有感而發

驚蟄那天是四姨的三七忌日。

  母親在一個極其安靜的午後接到學東表哥打來的電話——四姨因心梗猝然長逝。母親陡然色變,失聲痛哭。我第一時間想到逐級請假,趕回老家奔喪。稍後,母親冷靜了些許,說我們回不去的,不要再請假了。 

  接連幾日,母親要麼臥床不起,要麼悄無聲息地就出了門,我遠遠地看著她馱著自己的影子在孤寂的陽光裡慢慢地走,慢慢地走,漸漸地走成一個點。我知道她想找一個角落卸下她的悲傷,我失去了姨母,她失去了姐姐,她的痛苦我卻沒法替她多扛。

  上個月,母親做了白內障手術,視力恢復尚可。就一直唸叨說過完年,把同樣患有眼疾的四姨接到北京看病,誰知竟成了永遠的遺憾。最遺憾的是四姨走得如此突然,連一個告別的機會都沒有留給我們。懊悔、疼惜滿滿地充塞在胸臆間,只能隔著一段無法跨越的距離彼此隔空呼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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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姨生前買好了墓地,所在的單位有治喪委員會,四姨走得倉促卻不冷清,這也讓我們稍稍心安了些許。

  四姨入土的那個清晨,大地還浸沒在暗沉的底色裡,欲曙的天光像一面蒙塵的古老銅鏡,帶著斑駁的鏽痕,想著此生親人再不能相見了,我淚如雨下,往日的回憶虛幻又真切地湧向了我,多麼希望好多事情都是一場幻覺,比如新冠疫情,比如四姨的離去。

  這個春天一點都不柔軟,透著冰冷而堅硬的質地,樓道里充斥著經久不散的消毒水的味道,人和人都保持著一定的距離。有時候迎面走來一個人,戴著口罩,也辨別不出是誰,索性低下頭去,不再打招呼。在這樣的堅硬中卻有一種莫名的力量生出,從那橫掛在樹杈上的橫幅中,從揹著消毒藥筒的戰士的脊背上。

  總會有柳暗花明的時候,驚蟄之後,萬物開始復甦,此時此刻,院子裡的各種花兒都還沒有開,即使開了,也只能遠遠觀望而不能走近感受它的芬芳。我們還都被禁錮在原地,過著黑白照片般的單調生活。日子連著日子,像茫茫無際的海面。每天的日出月落分毫不差地落在院子裡,製造著雷同,但也催促時光的腳步不復停歇地朝前邁著。

  春天已經在徐徐走來的路上,嫩芽會在陽光中如火如荼地長出,不久百般紅紫鬥芳菲的喧鬧就會覆蓋現在並不怎麼美好的寂靜。 

  遠遠地看著那些全副武裝、忙忙碌碌的戰友們,突然覺得和他們血肉相連。□孫彤

萬松浦的春天

  無論從節令上,還是從視覺上,我都能感受到,萬松浦的春天來了。

  從書院學者樓下的草坪看,這些天已經顯露出了一絲綠意。特別是書院池塘旁邊的那幾棵柳樹,業已呈現出很明顯的綠意。從去年入冬以來,它一點點褪光了樹上的葉子,只剩下光禿禿的樹幹和大大小小的樹枝了。再看池塘旁邊,落下一層層枯黃的葉子,池塘裡也落滿了柳樹葉,漂浮在水面上,將水面覆蓋住。最冷的時候,除了幾棵松柏,幾棵冬青還頑強地顯示出綠意,所有的樹和植物都進入了休眠期。

  書院從二月份開始安排輪流值班,回想值班時白楊樹、法桐、桑樹以及其他樹種還無一點發芽的跡象,短短半個月時間,也就是三月初吧,我突然發現草坪內的草有些綠意了,池塘旁邊幾棵一摟粗的大柳樹枝頭抽出了嫩芽,綠中帶黃的嫩芽。好像剛剛冒出來一樣,在微風中左右搖擺,兩隻喜鵲正在草坪內覓食,不時飛到不遠處的水杉樹上。書院裡的那群鴿子,幾乎每天都到草坪內覓食。

  雖說立春的北方還有倒春寒,但歷經冬日的蟄伏,天氣開始逐漸回暖,萬物漸次復甦,“柳色早黃淺,水文新綠微。”差不多每年這個時候,一些植物就悄悄綻放出不起眼的花朵。先是薺菜,開出了白色的小花,接著是婆婆納,開出了淡藍色的小花,還有一些植物,也把自己的花骨朵努力地膨脹開來。其實,在冬天它們就開始積蓄力量,準備萌發了。現在,薺菜開花已不是星星點點了,而是大片大片地開,幾乎每一棵薺菜的細莖上都挑著一朵小花,春天的氣息,就透露在這些顫巍巍的小花上。是的,大寒已經過去,春天即將到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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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雨水”過後,書院裡的迎春花開得正旺。“覆闌纖弱綠條長,帶雪衝寒折嫩黃。迎得春來非自足,百花千卉共芬芳。”這些金黃色的小花,彷彿將軍肩上的將星,綴滿了整株枝蔓。幾棵梨樹也滿是含苞待放的骨朵,一株胳膊粗細的梨樹上,有幾百個花骨朵,似乎馬上就要開放了。過不了幾天,所有的植物都會開出鮮豔的花朵,萬松浦最美的季節就到了。

  池塘是去年秋天重新清理的,挖了淤泥,新換了池水。夏日,池塘旁邊的柳樹倒影就會投放在池塘內。還會有一些水鳥到池塘來戲水,有一種高大的灰鶴來池塘啄食小魚。“半畝方塘一鑑開,天光雲影共徘徊。問渠那得清如許?為有源頭活水來。”在書院的半畝方塘裡,活水來自於對精神世界的人文堅守。

  聳立在草坪旁柏油路邊的兩排法桐,默默靜立著,似乎還看不出春天帶給它們的變化,樹幹既不泛綠,又無新芽展露,看上去還依然對這個春暖乍寒的季節保持警惕。法桐樹上,還懸掛著去年的球狀果實,被微風拂動著,煞是好看。不過,你仔細看,會發現芽尖上微微鼓起的胚芽。路旁栽種的法桐為行道樹,到了五六月份,異常美麗。

  見到迎春花開,見到柳樹葉泛綠,便知這就是早春了。此時,白楊樹,法桐,洋槐樹,欒樹,桑樹,苦楝樹,白蠟樹還都在期待什麼,而柳樹最早用綠色來報春。“碧玉妝成一樹高,萬條垂下綠絲絛。不知細葉誰裁出,二月春風似剪刀。”二月春風這把剪刀,雖然無形無蹤,但你仔細諦聽,會聽到窸窸窣窣的剪刀聲,在時間的春風裡剪裁綠絲絛的聲音。柳樹生北國,春來發幾枝?柳樹垂下的枝條裡,終有千枝萬枝吧。

  這個春天,有一大半時間是宅在家裡的。因為新冠病毒,因為一場瘟疫。“瘟疫始於大雪,發於冬至,生於小寒,長於大寒,盛於立春,弱於雨水,衰於驚蟄。”現在,時令已過“驚蟄”,想必這春風會乘勝追擊,催開一樹的花骨朵,讓人看到一個花團錦簇的世界,看到疫情後的春水浩蕩。當那一樹的繁花迷離人眼時,這應該是萬松浦最美的春天。□張華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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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見“讀書堂”

  □劉愛君 

  閒翻舊書,讀到宋代範純仁寫的一首詩——《張掞侍郞讀書堂》,“三紀仁皇侍從臣,當時文學動簪紳。高明已入儒林傳,舊室長存歷水濱。峴首空留王粲宅,香山猶識白公真。他年遺蹟應無廢,不墜詩書世有人”。

  張掞何許人也?別急,先了解一下詩的作者範純仁。乍聽名字,大家可能耳生,但提起他的老爹,卻會如雷貫耳,那就是寫下“先天下之憂而憂,後天下之樂而樂”千古名句的北宋重臣范仲淹。範純仁是他的次子,人稱“布衣宰相”,在政治上頗有建樹,後來也拜了相。如此一個位高權重又出身名門的人卻在詩中對張掞如此推崇,看來張掞絕不簡單。

  宋代文壇宗師歐陽修有一首詩,也是寫給張掞的,讀了你會更有此種感覺。其詩《西湖泛舟呈運使學士張掞》,光看題目,一個“呈”字,就能讓你感受到人所敬仰的歐陽公對張掞的尊重與禮敬。此外,當時還有其他幾位重量級的人物也與張掞交好,暫且不表。

  細讀範詩,可以看出張掞其人很得皇帝倚重,又有很盛的文名,並在當時就已經被寫入傳記評說;而且張掞在泉城濟南歷水邊上有一所名宅,這所宅院也非常有名,可以和“峴首詩人王粲宅”以及洛陽香山白居易的白園相媲美;詩人想象著多年以後張家宅院會依然存在,因為張家後人將世世代代保持著詩書繼世的家風傳統。

  那麼張家的舊宅到底在哪裡呢?說來就在省府濟南東邊的王舍人村。前不久,因工作來到王舍人辦事處,幾所學校的人相繼介紹說,當地人很重視教育,學校都是由各村共同出讓土地,集湊而成的,所以校園面積大,也都很規整。很自然地,我就想起了歷史上的張掞以及張掞故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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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北宋,王舍人村曾經有一段時間非常高光。這個村裡,有一家先後出現了兩個龍圖閣直學士,並有多位在當時響噹噹的人物與它發生過直接聯繫;一個普通的村落,備受矚目,並被寄予了厚望。

  查閱史料,我們知道“龍圖閣直學士”雖不是實職,卻是榮譽極高的官職。有宋以來,只有為數不多的名臣獲此官職。現在確切查到的有范仲淹、蘇軾、張叔夜等幾個人獲此殊榮,即便大名鼎鼎的包拯包龍圖,人們都懷疑係偽稱未經實授,其他如王安石、歐陽修、韓琦等人都沒有,而張掞一家就有兩人獲授此職。張掞外,他還有一個哥哥叫張揆,在當時名望地位比他還高,學問精深,闊於世務,官至右諫議大夫,獲進龍圖閣直學士,曾任皇帝侍讀。一門倆龍圖,這可不是“幸運”二字所能解釋的,這一點就連當時人所欣羨的“三蘇”的蘇家都做不到。

  話到這裡,轉入正題。張掞兄弟因為道德文章受世人所重,眾多人物路經齊州(濟南)時,都要到王舍人去探望慰問他們,比如時稱“臨江三孔”的孔武仲孔平仲二兄弟,還有蘇軾兄弟。熙寧六年,蘇轍任齊州掌書記,次年,張掞過世,蘇轍作《張文裕侍郎輓詞》詩悼念他;熙寧十年二月,蘇軾來到齊州,親往弔唁張掞,作詩《張文裕輓詞》說:“濟南名士新凋喪,劍外生祠已潔除”,並鄭重題寫“讀書堂”三字,鼓勵張世後人承繼家風,讀書傳世。

  “讀書堂”三字,既是對張氏一門重德行精學問的讚許,也飽含著對故友後人的殷切期望。我們知道,當年蘇軾的文章書法名傾朝野,能得他的題字,可是一件難得的事,相信當年的張掞後人必會珍而寶之。想當然,他們會將三字刻於石碑之上,鄭重立在家塾內,時刻鞭策家人;只可惜,人世有代謝,世事無常期,不知在何時,“讀書堂”刻碑就被掩埋於地下了。500年後,明萬曆年間有人曾挖掘出蘇軾的“讀書堂”碑,據說為了保護它,人們將其移到了府城文廟中;我們現在能看到的“讀書堂”三字只是不知拓於何時的拓片而已,也好!

  綜合上述,我們能得出一個信息,張家文風很快就遠逝了。然而在當時,蘇軾的“讀書堂”題字,卻影響深遠。元豐三年(1080年)王臨知齊州,親到王舍人村張掞家並作《題故龍圖侍郎張公舊隱讀書堂》詩,刻碑留存;元豐四年(1081年),範純仁知齊州,又作了《張掞侍郎讀書堂》詩,亦有刻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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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從現有的史料可以看出範純仁和張掞應該是交往密切的好朋友,作為好朋友,範純仁在自己詩裡自然而真誠地流露出對張家後人深刻而厚重的期許,他想象並期望著老朋友張掞一門家風永續,世世代代人才輩出。

  當下,王舍人區域的舊村改造正如火如荼,地形風貌早已是難覓舊時蹤影。據說,前幾年還有兩塊與張家相關的碑刻不時地出現在人們的視線中。有見過的人拍下了圖片,細加辨識,其中一通赫然就是北宋元豐三年齊州知州王臨的《題故龍圖侍郎張公舊隱讀書堂》詩碑,而另一通則是清光緒年間的《重修讀書堂記》碑。由此得知,雖歷經千餘年,“讀書堂”還是時常被世人惦記而重視著的。

  掩上詩卷,我沉思有頃,對著範公畫像喃喃自語:“讀書堂”碑刻不見,誠可惜;“讀書堂”屋舍不存,亦可惜;然而“讀書堂”的精神卻沒有斷離。範公,請聽——春風起處,二張故里的讀書聲正琅琅而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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