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語暴力:無形的殺傷武器

【家國天下·群體】

1 語言暴力

2014年7月,知名藝術家謝勇憑藉《語言暴力》這組作品獲得第57屆戛納國際創意節銀獎。他把幾個語言暴力中的常用詞彙——像是“廢物”“是人都比你強”“你怎麼不去死”——拼裝成了刀斧一類的武器。謝勇說這組作品靈感來自於幾位少年犯,心理師在為他們進行輔導的過程中發現,促成少年犯犯罪跟父母對他們的慣用語言之間存在著某種關聯。“我花了半年多的時間,將這些話變成兇器,目的就是要告訴家長、老師們立即停止語言暴力。”

除了親子關係,語言暴力在其他領域中也隨處可見:比如在職場上,在夫妻關係裡,甚至就在與陌生人的摩擦中。

它給人的傷害究竟有多大呢?

根據密歇根大學的伊森·克羅斯博士的一項實驗,當一個人受到語言暴力攻擊,他的情緒疼痛在大腦區域反應,和身體疼痛極為相似,神經系統能體驗到幾乎相同級別的疼痛;而哈佛大學醫學院馬丁·泰徹博士研究發現:言語暴力最容易影響的大腦區域是胼胝體(主要負責兩個大腦半球間傳遞動機、感覺和認知信息的大腦區域),海馬體(負責管理情緒的大腦區域),和前額葉(負責思考和決策的大腦區域)。孩子的大腦尚在發育中,如果總是生活在苛責的環境中,大腦為了適應環境會發育成“求存模式”的結構,形成懦弱自卑型人格,即便成年後生活環境出現了極大的改善,也還是很難改變自己的思維模式。

你說自己不知道這麼嚴重。是,我們未必瞭解這些實驗和研究,但都被罵過、被嘲諷過、被羞辱過,都因此而憤怒和痛苦過;但當轉身遇見一個比自己更弱小的人時,卻又毫不猶豫地舉起了手中的利刃,複製著同樣的傷害。

言語暴力:無形的殺傷武器

言語暴力:無形的殺傷武器

言語暴力:無形的殺傷武器

2 誰賦予群體施暴的權利?

近年來,網絡與媒體的發展給輿論暴力提供了空間:公眾人物的微博成了汙言穢語的重災區;遇見不滿意的人或事就把照片和視頻發到網上,坐等觀眾留言。有人因為禁不住線下騷擾而東躲西藏;有人關掉評論離開大眾視線,卻還是患上了抑鬱症;甚至有人不堪重負,最終選擇了自殺……

在網絡的掩蓋下,大多數人居高臨下地向他人拋擲石頭,卻以為自己是站在道德的一方,為公義說話。可是,我們換位思考一下:你有沒有做錯過事?你有沒有不能說的、甚至會感到羞恥的過往?如果這些事情被暴露在公眾視野之下,一夜之間群眾都成了“替天行道”的劊子手,你認為這是對自己的“傷害”還是“報應”呢?

有人說這是我們的言論自由。可是,誰也沒有被賦予傷害他人的自由!如果人不能自由地尊重別人的自由,那不過是為自己的仇恨與兇惡披上了一層看似光明的外衣。如果人不能管理自己的理性,而是在一片激動的情緒中與眾人一同拿起了兇器,就再也沒有什麼可以為自己的暴力開脫。

雪崩的時候,沒有一片雪花是無辜的。

言語暴力:無形的殺傷武器

3 放下這把刀為何那麼難?

長期的傷害在人心裡劃開一道口子,種下了暴力,在我們與別人的交往中開花結果。即使知道這是不對的、不好的,也無法掙脫敵意與憎惡的束縛。更何況有時,藉著施暴,我們發洩心中的憤怒和仇恨,享受著由受害者轉變成施害者的快感,在對方的無法反駁中,我們好像變得比當年傷害自己的人更加強大。暴力對人最大的傷害,就是把人變成了施暴者。

此外,自以為是讓我們不知道自己是在施暴,反而覺得是在激勵別人。綜藝節目《少年說》中,一個女孩聲淚俱下地對媽媽說:“你怎麼總是拿我跟其他同學比較,為什麼我的努力,你從來都看不到?”媽媽回答道:“我知道我一直在不斷打擊你,但你要不打擊,可能就有點飄。”不管女孩怎麼說自己不適合用激將法,媽媽都堅持自己的想法:“當你很強的時候,我覺得我要拍一下,當你很弱的時候,我覺得要推你一把。”作為狠心的父母、苛刻的愛人、嚴厲的老師,我們沒有“傷害”的本意,然而的確做出了傷害的行為。這行為是來源於我們的自以為是。有時,意識不到這一點甚至比故意傷害更可怕,因為自認為的“對”與“好”使我們失去了省察的機會,以愛的名義行兇卻還不自知。

言語暴力:無形的殺傷武器

4 回到文明的起點

至此不難發現,語言暴力的消失不是簡單的對錯判斷和行為糾正可以帶來的,我們需要一種力量,打破它的束縛。最強大的力量,來自於愛。

多年前,一名學生問人類學家瑪格麗特·米德,什麼是文明的最初標誌。學生希望米德談論魚鉤,陶罐或磨石。但米德卻回答,文明的第一個跡象是股骨被折斷,然後被愈。她解釋說,在動物界,如果摔斷腿,就會死亡。一個人也是這樣,如果摔斷腿,就無法逃避危險,不能去河邊喝水或狩獵食物,很快就會成為野獸的盤中餐,骨頭也就沒有了癒合的機會。

斷裂的股骨已經癒合,表明有人花了很長時間與受傷的人呆在一起,綁住了傷口,將人帶到了安全地點,並讓他慢慢趨於康復。

這意味著,向困難中的人施以援手才是文明的起點。“

今天我們身邊不再有那麼多骨頭斷裂無法癒合的人,但你的同事可能因為受到歧視與侮辱正經歷著巨大的煎熬,你的朋友可能因為領導的謾罵和同伴的議論而變得自卑敏感,這正是心靈的骨頭被打斷而沒有得到醫治的人。你願不願意花時間與他們待在一起,用安慰和鼓勵的話為他們纏住傷口?不僅如此,有一天你的孩子拿著總是不及格的卷子站在你的面前,你是願意用溫和接納的言語把他從壓力與自卑中釋放出來,還是口不擇言怒罵一頓,在已經難過的心上再補幾刀?有一天你的愛人因為不聽勸告而在工作中出現了重大錯誤,你是要開口告訴他“我一直都在”,還是痛心疾首地指責他“不聽人勸?”

愛能醫治的不僅是他人,對自己更是有效。藉著對別人的鼓勵、安慰與欣賞,當年被中傷、被羞辱的自己也會得到釋放。突然有一天你會發現,困擾你多年的噩夢,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消失了。你不會再控制不住地複製過往的語言暴力,因為它們的枷鎖已經被愛打破。

愛可以鑄劍為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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