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博名記自述:NBA科比是我見過最自信的受訪者 遺憾再也說出謝謝

萬博名記自述:NBA科比是我見過最自信的受訪者 遺憾再也說出謝謝

編者按:霍華德·貝克是露天看臺的知名記者。從1997年開始,他便為NBA全職工作,其中報道湖人隊長達7年之久,之後,他為紐約時報工作了9年,是一位非常受人尊敬的新聞工作者。本文寫自美國時間2020年1月27日,那一天,科比因直升機事故不幸遇難,記者霍華德·貝克撰寫長文回顧與科比長達20年的友誼。歡迎讀者積極留言並提出寶貴意見,讓我們一同瞭解記者霍華德筆下的科比·布萊恩特。

“霍華德,今天需要我為你做些什麼嗎?”

一個青澀的聲音從我的身後傳來,我甚至不需要回頭去看,就能知道是誰在說話。

在位於洛杉磯的西南學院,彼時的科比·布萊恩特已經結束了一天的訓練,正打算離開球館。實際上,訓練已經全部結束了,球員們都紛紛離開,而我正站在球場的中央,正對著羅伯特·霍里進行採訪。

那會兒的科比,才剛剛19歲,正步入職業生涯的第二個年頭。彼時的他,還不是全明星成員,不是總冠軍獲得者,不是聯盟的頭牌,不是廣告牌上的主角,不是什麼英雄或反派,更不是人們口口相傳的“黑曼巴”。那會兒的科比,只是一個來自勞爾梅里恩高中,喜歡炫耀衣著穿搭的孩子。對了,這個孩子還能說著一口流利的意大利語,喜歡模仿邁克爾·喬丹的打球風格。

當時,我是洛杉磯湖人的全職記者。因此,我們倆很早就認識。那天,科比遲遲沒能結束常規的投籃訓練,當訓練結束後準備離開時,忽然,科比停下腳步。

“你需要我做些什麼嗎?”

“哈哈,暫時不用,”我回複道。“天才也需要充足的休息時間,不是嗎?”

現在,科比去世了。我帶著無比的震驚,正寫下這些文字,不瞞你說,此時的我,連手指都在顫抖。科比曾帶給我們太多美好的回憶:那些令人興奮的賽場演出、那些激勵著無數人的瞬間、那些促使我們奮發向上的故事。

在無比的悲痛裡,我們需要含淚歌頌科比留下的近乎瘋狂的激情時刻以及足以在歷史豐碑中銘刻的貢獻,他對籃球所有純真的愛,以及他對家庭毫無保留的付出。我們需要致敬科比作為籃球運動員的偉大功績:所有33643分,所有偉大的出手,所有的大心臟時刻,所有傳給沙克、福克斯、費舍爾以及加索爾的皮球,所有的海報和總冠軍戒指,所有值得拋灑綵帶的美好。

我經歷過科比在生涯中的一切掙扎和困境。我曾見過他疏遠隊友、與父母不和,逐漸變得乖戾和孤僻。那是2000年中期的科比,他時刻都緊握著下顎,無情殘忍的在球場上屠戮著對手,他是那麼的不可一世,指揮著隊友的一切,那是黑曼巴的開始。

但這些年,我所認識的科比,與十幾年前截然不同。科比變得溫暖起來了,他的稜角不再鋒利,他的笑容也不再是冷酷無情,而是那麼的迷人。那是一種知性的熱情,彷彿渴求與人們建立起友善的關係。彷彿就是當初那一句,“霍華德,你需要我做些什麼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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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還記得那些舊日子,科比的兩位姐姐Shaya與Sharia經常來訓練館看望自己心愛的弟弟,在一旁靜靜地觀望著弟弟的訓練,臉上洋溢著驕傲。那會兒的科比,時常會向身邊的人熱情的介紹自己的兩位姐姐。

我還記得有一天,科比的高中教練來到湖人訓練館,而科比則淘氣的向所有人介紹,“這就是那個不讓我傳球的男人。”

我還記得在2000年6月份的一天夜裡,科比坐在斯臺普斯的訓練室中,沉溺在杯中的香檳裡,像一個開心的大傻子。一位年輕的女孩坐在他的身旁,當時,科比幸福的向我介紹,“霍華德,這是瓦妮莎。”

在那一年之後,湖人又一次成功登頂,拿到了兩連冠。歡愉與嘶吼充斥著整間客場更衣室,香檳揮灑的到處都是,在沙克的帶領下,隊友們都沉浸在興奮與驕傲當中。只有科比,獨自坐在一個不起眼的角落,似乎陷入了沉思。

在奪冠趴體的氛圍當中,我察覺到了一種格格不入。科比起初登陸聯盟時,還只是個不滿18歲的少年,但他卻要在一個成年人的職業聯盟生存下去。

作為一個在意大利長大的費城人,一個以模仿喬丹為目標的孩子,他想要在沙克的身邊證明自己的力量,他想要在這個具有強大統治力的大個子身邊證明自己的實力。據我所知,科比是一個內向的孩子,在這幫可以無限切換夜店和趴體風的隊友面前,他似乎有些不知所措。

從天才的身份轉變成聯盟的超級巨星,職業生涯初期的那幾年,對於科比而言,的確不好過。無論在場上還是場下,科比都執著於開拓屬於自己的地位和領域。事實上,隊友們都更服從奧尼爾的率領,因為他們認為很難與孤言寡語的科比建立有效的關係。

但是科比渴望去建立這樣的關係。

曾經,在一個午後,科比盯著更衣室內播放著的高爾夫錦標賽,向我問到,“霍華德,你會打高爾夫嗎?”“不,我不會,你呢?”我回複道。他斬釘截鐵的回應說,“我也不會。”

“我從來不去做那些我無法控制的事情。”科比說。

“那你能控制籃球比賽嗎?”

“毫無疑問。”科比回覆道。

“毫無疑問”是科比最常見的回覆之一,他是一個非常慷慨的受訪者,是我從業以來見過的最健談、最有自信的人。如果你問我,科比是否認為自己能成為下一個喬丹呢?我的回答是,毫無疑問。他會贏得很多座奧布萊恩杯嗎?毫無疑問。他能夠在沒有沙克的前提下帶領球隊獲勝嗎?毫無疑問。他能夠成為歷史上最偉大的籃球運動員之一嗎?毫無疑問。

當科比進入聯盟時,這些都能夠被預料到嗎?沒有人能預料到,但是科比自己早已知道。

是的,當時的科比已經是勞爾梅里恩高中的一位天才少年,擁有絲滑的腳步移動,不可思議的內心驅動力以及想要震驚全美的渴求。但是在彼時的年輕人當中,科比的天賦條件從來都不算是最好的。文斯·卡特的運動能力是最出色的,阿倫·艾弗森的速度是最快的,特雷西·麥克格雷迪的硬件條件是最棒的。

能讓科比最終超過這幫同時代的競爭者,最大的原因是他強烈的渴求以及絕對的專注。沒有人比科比更努力訓練,沒有人比科比訓練的時間更長,沒有人比科比學習過更多的比賽錄像。我從未見過任何一個人,像科比這樣,去追逐偉大,為了成就偉大,科比能夠不顧一切。

在早些年裡,外界始終都有批評科比的聲音存在。因為科比在任何方面都在模仿喬丹,包括腳步移動,打法和技術,甚至在發音的抑揚頓挫和說話節奏上,科比都在模仿著。多麼自以為是,多麼狂妄的孩子啊!但這就是科比,最終,他真的成為了在技術、風格以及打法上最接近喬丹的運動員。你知道他為此付出了怎樣的努力嗎?你知道有多少人想要贏得“喬丹接班人”的讚譽嗎?只有科比,做到了這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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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能有人想問了,關於科比泡在訓練館中的故事都是真的嗎?我可以很負責任的說,全部都是真的。那麼休賽期呢?沒錯,他永不休息。曾經,科比在一個空闊的訓練館獨自訓練了一整個夏天,他在球場上擺放了一些椅子,用來扮演“防守人”的角色。科比就是利用這些椅子,練習著大量的進攻腳步,提升攻筐的效率。

如果這些故事的主角是其他球員,那麼或許有人會合理的懷疑故事的真實性。但如果這個人是科比,我認為你必須全部相信,因為這毫無疑問都是真的。

科比從來不介意向下一代的運動員分享他的球場技術,他希望去激勵這些年輕人在未來做到同樣的事情。從德馬爾·德羅贊到凱里·歐文,再到喬爾·恩比德,他們都將科比視為模仿的對象,希望能夠擁有科比式的比賽熱情。

在科比逝世的當天,所有球隊幾乎都想取消當日的比賽,從情理而言,這是最合適不過的了。但從科比的作風來看,這並不合適。科比·布萊恩特,這是一位就算是跟腱斷裂,都要咬著牙堅持罰完球的男人,這是一個不管經歷了多痛的傷病都要堅持帶傷上場的男人。所以,如果是科比,他會怎麼做呢,他會希望比賽繼續嗎?科比TM的絕對會說,打,必須得繼續打。

在我看來,並不只是處於這個行業的人們對科比飽有強烈的情感,一位在政府機構工作的朋友給我發來一個消息,他說,他也要學習科比的工作價值觀。

科比的一生,是短暫的,可同樣是偉大的,是傑出的。在短暫的41年裡,科比全身心的投身於籃球事業,在退役之後,他開始打造籃球之外的商業帝國、拍電影、出書,講述關於孩子的故事,他為湖人贏得了五座金光閃閃的奧布萊恩杯,甚至還拿到了一座奧斯卡小黃人。

實際上,科比大可以在退役後去放鬆放鬆,更多的享受家庭的溫暖,每天開車去接送女兒的上下學,過的放鬆一點,不要太緊迫了。但如果真的將生活變成這樣,那就不是科比了。退役後,科比開設了籃球訓練營,創辦曼巴體育學院,將更多的注意力放到了女子籃球。沒錯,科比成為了女子運動員的擁護者,就在最近,他還聲稱有一些WNBA的球員完全有能力站上NBA的舞臺。

科比將自己所有對籃球的熱情和以往一絲不苟的工作態度都轉接到了自己的二女兒,13歲的吉安娜身上。這個孩子同樣也在此次直升機事故中不幸遇難,他們原本是要搭乘直升機去參加一場比賽的。

在這則噩耗發生後的數個小時,我的手指始終在發抖,我的喉嚨似乎變得腫脹,說不出一句話,我的大腦彷彿被擊中一般,變得無比眩暈。在這份工作裡,你永遠不知道這些運動員是不是和你筆下寫的一樣。

別人我不知道,但科比就是這樣的人,他深深的愛著籃球,愛著他的家庭,愛著那些成就偉大的瞬間。

在科比退役戰開始前的一個禮拜,我在某一場比賽結束後去湖人更衣室拜訪了科比,我告訴他,我想對他說謝謝,想對他表示祝賀,另外,我說,我可能沒辦法去現場觀看他的退役戰了。

“你說什麼?!”科比怒目圓瞪,大聲嘶吼到。“兄弟,你不能在我17歲的時候在這裡,而到了37歲的時候不在這裡!”他拍了拍我的胸膛,“來吧,哥們,讓我們完成這所有的旅途,給這段經歷好好道別。”

最終,我去到了現場,親眼目睹了歷史上最偉大的退役之戰。

曾經,我有幸連續7年能夠擁有每天去採訪和觀看科比的特權,直到在2004年,我搬去了紐約。我們這群寫作者,需要出色的素材才能完成偉大的作品,因此,我們需要不斷探索坐在我們對面的受訪者,我們需要去探求關於他們的性格和故事。

對我而言,科比便是偉大的素材提供者,他向我提供了太多太多,我對他早已是負債累累,遺憾的是,我再也無法償還這一切。

如果時光可以倒流,當科比重新再說出那句:

“霍華德,你需要我為你做些什麼嗎?”

我一定會說,“需要,我真的非常需要。”

謝謝你,科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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