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飢餓站臺》評析:“顯而易見”的本質是“熟視無睹”

“顯而易見”的,”顯而易見”這個詞其實是《飢餓站臺》這部電影的靈魂。 越是 “顯而易見”(obvious),就越容易 “視若無睹”(ignorable), 等於人們宣佈放棄了細節、放棄了追問、放棄了思考、放棄了質疑,而接受一個眼前的現存秩序。

魔術師總是用 “顯而易見” 來吸引觀眾,然後利用觀眾的 “視若無睹” 來移花接木。 這個弔詭的現象,不僅發生在電影內部,也發生在電影隱喻的現實中。

我昨天才看了這部電影,第一時間感覺沒看懂,因此翻閱了數十篇影評。 令我感到弔詭的是,電影有一個最為 “顯而易見” 的問題都被 “視若無睹” 了:

米哈魯怎麼做到每個月都在低層活下來?

我將先討論這個問題,然後再討論另外的幾個話題:

  • “顯而易見” 的本質
  • 垂直自我管理中心的本質
  • 電影所隱喻的階級社會
  • 失敗的救世策略
  • 如何在 Hole 中實現真正的共贏
  • 結局的那條 “message”,最終傳遞給了誰

先談第一個問題:

米哈魯怎麼做到每個月都在低層活下來?

亞裔女米哈魯, 她每個月初都從高處下降到低層,甚至超過200層。 她是怎麼在低層生存下來,還保持體力的?

米哈魯(Miharu ?看長相是東南亞裔?愛吃石鍋拌飯是韓裔?看名字是日裔?) 如果只是專精吃人肉,也不見得要下那麼深。 她每次最多也只隨身攜帶一個裝著血肉的小包袱而已。

《飢餓站臺》評析:“顯而易見”的本質是“熟視無睹”

在嘗試解答這個問題之前,我們先沉浸在電影的設定裡思考一下, 如果自己在在這深坑裡(英文 “the hole”, 翻譯成 “監獄坑” 似乎不準確,加入了額外的意義誤導), 每個月都有一個理由(且不論是否是333層小孩)都必須降到深處, 如何才能確保生存。

我想到的唯一必勝策略是,在有食物的層次醒來後,逐層往下殺死大多數人, 從而保證高層的食物無法被吃完,一定會降到很底層。 但它的前提是武力值 110,必須有能力殺死大多數人而且自己不受致命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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米哈魯顯然不是這樣的人,她每次搏鬥傷痕累累,而且也未曾濫殺無辜。 何況她到第171層救了男主時,171層已經沒有任何食物降下來了。 她如果真是為了找自己的孩子,任何一個沒食物的層次即便找到了,她也無法和孩子活下去。

因此米哈魯往下降,一定要滿足兩個條件:

  • 即便身在高層,也必須冒巨大風險前往低層,不是自利也不是取樂
  • 身處低層有辦法一定能活下來

思前想後,唯一可能的解釋是,米哈魯是真的要尋找一個小孩(是不是她的孩子另說); 而電影結尾讓小孩(我不確定是男孩女孩,只是頭髮長而已)躺在平臺上往上升,一直升到0層,是可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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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孩和其它的餐具不會因為電梯急速上升而粉碎,這點可以說通。 管理局製造了一個能自動下降的平臺,同時也造成了人們可以搭乘平臺回到高層的風險。 如何阻止人們偷乘平臺上升呢? 答案是加速度,平臺會把途經的障礙物擊碎(某個血腥畫面提示了人體被平臺撞擊的後果)。

這是為什麼平臺到達了最底層333層(6米一層,洞深恐怕在3公里),還會繼續下降很久才到底。 333層到最底部的距離是平臺用來加速的,同時從高層跳下來自殺的人也不會填滿在333層。

同理,0層到 1層之間,應該也有很長的距離用來減速。 否則平臺像炮彈一樣急速上升,擊中頂部阻隔物,一定會有巨響、震動和碎落物。 然而每次都沒有,說明平臺是有辦法減速的,或者有什麼其它黑科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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基於這些推論,米哈魯只需要有辦法和平臺一起降到最底層,就能夠在別人無法察覺中去到0層,從而有機會活下來。 除此之外沒有任何合理的解釋,只能走向主角幻想說。

電影中出現的五個月裡,只有主角神志恍惚的第四個月(202層)米哈魯沒出現,她每次都下降了。 她可能每次都到達底層,然後帶著孩子通過平臺回到0層。

這種推論並非光明結局,而是和 “凍奶說”(送上去的是凍奶,但0層的人認為是有頭髮才沒有人吃)同樣黑暗的。

米哈魯很可能每個月都到了0層,但從未在當月被送下去,因為送下去等於告知所有人低層有辦法到達高層。 然後 The Hole 的體制就真的被打破了,因為人人都會湧向最底層。 但每個月之後,米哈魯又被送回某一層了,所謂到達0層送去的 “message” 跟那個有頭髮的凍奶一樣,並沒什麼卵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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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顯而易見” 的本質

電影中男主角屢屢提出常識性問題,作出正常的舉動(例如和上下層的人喊話)。 但那位拿著加強版武士刀的老爺爺(Trimagasi),都用 “顯而易見” 這個口頭禪來回復他。

我們觀眾也一樣,剛開始還帶著懸疑進入電影,到最後已經和老爺爺和男主角一樣,忘記疑問了。 一切似乎都 “顯而易見”,而且 “說話令人疲憊”。

這是人類接受一個外在秩序的標準流程。 當人們提出疑問和質疑時,也預示著改變秩序的慾望。 而當人們 “一旦接受了這種設定”,就會慢慢被秩序同化,覺得一切都 “顯而易見”, 甚至連 “內心的怨恨” 都沒有了,就像清洗乾淨的蝸牛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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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主角被 The Hole 同化的過程,我們觀眾也在被電影同化著,似乎忘記了最初的疑問。

電影開頭就有一句獨白, 在這個世界裡只有三種人,”上層人”(those at the top),”下層人”(those at the bottom), 和下落的人(those who fall)。

第三種人裡面又有三種人:

  • 放棄希望跳落自盡的
  • 米哈魯這樣獨善其身的
  • 男主角和黑人朋友 Baharat,試圖有所改變的

反者道之動,在 The Hole 這個系統(system)中, 呆在原地不動的上層人和下層人,命運都是不變的。 既然不能往上攀登,那麼如果有解方,唯一的解方就是往下。

垂直自我管理中心的本質

垂直自我管理中心和其它的 “自我管理中心” 最大的區別是什麼? 答案 “顯而易見”,是 “垂直”。

The Hole 的有兩個至關重要的設定:

  • 下層人無法去到上層,下去了就上不來[網絡]Trickle-down effect;
  • 上層人對食物有絕對的分配權力
  • 每一層只能與相鄰的層有所溝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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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它和別的 “自我管理中心”,比如監獄,最為本質的區別。在這樣的系統中:

上層的人主宰一切,下層的人沒有能力改變,地位下降的同時也失去了改變的能力

這樣的系統,導致了某位偉大哲學家所說的一切人反對一切人 的戰爭。 而用中國先哲的話說,則是枕人頭,食人肉,菹人肝,飲人血,甘之於芻豢。

電影所隱喻的階級社會

大多數觀眾都意識到了 the Hole 這個系統對階級社會的隱喻。 但這並非對現實世界的準確隱喻,因為現實中的人類社會還存在階層流動,還沒有絕對的垂直; 更重要的是 the Hole 裡的人們是不事生產的,僅僅剩下分配問題。

從這個角度來看,The Hole 有點像劉慈欣的《贍養人類》,它是未來式的隱喻。

隱喻的是資本主義階級社會的發展趨勢, 階層分化越來越多,階級的隔閡越來越深重。 類似《寄生蟲》所主要闡述的,上層人和下層人無法相互理解。 而在這部電影裡,階級隔閡直接變成了無法跨越房間的設定,重點在於食物往下分配的問題。

這樣的秩序在現實世界是部分存在的,尤其是歐美國家的居民更為熟悉。

The Hole 是典型的 “Trickle-down effect”(涓滴效應)模型,是發達資本主義國家喊得最兇的經濟政策。

這些政府官員、經濟學家,往往主張對富人和大企業減稅來改善窮人的命運, 認為這樣企業能賺更多錢,發展得更好,僱傭更多的人,這些高階工人再消費,讓經濟層層往下流動,從而讓窮人受益。

當然實際情況,舉一個例子:很多大企業拿到減稅和低息貸款後, 把它們用高利息借給政府去修建他們所需要的基礎工程, 而政府再用勞動階層的高稅收去支付利息給這些企業。 結果大企業賺了更多的錢,而勞動者卻承擔了更大的負債。

從更大的世界範圍來看,全世界也是一個涓滴效應的結構。 第一流發達資本主義壟斷了全球的能源、金融、高科技產業; 然後把勞動力密集型、高汙染的行業外遷,讓第二世界國家得以發展; 更低端的產業再層層往下遷移,直到沒有任何資源和市場的最不發達國家, 靠上層國家施捨的愛心、贈與的衣物、食物來苟延殘喘。

在我們生活的現實世界中,國家、民族、階級的不平等在日益增大。 人類日益走向電影中 VSC 的體系。

但是一直有政客和經濟學家,主張人類社會所產生的不平等困局,是有解的。 他們正像電影中的 “管理者”,主張 VSC(垂直自我管理中心)是有解的。

甚至按電影中女面試官所暗示,管理局正是為了找到解方,才創建了 The Hole 這個系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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電影中 VCS 雖然內部細節不為公眾所知,但它的存在是告知天下的。 甚至在招募志願者來到這個地方參與社會實驗。

這裡的工作人員似乎認為,VCS 等待著人們找到辦法, “eventually” 走向 “自發的聯合”; 或者出現一位彌賽亞(savior,彌勒佛,救世主,在電影中則屢屢比附聖子耶穌)領導大家走向團結。

如果團結得以實現,我們還可以假設它會作為電影中現實社會的解方,從而得到推廣, 一舉解決階級社會人與人相互仇恨無法團結的難題。

這才是《飢餓站臺》這部電影最關心的問題,不是隱喻階級社會而已, 最重要的是隱喻 “管理者” 們所說的 “有解”,究竟有沒有解。

像管理局為求解打造了 The Hole 一樣,電影的創作者為求解拍攝了《飢餓站臺》這部電影。

失敗的救世策略

The Hole 裡的系統與現實世界非常相似,階級的分化導致了資源分配的不公平,衍生出了嚴重的不平等。底層的人每天都在經歷地獄般的生活。問題是,“怎麼辦” 呢?

《飢餓站臺》整部電影,就是把各種人的 “怎麼辦” 擺在了我們面前。

圍繞這個問題最有名的假設就是 “看不見的手”,所謂自由市場機制會自動調節分配功能,讓所有人受益。 但市場萬靈論對所有參與者都有個 “理性人” 的假設。 而博弈論的提出,囚徒困境等一系列例子提出,用數學的方法證明了, 只要有一定比例的非理性人存在, “看不見的手” 不可能生效。

《飢餓站臺》老爺爺就屬於博弈論式的反證。 他是一個自由主義的,自私自利的人,但只是自私,並不是壞人。 他吃得好的時候就往下一層撒尿, 他過得苦的時候就罵上層是混蛋。 這樣的人破壞了系統的自發團結,很快教會了更多人自私,系統沒有走向“自發”的聯合,而是 “自發地” 走向了不合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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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主角一開始主張上下溝通的方法, 馬上被老爺爺質問說 “你是gczy者嗎?” 而男主角立刻噤聲了。 在《飢餓站臺》的世界裡,和現實世界的資本主義國家一樣,”gczy” 都是最為政治不正確的禁語。

但我要指出,男主角的合作分配策略,完全不是 “gczy”。 我很遺憾幾乎沒看到影評提到這一點。 “gczy” 主張的是一種 “生產關係”,而不是 “分配關係”。 主張分配上的平等,而不觸動資本主義秩序本身,這是 “民主社會主義者”。

例如,現在正在美國參選總統的老爺爺桑德斯。 他主張美國全民醫保、教育免費、提高最低薪資,向億萬富翁和財團徵稅 ——但從來不提生產關係的改變。

《飢餓站臺》這部電影預言了桑德斯競選的結果:你是gczy者嗎?上面的人是不會聽gczy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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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女面試官進到 The Hole 時,她採取了和男主角最初相同的舉動, 勸說。 這種策略是作為理想主義者出現的, 就像國際 NGO 組織,社工體系,給上層人中的理想主義者們一個用勸說、幫助的方式改變秩序的平臺。

勸說結果是失敗,毫無約束力。為此男主角化身 “拉屎的彌賽亞”,用拉屎相威脅,對下層產生了一定的震攝效果。 看起來就像一些公益的國際組織公開批評第三世界國家的獨裁者、貪腐官員一樣,威脅取消援助一樣。

這樣的威脅有效果,但效果是存在於一兩層,整體體系毫無撼動。 因為理想主義者們既沒有辦法喚醒更低層,更沒有辦法”你沒法把屎拉到自己頭頂的高層去”。

最關鍵的是,理想主義者們的能力取決於所處的階層地位。 當時間一到,命運齒輪重啟,理想主義者們失去自己優越的地位,他們的話再也沒人在意。 自己身處低層時,為了避免吃人和貫徹自己的善意,就只剩下自殺、以肉飼人這唯一的出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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涓滴效應、自發的市場機制、民主社會主義、理想主義都失敗了。 這一次在第六層甦醒的男主角,有了一個有力的朋友。 這個朋友身強力壯、心性善良,一心想通過諂媚上層向上攀爬。 他得到的是上層人拉在他臉上的一泡屎。成功學也破滅了。

主角和這位黑人朋友聯合起來,作出了僅見的大膽舉動,他們選擇了威權主義, 逐層往下走。要用武力捍衛食物的分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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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於他們試圖一直壟斷資源的分配權,因此和所要幫助的對象處於相互質疑的博弈中。 他們不敢輕易放棄武力,必須痛毆不合作者來捍衛自己的地位,很難界定這是幫助了人還是侵犯了人。

進一步的,威權並非萬能,在某一個層次遇到更兇悍的人(能殺死米哈魯,戰力極高)挑戰, 使他們負傷了,權威就會大大下降,隨時被取而代之。 就像那些對國家經濟騰飛所有貢獻,但被指獨裁,最終被部下找到理由槍殺、推翻的所謂 “強人領袖” 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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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關鍵的是,強人領袖的階層是 “下降” 的,只要在下降,他就必然失去長久的權威,然後被新的上層人取而代之。 他們這樣舉動是一次性的,也無法喚醒大眾的聯合,又有何意義呢?

那位十幾層的智者,給了主角兩人一個意義。這個意義就是保留一個象徵,一個 Message。 這個 Message 可以是意大利凍奶,也可以是一個小女孩。 他們希望用這個 Message 感動頂層的人,即便感動不了真正的統治者,也希望感動那些為統治者遂行統治的工作人員。

於是兩人豁出姓名,在臨死之前把 Message 送上去了。這個感動上蒼的舉動成功了嗎?

我們已經知道,按凍奶說的結局,0層的管理員無法理解底層的信息,他們只會用自己的階層經歷,猜想凍奶因為有一根頭髮才沒有人吃(有頭髮的凍奶,和送上去的凍奶,一模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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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送小孩的結局的話,米哈魯已經成功登頂了無數次,但每次都被送回來,每次都要冒著生命風險重新往下走。

無論哪種結局,都是失敗的。

依我來看,全劇試遍了現實世界中的各種說法,無一成功。

唯一,稍有效果的是自殺的面試官,她對應的是宗教救贖之路。在主角的幻想中引入了聖經耶穌的話:

<code>你們若不吃人子的肉,不喝人子的血,就沒有生命在你們裡面。……我的肉真是可吃的,我的血真是可喝的。/<code>

神話中耶穌用自己的犧牲為人類贖了罪,所以基督徒在此基礎上衍生了聖餐的儀式。 而電影中,女面試官用自己的血肉,幫助男主角贖了罪。 讓男主角沒有墮落到老爺爺那種狀態, 而是不惜用生命嘗試最後的救贖之路。

這樣的自我犧牲,即便沒有像《雪國列車》裡那樣用自己的血肉讓末尾車廂的人放棄人吃人而團結;但至少改變了兩三個人。 也許這也是導演想表達的態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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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何在 Hole 中實現真正的共贏

那麼,如何在 Hole 裡實現真正的共贏呢?我有沒有自己的辦法呢?

如果有人對我提出這個問題,我只能說整部電影第一遍算白看了,正需要看第二遍。

電影裡所有改變 Hole 秩序的嘗試,都是人性上的嘗試。無論出發點是理性、理想主義、宗教、強權、自我犧牲…… 都是想讓人們通過理念聯合起來,從製造一個均貧但無人陷入人相食悲劇的秩序。

這些 Idea,可以統稱為 Idealism,然而在電影中所有的嘗試都失敗了。

真正的答案是 “顯而易見” 的,是 “房間裡的大象”(elephant in the room),卻被大家忽視了。

答案就是 “無解”。

因為問題的根源從來不在於參與者的人性不夠偉大,而在於規則本身,在於每個鏡頭裡那高六米的窄室,三百多層,綿長數公里的深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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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有參與者的所有策略、所有方案,都有一個 “顯而易見” 的共同前提,就是不改變 “垂直” 這個階級分化的物質現實,而嘗試從精神上達成共贏。

這時我們就能看透電影的文眼,那本唐吉珂德的小說了。 所有不能物質上改變深坑存在,而試圖從精神上取得勝利的,都是 “唐吉珂德” 式的舉動。 充滿英雄主義氣概,最終一事無成。

事實上,Hole 有解本身就是管理者的騙局。 管理者創造了 Hole 這個社會實驗,吸引自願者和招募罪犯前往,讓社會對結果翹首以盼。 0層的廚師們精心打造食物,面試官25年招募人員,都在維持這個系統的運轉。

他們都以為這個系統能找出解,食物夠 200層 400個人分配,只要大家走向自發的團結就能得救。 殊不知 Hole 不止 200 層,有 333 層,666的人數象徵著地獄。 管理者給的食物,無論怎麼分配都是不夠的,自發的聯合都將因資源的有限而必然走向崩潰。 博弈論共贏的前提就不存在,這本身就是零和的,一切人與一切人的戰爭勢必會出現。

管理員並不是希望通過這個社會實驗找出最優解, 他們確保這個社會實驗一定不會出現解, 但能這樣運轉好幾十年。 從而讓更多像廚師和麵試官一樣的人,讓更多主角一樣的志願者能把精力消耗在這個項目中。 讓現實世界的 Hole 也能一樣運轉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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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沒人去思考怎麼從物質上打破這個地獄

當每個人都默認接受了 Hole 的建築是最為 “顯而易見” 的存在, 每個人都對真正的改變可能性,視若無睹。

真正應該改變的不是人心,而是系統的物質基礎。應該要把垂直的深井拉平,消滅階級存在本身; 讓所有人處在能相互作用的同一空間,把食物同時擺在每個人面前,讓所有人能參與博弈、談判。秩序就遲早會建立起來。

題目沒有答案,因為題目本身就是答案。

結局的那條 “message”,最終傳遞給了誰

我認為電影的導演是想明白了這些道理的。所以才會拍出這部電影,才會出現《唐吉珂德》的小說。

然而《雪國列車》的結局,代表循環週期律的列車被炸燬了,因為只有炸燬物質上的列車,破壞秩序本身,才能有人性的解放。

同樣為了小孩而最終覺醒、自我犧牲,《飢餓站臺》的主角沒有像《雪國列車》的主角那樣破壞列車, 而是把小孩作為 Message 送了出去,電影戛然而止。

這個電影結局令人迷惑,於是有了具有說服力的凍奶說,小孩只是想象。真正送上去的凍奶,卻讓0層的廚師們誤以為自己掉落了頭髮才沒人吃。

按我前面的說法,送到頂層的人是可以存活的,那麼小孩的命運和米哈魯一樣,很可能下個月再被送回來。 但如那位智者所言,這個 message 還存在一線希望,就是讓 0號層的工作人員發現真相, 管理局號稱不收 16歲 以下的小孩是謊言,讓更多 “外面的人” 質疑管理局的行為。 那麼這個小孩的意義,就有點像電影 《月球》(Moon)的結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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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我仍然不樂觀。為什麼廚師所在的層,要叫做 0 層,而不是地面呢?

因為這些 “廚師” 們,或者說管理層手下的 “職業經理人”,和其他實驗者一樣囚禁在這個 Hole 中。 他們和每一層的試驗品有生態上的區別,卻沒有地位上的區別,都是奴隸。 一旦從 0 層反叛,未必不會有跌到 333 層的命運,就像 《Cube3》(異次元殺陣3)裡一樣。

不過這都無關緊要。如果導演真的想談小孩的結局,是可以多拍一小段收尾的。

之所以電影在 Message 投遞的那一霎那就結束了,因為 Message 已經傳遞到位了。Message 的投遞對象是我們,是觀眾。

整部電影就是一個 message,一個 symbol,和劇中的小女孩,凍奶一樣。

電影觀眾才是真正的 0 層工作人員,是那位智者唯一寄予希望的對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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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品,你細品。

最後,問題來了,你有沒有為了凍奶上的那根頭髮,而動怒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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