迪克是撒哈拉沙漠瀕臨絕種的一峰雄駱駝。
每當經過戈壁灘上的客棧,他大大的眼睛裡,似乎隱藏著一種無法言表的衷怨和無盡的相思。
那一天,當駝隊經過一座海拔四百米高的沙丘時,走在前面的迪克大老遠地就發現了一峰紅褐色的同類。
她深陷的眼窩裡充滿了驚恐,更帶有幾分渴望。
她不停地在原地打轉兒,蹄下不時會彈起嫋嫋的沙霧……
迪克“嗷”了一聲朝她奔去,先是繞著她上下左右地端詳,然後飛快地跑到我的身邊。用他長長的嘴使勁地拽我的衣角,好象在求我幫助眼前這個可憐的同類。
當我從第七峰駱駝的身上取下草料,送到那個陌生者的跟前時,我看到了那個可憐的生命眼中淚光閃閃。
是感激食物,還是感激我,抑或是感激迪克,我說不清楚。
從她背上的布褡褳裡,我找到了她寫在羊皮捲上的簡單身世——她叫莎曼,一九八三年四月份生於呼倫貝爾大草原。
在接下來的日子裡,我顯然感覺到他們戀愛了。
因為每次趕路,迪克都要把莎曼帶到身邊,就連休息的時候也聚在一起竊竊私語。
我永遠忘記不了那個晴朗的午後,他們之間的談話:
“我叫迪克,在駝隊裡也算是長輩了。曾經有過一位伴侶,相處了一年。後來她覺得我沒有出息,所以乾脆分手,去了一家有名的動物園——享受她飯來張口,徒有虛名的日子。
我熱愛這片廣闊的沙漠。可恨的是去年,由於我的失誤,兩個主人被埋在沙子下面。
所以我無法原諒自己,是他們給我食物,給我實現自我的機會,所以此後我就發誓一定報答他們,我也要把生命獻給這廣闊的沙漠……”侷促不安的介紹完自己,迪克有點害羞地低下頭,是思考,又彷彿是在等待。
“你是一隻很忠實的駱駝,也是一位很善良的朋友,相信你的主人一定很愛你,可我卻不一樣。
在以前的駝隊裡,不僅有我愛的主人,還有愛我的傑克。我們相依為命,完成了一次又一次的任務。
可是就在一星期前,也是一場鋪天蓋地的沙塵暴,使我們走散了。
我在方圓兩公里的地方尋找了三天三夜,看到的只有荒涼的沙漠,也許他們走得太遠了,聽不到我的召喚,或許他們遇難了,再也回不來了……”
迪克此時低垂著腦袋一聲不吭地聆聽。
等她把話講完,停止了抽泣。迪克抬起他早已潮溼的眼瞼,含情脈脈地說:“既是這樣,那就讓我來繼續愛你吧……”
這也許就是動物間最樸實無華的真情告白。
三年後,當我再返商隊的時候,只見到了鬱鬱寡歡的莎曼。
聽嚮導講在我離開的第三年夏天,迪克和莎曼有了自己的骨肉凱迪。
那時候他們無微不至地關愛那個小生命。
可惜冬季糧草饋乏,年幼的凱迪就在那年最冷的日子閉上了雙眼。後來聽獸醫講,小凱迪患有嚴重的先天性心臟病。
人世間最大的痛苦莫過於失去親人。
最疼愛的凱迪不在了,於是迪克開始用絕食懲罰自己,他認為是他的照顧不周,才釀成了那場悲劇。
再後來口蹄疫氾濫,沙漠一下陷入恐慌。許多人死了,許多動物也沒有幸免,只有莎曼卻奇蹟般活了下來。
在迪克即將逝去的前夜,為了挽留莎曼的生命,他毅然撞破了駝峰,用熾熱的鮮血供給愛人。
當被發現的時候,他已經因為失血過多而死去。
他終於把生命獻給了沙漠,把一腔熱血和無盡的愛獻給了最愛的人。
離開商隊的那一晚我從噩夢中驚醒,我夢見血淋淋的迪克眼中含淚,跪在莎曼的身畔,一字一句地請求:
來吧,用我的血餵你吧,愛人。
這一生我只愛過你,我滿足於對你的愛。
關於作者:北方有家人2020,另一筆名天涯草,曾在簡書平臺累計碼文數萬字。本篇選自個人首部文集《草夜集》,並改編自早期作品《駱駝愛情》。
用感恩的心,書寫人間冷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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