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被燒死的小強2


故事:被燒死的小強2

次日傍晚,我拿著書向衛生間走去,聞到一股青椒炒肉的味道,廚房裡傳出噼裡啪啦的響聲。路過鄰居的房門口,她剛好開門走出來,我們簡單打了個招呼。由此斷定,在廚房裡做飯的是她男朋友,他們並不住在一起,他每個月都會過來幾次,屋裡經常傳出兩人爽朗的笑聲。

我舒舒服服地坐在馬桶上,看到那具蟑螂的屍體還乾巴巴的躺在那裡,身體看上去縮短了不少,成了一個小黑球。顯然,鄰居沒有注意到它。

不再理會這些,繼續看書,突然間餘光注意到那個小黑球正在移動,嚇得我不禁身體顫了一下。費了好大力氣視線才移到那個位置,原來是又來了一隻蟑螂,我長舒了一口氣。這隻蟑螂正在圍著同伴的屍體徘徊,觸角伸到那屍體下方,時不時地將它掀動了一下,然後繼續徘徊,好像在反覆確定它到底有沒有死。

確定同伴已經死去的事實後,它便匆匆往洗手池那邊爬去,難道是要喊同伴過來搬運屍體?也許它並沒這種智慧。不幸的是,這時我又拿出了作案工具——打火機。與上次不同,這次我沒把火苗直接與它接觸,而是放在它的前方,逼的它不得不走其他路線。往左走我就把火苗放在它左邊,往右走火苗就放在右邊,於是它就只能掉頭走,這正是我想達到的目的。

直到一步步把它逼到了起始點,然後火苗瞬間移動過去,它立即喪失了一部分行動能力,六肢幾乎平躺在的地板上,身體像是爆了胎的汽車,而背部卻膨脹起來。它仍在緩緩爬行,如同一隻奄奄一息的老烏龜。緊接著,我像著了魔一樣,把火直接開到最大,又對它烘烤了數次。

不知怎的,當前的景象以及濃烈的燒焦味,讓我突然想到了父親。同時暗暗悔恨,為什麼不趁它活蹦亂跳的時候出現這個念頭呢?如果是這樣,就能完整地見證父親被燒死的過程。那一刻,焚燒變得更為殘暴,奄奄一息的父親被燒的一動不動,兩條觸角早已灰飛煙滅。面對父親的這具屍體,我並未停止自己的暴行,眼下可燒的還有六隻腳。

此時的火苗不大不小,只有這樣才能做到精準焚燒。於是,火苗沿著父親身體的一側來回移動四次,三條腿便不見了蹤影,彷彿縮進肚子下面去了。接著是另一側,重複完同樣的做法,父親看上去就只剩下一個黑化的外殼,和它的同伴一正一反地躺在那裡,像是在等待被泥土掩埋。

為了做到萬無一失,我再次把火苗開到最大,順著父親的脊樑骨燒下去。奇特的肉香味撲面而來,勾起人強烈的食慾,但當我想到饅頭的時候,胃裡又泛起一陣噁心。火機油被消耗殆盡,火苗逐漸熄滅。最後,輕輕朝它吹一口氣,父親立即化為了灰燼,粘在門上、牆壁上,有的則飄進浴室的積水裡。我拿起噴頭,將父親殘餘的最後幾片骨灰衝進了地漏裡。

後來的幾天,我每天都去衛生間尋找蟑螂,將它們一一處以火刑。起初每天只燒一隻,接著是兩隻,四隻,六隻。焚燒父親早已不能滿足我,它們有的是我的老闆,有的是我的同事,甚至由於這種行為能夠帶來快感,讓我記起了原本已經忘記的某個和我有過矛盾的朋友。他們全都無聲無息地死在了我手裡。

記得那是一個週五,怨恨達到了極點。那天我幾乎在衛生間裡待了一天,燒死了足有二十多隻蟑螂。鏡子裡的我雙眼通紅,活像一個殺人不眨眼的惡魔。突然間,我從鏡子裡看到後面的牆上爬滿了密密麻麻的蟑螂,白色牆面像被潑了墨。我轉身靠在洗手池上,兩腿發軟,滿臉驚恐地看著那一幕。好在很快恢復了理智,匆匆跑進屋裡拿來一瓶高度數白酒,向牆面灑去,用火機點燃後,我退到大廳。

只見大火立即蔓延到四面牆壁,地板也在熊熊燃燒,無數只蟑螂像桑葚般砰砰墜地。它們在烈火中仰面朝天,扒拉著魚鉤一樣的爪子,嘴裡發出痛苦的呻吟聲,吵的我腦袋快要炸裂開來….

睜開眼睛時,發現自己正躺在床上,彷彿是一隻在烈火中倖免於難的蟑螂。我起身靠在床頭,喘著粗氣,額頭上滿是汗珠,好一會才確定那是個夢。

此時窗外已經暗了下來,西邊的晚霞出現三種顏色,紅色,淺藍色,淡紫色,像幅畫一樣懸在空中。外面的大門發出聲響,我便知道是鄰居下班回來了。她突然大叫了一聲,我穿上拖鞋跑出去,看到她蹲在大廳的牆角,身體對著敞開門的衛生間。

“你幹了些什麼?”她幾乎哭著說,衛生間的地面上躺著二十多隻蟑螂的屍體。

“別怕,它們已經被我燒死了。”我洋洋得意地說。

“燒死?一隻只燒死的?”她站了起來,滿臉震驚。

“是啊,如果它們能聚集在一起,我倒願意一起燒死它們。”

“你不知道有殺蟲劑這種東西嗎?”

“或許知道,但燒死它們讓人更有成就感。”

“你是變態嗎?為什麼要用這麼殘忍的手段?”

“我很正常。”我說。

“可你為了滿足自己的私慾,讓它們死的毫無尊嚴。”

“殺蟲劑能讓它們死的有尊嚴?”

她不再回答我,起身進了屋,砰地一聲關了門,然後又開門補了一句:“請立即把那些屍體處理掉。”

我默默地走進衛生間,用掃帚把屍體掃進簸箕裡,倒進馬桶。一開始它們在水面上四處漂浮,然後被捲進一個漩渦,在中心處聚集成堆,最後隨著馬桶的一聲幹吼而消失的無影無蹤。正如那些我所怨恨的人一樣,或許從此以後我就對他們選擇了寬恕,他們將以另一種合理的身份存在。

自從鄰居發現我的罪行後,在那段時間一直叫我兇手,或者變態。我在她眼中何嘗不是一隻小強呢,她必然也想燒死我,或者為了讓我死的有所尊嚴,她會選擇用殺蟲劑。這種仁慈,多少會讓我有些汗顏。

失業的第68天,我找到了工作,每天朝九晚五的上下班,回家就躺在床上,再沒心思燒蟑螂。我的罪行也逐漸被遺忘。

而在接下來的兩個月裡,鄰居變得很安靜,屋裡不再傳出笑聲,廚房也沒了動靜。她常常幾天不出門,頭也不洗,形象變得很邋遢,見了面只對我點點頭,自然也不再喊我兇手了。我想,我大概也得到了她的寬恕。

在一個週末的中午,我到樓下711買了份快餐回來,走進廚房,準備用微波爐加熱。這時我看見一隻全身發黑的蟑螂躺在洗菜池旁邊,湊近一看,除了六隻完好無損的爪子以外,從形體上幾乎認不出它是蟑螂。輕輕一吹,那已成粉末的身體便向四處散開,唯獨六隻爪子還牢牢地趴在那裡,像一隻被扒了殼的螃蟹。

對此我做出了幾種推斷,鄰居燒死的自然不可能是我,畢竟我們沒有什麼深仇大恨,更無情感糾葛。她燒死的應該是她那位兩個月沒來的前男友,而更有可能的是,她燒死的僅僅是她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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