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翻的雞樅油

打翻的雞樅油

作者 王永明

盛夏時節,酷熱難耐,稻田裡綠油油的水稻瘋長著,蟲鳴蛙叫聲此起彼伏,知了在山間比賽似地扯開嗓子,好像要把山裡所有山珍野味都叫醒一樣。這些都在向人們暗示,小鎮的特產雞樅上市了。

小鎮地處溼熱河谷,鎮上很多人穿著短衣短褲,拖著人字拖,頭腦精靈的小販們圍堵進山的各個路口,收購雞樅。油炸雞樅是當地一道美食,是饋贈親友的佳品。這些年來,雞樅市場行情出奇地好,價格蹭蹭地上漲,上山撿雞樅的人笑得合不攏嘴。儘管價格高漲,但買雞樅的人絡繹不絕,各色人紛紛朝小鎮湧來。

在鎮上工作的郝圖也加入了買雞樅的人群,但他買雞樅不是為了吃。用他的話說就是,買的人不吃,吃的人不買。

這幾天,郝圖雖然上著班,心裡卻在打著算盤,自己的工作調動,怎麼也得斗膽賭一把,要不然以後可能沒有機會了。在縣城裡獨自帶娃的媳婦一天唸叨不停,催促他往城裡調,連岳母也會數落幾句,怪他腦筋不靈活,榆木疙瘩一個。他聽得很不厭煩,深夜獨自嘆息,又無可奈何。調工作,說的容易,做起來就難,送禮也要對門路。

對於送禮,他是大姑娘上轎頭一次,還好多少也聽過同事們的談論,他於是在心裡默默地“演練”多少次。前思後想,送雞樅油應該是最佳選擇,他挑選本地上好菜油,把買好的雞樅送去鎮上一家飯店請人洗好、炸好,裝在專門買的瓷罐裡。

週末回到縣城,趁著漆黑的夜晚,郝圖讓一個“懂行”的朋友帶路前去送禮,在朋友的私家車上,他心跳得厲害。為掩人耳目,他特意找個黑色塑料袋給雞樅油罐偽裝一番,拎著雞樅油罐的手心滿是汗,左右手不停地輪換著。

離目的地還有一段距離,他就下了車,順著巷子,走到那座獨棟別墅門前,星光下別墅高大的羅馬柱若隱若現。郝圖在面前徘徊了一會,終於下定決心去敲門了。突然,他看見一個黑影閃到門邊,手裡也拎著一個黑乎乎的東西,直覺認為,應是“同路人”,他放下敲門的手。

兩人互相瞟了一眼,郝圖伸出手讓了一下,你先來,說完後退了一步。慌亂中兩人的東西竟然碰到一起,“咣”的一聲,那人的東西似乎碎了,郝圖的雞樅油缸脫手落地,稀里嘩啦地碎了,他的心也跟著瞬間碎了。原來對方也是拎著一罐雞樅油。

正要發火,別墅大門外的大燈一下子亮了起來,門內傳來藏獒的叫聲,他感到汗毛都豎起來。接著,大門打開,一個富態的中年婦女探出頭左右看看,郝圖看得出來,是局長的夫人,之前他專門請人指認過的,錯不了。誰呀!婦女問道。兩人不敢作聲,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撒開手逃之夭夭,郝圖一腳蹅在香油上,猛地一個趔趄,差點摔倒。

兩年後,郝圖參加了縣裡公選幹部考試,順利調到城裡並升了職。又一個週五晚上,他在飯局上偶遇那晚一起送禮的人,他們相互確認了眼神,心照不宣,使勁地握著手,喜極而泣相互擁抱了一下,不約而同地連幹了三盞老白乾。郝圖時不時用食指往上推了推下滑的眼鏡,臉喝得像豬肝色,兩人交頭接耳,說起前不久被調查並雙開那位領導,也就是那個別墅的主人馬局長。

“哥們,我倆挺有緣啊,幸好那次雞樅油沒送得成,不然你我怕是跟他一起完蛋了。”郝圖夾著大舌頭說,關鍵時刻,還是靠自己本事硬點靠譜啊!說著,兩人又各自倒滿一杯,碰得很響,一口見底,哈哈大笑。反而感覺越喝越清醒,笑聲傳遍整個飯店。郝圖晃悠悠站起來,端著酒杯說:“來來來,總結一下,我們也全乾了,散夥!”同桌的食客,先是一陣錯愕,隨後便跟著開懷大笑,好像大家都明白了什麼似的。

打翻的雞樅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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