陝光燈（shaanlight）出品
當國內疫情形勢趨緩，歐洲、韓國、伊朗等疫情開始爆發，加拿大華人最多的多倫多、溫哥華也開始出現零星新冠肺炎病例後，哈利法克斯市乃至整個加拿大就出現了很奇怪的兩幅圖：華人群體恐慌蔓延、加拿大人依然淡定。
我想，要不是總理小特魯多老婆染上了新冠病毒，才猛然驚醒開始採取措施，恐怕加拿大還在處於呼籲、提醒、建議的口頭措施階段吧。不過一旦醒過來的加拿大，倒也行動迅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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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山好水好寂寞”突變“武漢武漢”
在面對突如其來的變故，人們常常會慨嘆“明天和死亡，你永遠不會知道哪一個先到”；於我而言， 體會更深刻的是“回家和有家難回，你永遠猜不到哪個先到”。
1月13日，我結束了所有工作，和所有中國人一樣，喜氣洋洋地開啟過年模式，從古城西安出發，一路跋涉，屁顛屁顛地飛過太平洋，去冰雪覆蓋的加拿大去探望在那邊上學的小孩和陪讀媽媽，順道飽覽一下異域的大西洋文化和冰川風貌，體驗一下傳說中的“好山好水好寂寞”。
剛過去的幾天，和所有正常的電視劇裡演的差不多，基本上是在好奇、興奮與倒時差的鬥爭中度過的。一下飛機，映入眼簾的就是白茫茫的世界，而那邊地廣人稀，我落地的城市叫哈利法克斯，加拿大新斯科舍省首府，以最早營救泰坦尼克號和安葬船上遇難者聞名於中國，同時還是加拿大大西洋地區最大城市，其實還沒有西安城一個區的人口多。那些天印象最深的是：好大的雪啊、好大的地方啊、好多的鳥啊，好少的人啊！
就在我剛剛拿出提前做好的考察規劃，準備全方位對當地進行觀察，撰寫一系列文章時，國內突然傳來一波又一波震驚世界的消息：武漢疫情日趨嚴重、病毒快速傳染、武漢封城、湖北封城、全國各地陸續封城……世界是平的，國內的消息像核彈一樣，在海外華人中激起蘑菇雲。緊接著，鋪天蓋地的消息完全覆蓋了朋友圈、媒體圈，“武漢告急！”打亂了全社會的運轉節奏，國內幾乎進入了準戰時狀態。
什麼觀察、什麼文章，在這樣的情勢下，哪有其他閒情逸致啊，疫情就像一場巨大的龍捲風，讓即使遠在萬里之遙的遊客，也裹挾在其中，隨著風暴翻飛。家人怎麼樣了？朋友同學熟人怎麼樣了？家鄉怎麼樣了？陝西怎麼樣了？西安怎麼樣了？……在有限的華人圈子裡，我瞭解到所有人的感受都是一樣的，每天刷屏看最新病例數量、最新動態成了每個人的標準動作。我們租住在一座被稱作“House”的大房子裡，樓上樓下三層，經常就被樓上某個大學生的尖叫嚇一跳——往往都是因為看到某個驚人消息而急於分享。
那些天，置身海外的中國人，包括留學生、遊客、陪讀家長、訪問學者，估計和我的節奏差不多，除了必要的工作學習外，剩下的大量時間就在關注國內疫情的一舉一動。作為曾親身經歷過03年非典疫情的我來說，也確實被嚇壞了，這次跟03年真的不一樣啊，那時哪有這麼大面積全領域的封城封路封小區啊，整個經濟社會的運轉彷彿施了法定住了。這邊留學的孩子們、大學生們多數都是00後，哪裡知道03年的那場冠狀病毒災難啊，我偶爾會像一個神話故事裡的白鬍子老頭，給他們講一講03年的往事。
一二月份時，加拿大哈利法克斯本地媒體的關注點還沒有完全聚焦於中國武漢，我偶爾瀏覽一下當地報紙和網站，頭版、頭條和重要位置的新聞，往往都是加拿大本地的國計民生大事，有時也會有關於中國疫情的報道，但更多是外交、經濟、人道主義等層面的報道，畢竟，在所有當地人的心中，甚至在海外中國人心裡，絕大多數都認為疫情距離自己還很遠，更多能做的就是這邊買口罩給國內郵寄過去、不斷加油了。
微信裡的華人媒體在調動華人情緒方面，似乎影響不小。即使在疫情還遠離加拿大的時候，各類微信自媒體就開始滾動爆出各種消息，由於做過多年媒體，知道這類自媒體很多都是“小事說大、大事說爆”的那種，吸引眼球、流量為王，即使很多國人到了海外，但還是很容易被這種傳播套路所左右。從自媒體的閱讀量和留言中，也可以讀出華人圈的群體情緒來，看得出很多人的心隨時跟著國內疫情的消息震盪。
即使在國內疫情吃緊的時候，從我個人在當地的觀察和交往來看，並沒有感到加拿大本土人對中國人另眼看待。經常走在路上、坐公交車、超市購物時，總有陌生的當地人禮貌的問候、笑臉相待，圖書館工作人員為了幫助我找書也是忙前忙後，十分熱情；孩子在學校也沒有感到任何不適，總體而言，在這樣一個移民眾多、文化多元的國家，社會總體比較包容友好，除了網上看到有個別地方爆出“中國病毒”“歧視華人”的媒體事件外，我自己並沒有感受到當地加拿大人在中國疫情問題上有絲毫的歧視感。
2
疫情擴散，我看到了兩幅圖：恐慌與淡定
國內疫情形勢趨緩，歐洲、韓國、伊朗等疫情開始爆發，加拿大華人最多的多倫多、溫哥華也開始出現零星新冠肺炎病例後，哈利法克斯市乃至整個加拿大就出現了很奇怪的兩幅圖：華人群體恐慌蔓延、加拿大人依然淡定。
我記不清加拿大出現的最早病例是華人還是伊朗人還是其他了，只記得很快華人媒體圈就炸開了鍋：親眼目睹了武漢從個別病例到失控爆發，中國人心有餘悸，開始紛紛行動起來——溫哥華、多倫多的一些華人家長開始向學校寫郵件建議停課，似乎沒用；一些華人家長建議學校拒絕讓有感冒症狀的孩子入校，被拒絕；留學生、華人移民開始搶購口罩等；批評加拿大政府、學校麻痺大意、反應遲鈍的言論不絕於耳。但加拿大從聯邦政府到學校，好像更多就是建議、提醒多洗手，戴口罩印象中從來不提。
大概一個月前吧，我在周圍留學生帶動下，去了一趟當地的藥店買口罩，結果撲空，一問原來賣完了。後來又陸續去了不同的藥店問詢，結果每次都無功而返。晚上，樓上的留學生們說他們開車跑遍了哈利法克斯市的藥店，口罩全部脫銷了，後來他們跑到隔壁達特茅斯市的一家店才買到兩包N95口罩和一次性兒童用醫用口罩，我們靠著這張老臉，才得以從他們手中買來六個口罩儲存，這成了至今為止我們全家屯到的唯一抗疫戰略物資，一直由夫人收藏，不到萬不得已，堅決不能動用。
有一天，聽到一個消息，讓我們緊張了一星期。
那是孩子從語言學校放學回來，告訴我們他們換老師了。這很正常，我們沒當回事，但接下來說的一句話讓人頓時緊張起來：“我們老師說，她前一陣才從中國回來，之前還去了一趟武漢。”
“武漢？！”，我和夫人差點跳起來。“她回來多久了？有沒有隔離？學校領導知道嗎？她有沒有啥症狀？……”一連串的問題像連珠炮發出。兒子也說不清，只是說班上六個同學都挺緊張，但誰都沒好意思當面說出心裡的不安。有個同學本來坐第一排，後來坐到了最後一排。同學們嘴上不說，但彼此其實都心照不宣，內心惶恐啊。但沒有同學戴口罩，因為在加拿大人的文化和習慣中，或許在整個西方社會吧，健康的人是不戴口罩的，當一個人戴口罩說明他生病了，戴口罩是防止病菌傳染他人——由於這種強大的群體觀念佔據主流地位，所以搶空了口罩的中國人，只是屯著口罩，沒有一個人戴著出門，因為戴上反而容易帶來不必要的歧視。
接下來的一週，我們是提心吊膽的，只希望那位據說從“武漢”回來的老師安然無恙。一週過去了，大家都健康平安，全班同學和家長心裡的石頭落地了，那位老師肯定想不到過去的一週，同學們盈盈的笑臉下面，隱藏著多少心驚肉跳啊，或許一次不經意的咳嗽，都讓全班顫抖了。
雖然媒體每天都在報道全加拿大病例數目，由於主要集中在多倫多、溫哥華、蒙特利爾、卡爾加里等大城市，所以在我所在的哈利法克斯市，感覺當地人絲毫沒有感覺：公交車照坐、飯館照開、學校照上課、各種集體活動照進行，大街上、超市裡、商場中，看不到一個戴口罩的人，總之一切照舊。
就這樣，海外華人群體緊張有序和當地人若無其事，交織上演。
3
猛然驚醒，楓葉之國終於行動了
最近加拿大聯邦政府、各省政府，還有總理小特魯多，差不多每天都要公佈一系列措施，終於開始動真格了。採取的措施令人眼花繚亂——一些省陸續宣佈進入緊急狀態，比如安大略省、魁北克省、不列顛哥倫比亞省等；政府對所有公立學校採取停課措施，並號召私立學校也採取相應措施；所有公共集會取消；除了超市醫院，其他非必要商業機構都關門；呼籲全世界加拿大人趕緊回國，禁止外國人入境；關閉加拿大美國邊境；國庫拿出數百億加幣提高兒童牛奶金、漲工資、資助中小企業主、延期繳稅等。
前幾天，我所在的哈利法克斯市終於出現新冠肺炎病例，都是從海外旅遊回來的居民；接下來幾天，每天都有幾個增加病例，大部分都是從海外旅遊回來的當地人，和國內完全不同的是，這邊一開始就是境外輸入佔據著主流。和其他省一樣，很快這座城市處於停擺狀態。
終於，這座城市的形勢似乎陡然升級。我們也趕緊趕到當地沃爾瑪超市和superstore超市採購儲存物品。由於是週日傍晚才去，估計搶購高峰期過了，超市裡的人稀稀拉拉並不多，沒看到有人戴口罩，只有個別收銀員戴上了一次性手套，這是我看到的比較明顯的防護措施。超市裡很多食品貨架都空了，賣餐巾紙衛生紙的貨架還殘留了幾包紙，感覺很意外，因為老外愛搶衛生紙遠遠勝過搶口罩。走近一看，原來貼著每人限購兩包的提醒，難怪還有口湯可喝。
19號出門，去附近一家中國人小超市“鼕鼕超市”買點蔬菜，結果吃了閉門羹。後來加了門上貼的微信詢問，中國老闆說考慮到疫情，他們一家決定暫時關門不營業了。特殊時期，也能理解。又專門去看了看另外幾家亞洲超市、中國餐廳，結果都關門了，而一家加拿大當地人的便利店還在正常營業。
走在路上，除了偶爾駛過的汽車，幾乎看不到一個人，本來這邊地廣人稀，平時除了車就看不到幾個人，最近形勢吃緊，老外也終於意識到居家靜待和隔離防護的重要了，路上的人就更少了，一天7000多步走下來，只看到幾個遛狗的和遛娃的。靜謐的街道，沒有人煙，大概和前一陣國內封城時的情景一樣吧。
加拿大是個以慢著稱的國家。慢到啥程度？
看病慢，常常聽到有人抱怨這裡醫生看病太慢，它們不是根據先後順序看病，而是根據病情輕重來看，如果只是普通感冒發燒不要命的病，排隊等七八個小時非常普遍，甚至有些不是特別急的手術，都可以排上幾個月；
工作慢，無論網上還是銀行櫃檯辦事，前者動輒要等好多天才有結果，而且往往都要通過電子郵件來交流，後者會一個上午就接待你一個，工作人員慢條斯理地、耐心熱情地給你解釋交流，後面等待的人估計都長毛了；
學習慢，兒子上初二了，放學回來一問，進度慢的要命，甚至有的課連課本都沒有，就是老師慢悠悠地和你互相交流；
賺錢慢，加拿大人愛享受生活，好多餐廳啊、商鋪啊，很晚開門很早關門，有一次和朋友約好11點半吃飯，結果去了餐廳竟然12點才開門，而且三四點又關門了……
在一個愛享受生活、習慣閒適狀態的社會，突然之間變得緊張起來，這裡人好像也比中國人慢幾拍，從政府到國人，差不多都這樣。
我想，要不是總理小特魯多老婆染上了新冠病毒，才猛然驚醒開始採取措施，恐怕加拿大還在處於呼籲、提醒、建議的口頭措施階段吧。不過一旦醒過來的加拿大，倒也行動迅猛，馬上封國封校關閉各種商業場所，甚至還兩個世紀來第一次關閉與美國的邊境。
哈利法克斯還有很多中國留學生留在這裡，大學停課了，而且很可能無限期，他們何去何從？從當地58同城二手市場看，很多留學生在出手各種生活學習娛樂體育用品，理由都是“馬上回國，急於處理”，希望他們回家的路，溫暖平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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