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顆老鼠屎搞壞一個行業。
4月2日，對中國VC/PE們，註定是一個不眠之夜。
不僅是大鉦、愉悅等持股瑞幸的機構投資人，連夜召開各種會議，需要想話術如何對LP解釋；那些正處於美元募資期，期盼通過美股IPO退出獲益的一級市場投資者們，也是焦慮萬分。
那些未能提前儲蓄足夠資金、尚處美元募資期的GP，恐怕不得不選擇冬眠。
自爆造假
4月2日晚間，僅用18個月實現創立走到IPO的神話企業瑞幸咖啡，以日市值蒸發近50億美元、單日跌幅75.57%，給2020美股歷史驚詫史又添上濃重一筆。4月3日，開盤繼續暴跌10個點。
瑞幸咖啡是全球市場中自成立後最快實現IPO的公司，也是2019年以來融資規模最大的中概股公司。自爆偽造交易22億美元的行為，也創造了新的美股歷史。有笑言：2020年剛開年，見證美股十天四次熔斷歷史劇情，又在瑞幸上見到一天盤中六次熔斷。
當天，瑞幸內部信稱：公司COO劉劍及其下屬等4位管理人員，涉嫌財務數據造假正在接受公司內部調查。劉劍是誰？據招股書，這個畢業三年即加入神州、一路忠心耿耿的COO，實際在瑞幸咖啡並未持有任何股份，只擁有47408股期權，期權行權價格為0.1美元，行權期限為10年。
費心造假22億，只為拉高公司股價，自己卻難從中獲益？劉劍因此被指為應對渾水做空報告引起的集體訴訟的背鍋俠。
2月初，有匿名機構向做空機構渾水遞交資料，其調研機構為了證明瑞幸咖啡造假，派出92個全職和1418個兼職調查員，在全國900多家門店蹲點，收集25843張購物小票，大量內部微信聊天記錄，關聯人與企業的工商信息，並錄製11260個小時的門店錄像，得出了瑞幸造假的判斷。不過，瑞幸當時迅速強烈譴責了渾水做空報告，2月3日，瑞幸咖啡在SEC官網堅決否認了報告中的所有指控，認為報告的方法有缺陷，證據未經證實，均基於毫無根據的推測和對事件的惡意解釋。當時，瑞幸保薦機構中金公司僅用三天時間，迅速刊發研報回擊《瑞幸咖啡：匿名沽空指控缺乏有效證據》，認為匿名沽空報告主要基於不具代表性的草根調研和主觀推斷，亦缺乏有效證據，維持跑贏行業評級。
據燃財經報道，這份草根調研來自於匯生諮詢，原本服務的客戶還包括一手將瑞幸推至IPO、至今仍是第一大VC/PE股東的大鉦資本。渾水做空報告之後，大鉦資本解除了匯生諮詢的服務。黎輝在2016年成立的新基金大鉦資本，正是憑著瑞幸咖啡一戰封神，黎輝還入選財富雜誌“2019年中國最具影響力的30位投資人”。在任職華平之時，黎輝就曾多次救難於陸正耀，劉二海的幾次輸血，黎輝關鍵時候“大手筆”救急，負債90%多的神州扛到了上市。而2016年時，黎輝還曾加盟神州優車和陸正耀並肩作戰。
有意思的事，就在各路旁觀者為瑞幸會走向何方擔憂之時，其公司CEO、CMO仍元氣滿滿。3日午間，瑞星咖啡大股東、董事長陸正耀和瑞幸咖啡CMO楊飛二人都在朋友圈發佈了一張海報，海報上寫著“今天更要元氣滿滿！我們加油”。陸正耀還配上了類似的文案。
瑞幸咖啡CMO楊飛則配文：“資本的事我也不清楚我也不想問大家也別問我。我就知道經歷這麼多看到這麼多，做人呢，兩件事最重要：必須實事求是，永遠元氣滿滿！#謝謝關心，我們反思”。
一戰封神
作為資本“鐵三角” 被媒體圍攻扒皮一天，大鉦資本和愉悅資本看似受傷慘重。根據萬得數據，現在瑞幸咖啡的大股東中，黎輝持股9.33%，劉二海持股5.3%，持股均超過5%。二人均為瑞幸咖啡董事會成員。
但仔細分析，二者由瑞幸咖啡一戰封神，早已享受到了紅利。這似乎與當年源碼資本因趣店IPO名聲大噪有異曲同工之妙。
更何況，大鉦資本對瑞幸咖啡的投資已經落袋為安。據公告，2020年1月8日，大鉦資本減持了3840萬股瑞幸股票，持股比例從14.06%下降至12.15%，套現2.3億美元。大鉦資本當時對媒體表示，此次減持後，已收回當初對瑞幸資本的投資。同時還稱，大鉦資本仍然是瑞幸咖啡最大的機構股東，並持續看好瑞幸的長期發展前景。3月6日，路透社報道，大鉦資本旗下二期基金已經接近完成首輪約20億美元的關賬。這距離去年12月開始募資僅過了3個月，消息並指金額超過原定25億美元的目標。
一週前的3月27日，“未賣一股”的愉悅資本創始及執行合夥人劉二海剛剛卸任瑞幸咖啡審計委員會委員。在4月3日致基金LP的信中，愉悅資本就瑞幸咖啡一事作了回應。回應稱，愉悅資本聞聽此事非常驚訝，大家的利益都受到了損害，因為未出售瑞幸的任何一股。此外，愉悅資本採取了快速的行動來應對，得知消息幾小時後，召集了合夥人全體會議。接著當晚又與法律顧問舉行了電話會議，尋找保護投資人利益的最佳方式。
以內部信所言，雖然名列瑞幸咖啡第二大VC/PE股東，但從愉悅資本的基金總盤子佔比來看，投資金額還算合理，“沒有讓雞蛋都放一個籃子裡”。
前述投資中，愉悅二號基金出資3300萬美元，佔該基金總規模的10.3%，每股的投資成本為6.68美元；愉悅機會基金出資4900萬美元，佔該基金規模的15%，投資成本為11.75美元。
與大鉦資本一樣，在瑞幸咖啡成功IPO的光環之下，愉悅資本在2019年也完成了美元募資。2019年7月，愉悅資本宣佈完成總額超過7億美元的早期及成長期基金募集，在管基金規模超過100億元人民幣。作為一家成立於2015年雙創浪潮的新機構，這是一個值得驕傲的數據。
上一個完成此目標的，是差不多同時期成立、三年時間管理規模破百億的高榕資本。在發佈業績暴增432.3%不到一週的時間，同樣在美股上市，高榕資本被投公司、明星項目跟誰學於2月26日凌晨遭遇做空機構Grizzly Research做空。在長達59頁的做空報告中，跟誰學被指誇大財務數據、刷單等致命的誠信問題。不過，這已經不是外國做空機構第一次做空教育中概股。此前渾水機構先後做空了兩大教育中概股新東方和好未來，儘管兩家公司在被質疑過財務數據造假等諸多問題後股價大幅下跌，但後續都陸續漲回做空前股價，且創出新高。
如若在2020年，美元募資寒冬及瑞幸咖啡爆雷之下，恐怕愉悅資本就真難“愉悅”了。
重擊行業
瑞幸咖啡事件，讓中概股面臨集體信任危機。
海通國際美國3日早報稱，瑞幸咖啡事件最可怕的是再一次向全美和全世界每天都想證明的問題——中國的數據有問題。這個事件的影響，絕對不會僅限於瑞幸咖啡，所有的中概股都會被連帶。數據造假的大帽子再次被死死扣在中國企業頭上。
對於瑞幸財務造假事件，京東（在美上市中概股）零售集團CEO徐雷在朋友圈表示，這樣的中概股老鼠屎對中國企業的形象影響是破壞性的，對中國創業企業的負面影響是深遠的，經此事，全社會很多的經濟成本會提高，因為信任已經被破壞了，而信任是最昂貴的。徐雷表示，現在還在鼓吹瑞幸財務造假是個人行為、瑞幸咖啡商業模式沒有問題、瑞幸咖啡好喝的人，不是蠢就是壞。
與京東相比，一級市場的投資人，中國VC/PE行業實實在在受到了重擊。募資、退出將會更難。“那麼多人的努力，抵不過一顆老鼠屎的危害”。
首當其衝的是，美元募資將會難上加難。自1月以來，受疫情影響、因全球股市大跌，作為美元機構LP的重要來源——全球銀行、家族基金、養老基金均遭遇重創。
據報道，全球最大的主權財富基金——挪威全球養老基金已損失1.33萬億挪威克朗（約合1240億美元），美國最大的公共養老金——加州公務員退休基金資產管理規模縮水約670億美元。
層層傳導之下，海外LP能注入中國VC/PE行業的資金可見的急速縮水。無法面見LP親見遊說、LP心思在現有GP摸排上無暇他顧、對新GP的考量本就謹慎，那些想在今年募集到新的美元LP的GP，恐怕只能選擇冬眠。
剛完成美元募資、有穩定LP的頭部GP當然要從容得多。不過，需要看到的是，退出路徑也在收窄。因為，中美資本市場脫鉤、全球資本市場集體去產能的時代或將來臨。
中國企業赴美上市數量將大量減少，VC/PE想通過IPO退出也將變得更難。因VIE結構等影響，SEC本來就對無法真正審計中概股財報、質疑審計報告碎碎念，改變對中資美國上市企業的審計規則基本板上釘釘，瑞幸事件將會加速這一進程。中概股打折潮或將開啟，連帶中介行業也會受影響。
對一級市場投資人來說，2020的資本寒冬，因瑞幸咖啡事件將變得更冷。
號稱薅美國資本市場羊毛的免費小藍杯，花掉的是最貴也是最便宜的東西：Credi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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