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偉今年二十五歲，已經到了談婚論嫁的年齡，雖說沒有媒人踏破門檻，卻也時常有人給她介紹對象，拗不過時，她也見了幾個，卻總也不知道該如何選擇。或者說她不知道等待自己的婚姻會帶來什麼，每一次想到結婚她都首先想起母親。
1996年小偉中師畢業，趕上國家分配工作的最後一年，順利被分到了一所小學當了語文老師。今年已經是第六個年頭了。
小學放學後，小偉下班回到家，一邊收拾廚房，一邊準備做飯。父親早起去市場賣菜，賣完菜又趕忙去田裡幹活，家裡吃過飯的碗盤都沒有收拾。她一邊收拾，一邊想起了往事。以前有父母哥哥的家，雖然時常有衝突，有吵架，可總有個過日子的生氣，現在只剩下自己和父親的家，安靜裡越發顯得冷清，家怎麼就變成了這個樣子？
從前的四口之家
小偉的家在鎮子郊外的村子裡，村裡人大多以種菜為生，小偉的父母也是種菜的農民，海濤是比她年長4歲的哥哥。父親是一個老實的男人，老實的讓母親厭惡，小時候經常看見母親扯著嗓門罵父親，而她和哥哥只能躲在小屋裡不敢出來。姥姥家在離這兒兩千公里以外的外省，母親每每說起姥姥，姥姥總說她將來必要嫁到千里之外。而今應驗了姥姥的話，母親遠離家鄉親人，嫁到了離家鄉兩千裡以外的地方。母親從來不說她想念姥姥和親人，卻常常莫名其妙地發脾氣，然後便把火都撒到父親身上。
母親是勤勞而能幹的，出力的活兒連男人見了都服氣，而這又襯托了父親的軟弱。她矮矮的身材看起來卻渾圓結實，父親高高的個頭因為瘦弱卻越發顯得單薄。在氣場上父親就輸給了母親，而論牙齒伶俐，腦袋靈活，父親就已經輸得所剩無幾。所以自小偉記事以來，面對母親挑起的事端，父親向來都是以沉默應對，也許從前父親也會還嘴的吧，然而總也吵不過，便改變了戰略，用無聲來對抗罵得起勁的妻子。而他越不還口，母親就越生氣，罵他是木頭。
父母之間的戰火
而隨著她和哥哥漸漸長大，母親的發火理由更多了。哥哥海濤聰明的腦袋裡總有對世界無限的好奇和想法，所以常常惹出事端，也常常被別人家父母告上門來。母親從不問事情的緣由，拉過海濤就是一頓揍，工具則是順手抄起什麼是什麼，笤帚，燒火的木柴，書本…… 有時候沒來得及找工具，就對海濤直接揮起手掌。母親一邊打海濤，一邊罵，連著父親一起罵，不管父親在不在身邊。而她打著罵著，已經不是針對一個孩子的罵，有她對繁重體力活的抱怨，有對家庭貧窮的不滿，還有對父親種種的不滿意，母親的世界裡竟然有那麼多的不開心，在她邊罵邊哭之間透漏了生活裡那麼多的不如意。
面對暴力的母親
小偉從小便目睹海濤捱打，所以凡事總是小心翼翼，總怕惹母親不高興招來打罵。海濤上學後常常因為不寫作業而捱揍，小偉長了記性，等她上了學，便知道要認認真真學習，免得母親打罵。她回家第一件事便是寫作業，漸漸地對學習產生了濃厚的興趣，從不用母親叮囑，她也永遠是年級的第一名。因為她的成績好，母親也是驕傲而高興的，可能在這個家裡，唯一讓她滿意的人只有這個女兒。
海濤成年後把母親當了仇敵
父母吵吵鬧鬧的過了二十多年，海濤在這樣的家庭環境里長大，學業沒有成就，技術也不肯正經學，等到海濤到了該結婚的年紀，竟是無人過問，別人家有適齡婚假的兒女，早有媒婆上前搭訕，而他們家就像得罪了月老兒，海濤連一次戀愛都沒有談過，結婚更是無從提起。
海濤將自己找不到對象，沒有工作都歸罪於母親，他覺得因為母親只知道打罵，讓他在叛逆中長大，如今一事無成。他又抱怨家貧，如果家裡富有，還能找不到媳婦嗎？母親的一口伶牙俐齒還能讓海濤佔了上風，結果便是家裡的戰爭時常因此而爆發，只是主角換作了母親和海濤。父親從來不參與他們的爭吵，他總是忙完地裡的農活，回到家常常還要面對冷灶冷飯，母親從來不覺得做飯是女人專屬的責任，海濤和小偉從小上學的早飯都是父親起早準備的，而早上母親要麼多賴一會兒床，要麼早已經出門幹農活去了。
母親對家人是這樣，對外人卻是為人實在的，因為實在，她也能聽進去外人說的話。當然如果有人不小心說到她不愛聽的話，她也照樣把人罵個狗血噴頭。
母親信了基督教
有一天，小偉發現母親捧回了一本《聖經》，還鄭重其事地把《聖經》擺放好，然後她宣佈從今天開始她信主，每天都要拿出《聖經》念上一番，而每週日都要去固定的地方做禮拜。她和家人說，以後不罵人，不打人了，因為信主的人是不能做壞事的。一家人都感到了母親的變化，享受了難得的安寧日子。小偉甚至以為從此自己家也會像別人家一樣了，有商有量，平和度日。
母親信奉基督教之後，有一天夜裡，突發疾病，父親及時發現後連夜把母親送到醫院，醫生說是腦溢血，幸好送來的及時，不然難保姓名。母親在做完開顱手術後竟然痊癒了，身體恢復得和原來一樣健康。而她從來沒有感謝過父親對她的及時搶救，反而說是主救了她的命，她對於信奉主這件事更加虔誠了。
母親離家出走
一個星期日的早晨，母親照例帶著《聖經》出去做禮拜禱告，直到很晚也沒有回到家。不只是那一天沒有回來，接下來的日子裡，母親就像人間蒸發了一般，再也沒有回來。海濤、小偉、父親找遍了母親可能去的地方，問遍了所有相熟的人，但是沒有人知道她的影蹤。
小偉想起母親曾提起的姥姥家，姥姥家永遠是母親言語中的家，她和哥哥都沒有去過，甚至姥姥家的人都沒有見過。小偉想母親會不會是回姥姥家去了？她翻找母親的舊物，找到了通信時的地址，輾轉和姥姥家那邊聯繫上了，而她們也沒有母親的音信。
母親去哪了呢？如果是決心要走，為何不曾帶走一件換洗衣服？如果早上出門時便決定不再回來，是否也會給兒女留下隻言片語？後來小偉細細回憶母親早上走之前的神情，還是沒能找到母親離家的原因。
母親出走
母親出走之後
母親走後的幾個月，海濤也離開家外出打工去了，他可能在母親不告而別之中反思了這麼多年來自己作為人子的過錯。
母親走了，哥哥也走了，小偉開始了思索，也許是因為母親的半生都在和人吵架，也許是因為她從來沒有在父親那裡感到過男人的愛與擔當，而她作為一個女人，卻一直擔當著家中的主力，挺起這個家的大半天，是否也會覺得疲憊不堪。她雖然脾氣暴躁，不會柔情似水，卻也為兒女付出了半生的辛苦和汗水。而成年後的子女對母親卻沒有表示感恩，反而怨聲連連。母親的半生，一頭是自己看不上的丈夫，一頭是不爭氣的兒子，或許真的是在這塵世裡待夠了。
想起結婚的事情，小偉不禁有些懼怕和擔心，父親在母親心中或許從來不是個讓人滿意的丈夫，而在小偉心中卻是個稱職的父親。那麼什麼樣的婚姻才能幸福，自己要如何選擇男人呢？母親已經不在身邊了，誰能給自己出謀劃策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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