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北方初春也許會遇到這樣的場景：在各種公園、景區，大家都在欣賞滿園春色，愜意觀賞著盛開的桃花、櫻花、杏花時，卻有幾個老頭老太太蹲在花樹下，採挖著那一叢一叢不起眼的綠色。
老人們最喜歡挖的是薺菜，經驗不豐富的人會把獨行菜當作薺菜，一併挖走吃掉。可憐的獨行菜，這就是它最高光的時刻了，最終也沒人知道它是誰。
《東北藥用植物志》上的獨行菜插圖。圖片：Internet Archive Book Images / Flickr
大家族並不獨行
獨行菜 Lepidium apetalum是一種十字花科獨行菜屬的植物。Lepidium 源自希臘語 lepis（鱗片），指果實形狀似鱗片。有傳言說，獨行菜屬內某種植物能治療麻風病，而麻風病的症狀之一為“皮膚鱗片狀”，據說獨行菜屬因此而得名。而 apetalum 中的 petalum 則是花瓣的意思，加上 a 可能指其花瓣退化。
獨行菜的花瓣退化成絲狀，甚至消失。圖片：翦翳翎
獨行菜屬是十字花科的大屬，成員有160餘個，其中不少物種，如臭獨行菜（L. didymum，又名臭薺）、北美獨行菜（L. virginicum）在中國是臭名昭著的入侵植物。
獨行菜屬中最出名的植物莫過於瑪咖（L. meyenii）。幾年前，為了商業利益，有人謠傳瑪咖具有壯陽功效 ，一時間成為炙手可熱的“神藥”、“植物偉哥”。後來我國雲南以麗江為首的地區開始大量種植，可如今熱度過去後，它只能淪為坑遊客的紀念品。
連名字都是隨便取的
獨行菜不僅存在感低，名字的來源也有些夾纏不清。“獨行菜”一名最早見於明代早期朱橚（sù，朱元璋的第五個兒子）所作
《救荒本草》中有：“又名麥秸菜。生田野中……葉味甜。”很多植物專業書籍都將這種植物鑑定為獨行菜，但原文中還描述了“開小黲（cǎn）白花”（開暗白色小花），獨行菜花瓣退化成絲狀甚至消失，與書中描述並不相符。再者，繪圖中果實無柄，與獨行菜不同。傳統藥草研究者謝宗萬先生據此認為，這裡的“獨行菜”並非我們今天所認識的獨行菜。
《救荒本草》對獨行菜的記載。
《救荒本草》中還記載了一類名叫“辣辣菜”的植物並附有墨線圖，根據其描述、繪圖及俗稱，人們多把“辣辣菜”認為是獨行菜屬多種植物的合稱。可是，原文中關於辣辣菜有“開細青白花”的描述，這與獨行菜的特徵仍然不符。
古人沒有“物種”的概念，所以很多名稱的記載，都是多種植物的合稱。獨行菜這個名字是從天而降，送給獨行菜的一頂帽子。可憐獨行菜，至今都是“未聞花名”。
《救荒本草》對於辣辣菜的記載。
在古代，獨行菜最高的存在感，就是種子被當作傳統藥材，稱為“葶（tíng）藶（lì）子”。《中國藥典（2010版）》規定葶藶子正品為播娘蒿（Descurainia sophia）或獨行菜的乾燥成熟種子。但是如今的植物學定名，“葶藶”一詞指的是 Draba nemorosa 這種植物，除了同屬於十字花科外，獨行菜和葶藶其實沒太大關係。正所謂老婆餅裡沒有老婆，葶藶子也不是葶藶的子。有些專業人員也會把它們弄混，一般人更是“暈乎已不知所云”。
不起眼，但很好活
獨行有孤獨之感，可獨行菜一點都不獨行，它在中國各地均有分佈，常成群生長，在山坡、山溝、路旁及村莊附近都可以看到。在南方地區，如果溫度適合，它們整年都能繁殖。在北方，由於獨行菜不耐低溫，植株在4℃以下就會凍死，一年只能繁殖一代。它們是華北春天最早出現的綠色之一，這讓獨行菜稍稍有了一點存在感（只不過，還會被當成薺菜）。在新疆，獨行菜要在早春利用雨水或雪山融水，趕在夏季乾旱來臨之前完成整個生命過程，被稱作“早春短命植物”。
獨行菜的果實是圓形的短角果，種子紅褐色，而薺菜的果實呈三角形，種子是鮮明的橙黃色，且更為修長，這是區別它們的一個方法。在溫度適宜時，獨行菜種子會吸水膨脹，種皮產生一層粘液。粘液可以吸收大量水分，作為種子的“貯水池”，有利於在極端環境下的幼苗存活；也可以
粘附在土壤表面，防止種子被風吹走；還可以防止螞蟻等消費者收集種子，從而減少種子損失。
南美獨行菜（L. bonariense）成熟的角果。圖片：翦翳翎
薺菜的三角形角果。圖片：Harry Rose / Flickr
種子是獨行菜唯一的繁衍途徑。獨行菜的種子剛落地時，處於休眠狀態。北方多數一二年生植物（如抱莖獨行菜 L. perfoliatum），種子要經過一段時間的低溫後才能萌發，而獨行菜不需要，只要合適的溫度和降雨量，就能促使它們萌發。這種特性使它比其他物種更具有競爭優勢，雖然存在感低，卻播遍天下。
叫菜，那能吃嗎？
雖然獨行菜下肚的方式，常常是被人誤認為薺菜，但中國很多地方，都會採食獨行菜，北方地區最為常見。朝鮮族喜歡把獨行菜醃漬或直接做湯菜，稱為“英菜”。獨行菜莖葉有特殊清香，類似芥菜氣味，吃起來略有辣味，種子含芥子油，可以作為香辛料蔬菜。
中國近年來把獨行菜作為特殊蔬菜栽培，已生產出幾個栽培品種；外國也有採食和栽培獨行菜屬植物的文化。獨行菜的食用方法很多，可以做煮湯的配料；也可以直接炒著吃，或者剁碎和餡用來包餃子和包子等。西方人將其作為涼菜的配菜，或直接用幼苗製作沙拉，也作為調料加在魚、菜及湯中。
西方人把家獨行菜當成蔬菜栽培，它可以很容易地用種子種植，不過，這個鍵盤大概報廢了。圖片：Wikipedia
不過，沒有經驗，最好不要隨意採挖野外的“獨行菜”。獨行菜在幼苗時期與北美獨行菜極難區分，我曾聽我一位植物學老師說過，北美獨行菜是有毒的，雖然我並沒有查到這個信息，但還是不敢太放心。再說，在公園裡挖野菜，不僅會破壞綠地，也可能會攝入農藥、空氣中的汙染物等有害物質。嘴饞的話，還是走正規商家渠道買來吃吧。
本文是物種日曆第6年第93篇文章，來自物種日曆作者@翦翳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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