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當我站在紅石崖村的山路上時，心中是很愉悅的。明明是首次相逢，卻有一種莫名的親切，彷彿回到了久別的故鄉。那崎嶇的小路，陳舊的瓦房，分明就是我記憶中故鄉的模樣。
當一樹樹繁茂的紫桐花撲入眼簾時，心中陡然升起一種奇特的感覺：暖暖的酸澀，溫馨的惆悵。
那一棵棵開花的桐樹，於我，卻是屬於鄉愁的。它和現在同樣越來越少見到的柳樹，楝樹，槐樹一樣，一直蟄伏在我的記憶深處，且等某一刻不經意的觸動，便會瞬間復甦，牽引出我一縷愁緒，深沉而又綿長。
一 柳笛聲聲，是我回不去的童年舊夢
記憶中，春天最先穿上綠衣的就是柳樹。但不是垂柳。我小時候，從沒有見過垂柳這麼洋氣的樹。
是那種生在河沿或者池塘邊的高大的柳樹。它的枝條不算太長，雖也柔韌卻很少下垂，就那麼根根向上，一身綠衣在藍天下飄飄搖搖。
剛剛發芽的柳條應該是最柔軟的。總有調皮的男孩子爬樹折下幾枝，輕輕扭幾扭，將樹枝中間白色部分抽出，用外面的綠色樹皮做成沒有氣孔的簡易柳笛，吹出咿咿呀呀的聲音。
我很羨慕那些有柳笛吹的人，但自己無法爬上高高的柳樹去折柳枝，更沒有技巧將柳枝的外皮輕輕擼下，做成柳笛。偶爾有人讓我拿著人家的柳笛輕吹一次，一顆心便要樂得飛揚好久。
等到柳芽稍大，葉芽之間便會長出毛茸茸的柳絮。剛長出的柳絮很嫩，大人常用來做菜吃。但我小時候一直不喜歡那味道，總覺得裡面有一種淡淡的苦澀。倒是如今年齡漸長，反而懷念起那個味道了。
前幾天母親給我一把綽過水的柳絮菜，我回家卻忘記放在哪了。等到找到時，已經壞掉了。遺憾了很久。
如今想來，那單調而又沉悶的柳笛聲，應該是不怎麼好聽的。但不知怎麼，每當春天柳樹發出嫩芽時，我首先想起的，便是那單調的咿呀聲。
也許，記憶中那聲聲的柳笛輕唱裡，唱出的全是我永遠回不去的童年時光。
二 風中的桐花，裝滿我童年時香甜的渴望
農曆的三月，是桐花開放的時節。
紫色的桐花開在高高的枝頭，似一串串美麗的鈴鐺，搖響了春天最暖的旋律。
但在我的童年，桐花的美卻不僅僅是這唯美的淡紫色，和靈巧搖曳的小鈴鐺。更美的是，每當桐花開放，我便可以嚐到甜甜的桐花蜜，吃到美味的桐花菜了。
北方的春天多風。每當風起的日子，母親便讓我們跨上竹籃去撿拾桐花。一陣風過，地上便是一層落下的桐花。撿起一朵拔掉花蒂，送到嘴邊輕輕一吮，滿口都是幸福的甘甜。而撿到竹籃裡的桐花，經母親巧手烹飪，便會成為一道美味的桐花菜。
在我記憶中，母親是用桐花做過包子的。但那天跟大姐說起，大姐說沒有做過包子，只是做過桐花菜。
也許？
但為什麼每當想起撿拾桐花的事情，我想起的
便是桐花餡的包子呢？
三 羞怯的楝花，一個小女孩無限的嚮往
不記得楝樹是幾時開花的。總是這樣，等你偶一抬頭看見時，它們已經一串串掛在枝葉間了。
我喜歡楝花。喜歡它細細碎碎的紫色小花，嬌嬌怯怯地藏在枝葉間，與綠色的枝葉一起，勾畫出一副清新淡雅的圖畫。
記得我家院裡就有一棵楝樹。高高直直的樹幹在一個小孩子的眼裡，便是可望而不可及的距離。楝樹花開的時候，常會站在樹下，仰臉看花。
只是，那高高樹梢掛著的一串串小花，在我的眼裡，只能是一片模糊的讓我無限嚮往的紫色罷了。我所有關於楝花的猜想，也只能等到楝樹花落的時候，在地上一片細碎的落瓣中，尋得一點凋敗的消息。
楝花謝了，一串串綠色的楝籽掛上了枝頭。等到冬天漸深時，這些果子也已成熟，變成了淡淡的黃色。冬天的晚上，母親常用水煮楝籽給我們泡手，據說用楝籽煮水可以治凍瘡的。
如今，楝樹越來越少，平時很難得見，關於楝樹的記憶因為很少觸及，便也似逐漸淡薄起來。但那天，當我在路邊見到一棵開滿小花的楝樹時，幼時的記憶居然一下子湧上心頭。
於是久久地站在樹下，不忍離開。
四 槐花盛開，風中那股濃濃的香甜哦
我很喜歡槐樹的葉子。
橢圓形的葉片，輕薄柔軟，近乎透明。偏又很柔韌，摘一片葉子放在雙唇之間，用力吐氣，居然能發出嘹亮的哨音。
我還喜歡槐樹下的陰涼。
無論大樹小樹，槐樹都有辦法用密密匝匝的樹葉罩出一片濃濃的陰涼。夏天的中午，若是有一片槐蔭可以躲避，真是一件幸福無比的事情。
記憶中，村口我五嬸家的院牆外，就有一棵很大的槐樹，樹下放著青石板供人歇息。夏天的午後，人們在樹下乘涼聊天，或者玩上幾把撲克牌，夏日的炎熱便似被悄悄化解了。
總是桐花還未凋謝的時候，槐花就已經開了。
與楝樹花的嬌怯相比，槐花可是比較奔放的了。它能借著風的幫助，把花開的消息傳播到世間每一個角落。
所以，槐花開放的季節，風中都瀰漫著一股濃濃的香甜。這香甜，直燻的人心都醉了。
我最喜歡摘下槐花的花蒂，吮那一點小小的甜蜜。那甜，是可以甜到心底的。當然，槐花的花瓣也很好吃，雖沒有花蒂處的蜜甜，卻有一股淡淡的清香。而且，用槐花坐出租的蒸菜，可是一道讓人百吃不厭的美味呢！
五 漸行漸遠的老樹，深藏心底的回憶
如今，用來美化環境的花樹越來越多。而這些幼時隨處可見的樹木卻正被逐漸淘汰。也許只有在一些還保留著原始氣息的山裡人家，才能時常見到了。
但我知道，這些樸素的樹木，一直生活在我的記憶裡。每當春風催發嫩芽，春雨滋潤新花時，它們便會在我心中發芽開花。任時光漸老，歲月漸深，它們依然是我心底深處那一縷暖暖的愁緒，綿綿延延，永不斷絕。
圖二圖四來自網絡，其餘自拍
閱讀更多 梅花雪a 的文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