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師兄開著車，從瀘定縣城出來，在大渡河兩岸忽左忽右地前進。凱立德導航地圖上，道路早已經消失，我們的車正暴力推進，直搗山腹！眼前的實景卻是，汽車正駛進一個全新的隧道。邵師兄說，臨行前，他可是專門下載了四川、雲南的局部詳細地圖、3D地圖的最新版本，肯定是地圖公司的數據沒有更新。我們還看到，旁邊又一條隧道正在開挖！照這樣的進度，地圖公司根本忙不過來。我們眉飛色舞地聊起這個話題，無不被中國人民戰天鬥地的勁頭所深深鼓舞。
2015年9月28日下午四點多，在大渡河西岸，行至傘崗坪隧道。其名稱用漢、藏兩種語言書寫，看來我們已經進入藏區。公路高出河水不多。河面寬闊，河水浩蕩，對岸山坡陡峻，風化嚴重，滿山碎石。一條細細的瀑流飛瀉直下。綠色的植被零零星星，低矮的灌木見縫插針，倔強地生長在任何一個可能生存的角落。
小天都隧道，攝於2015年9月28日
在冷竹關的丁字路口，我們選擇左轉，離開S112省道，進入G318國道，行駛在瓦斯溝南岸。瓦斯溝，也叫康定河，儘管全長只有78公里，但從源頭到注入大渡河的河口，落差竟然達到3400米。康定城近在眼前。穿過小天都隧道，我們看到幾位騎行的人，真佩服他們的勇氣和體力。他們中間甚至還有一位女子，戴著頭盔，身穿紫色的防水衣，留著披肩長髮，自行車後座上綁著一個明黃色的旅行袋。
這是一段上坡路，他們正推著自行車往坡上走。一名年輕的男子，一身騎行裝，戴著騎行頭盔，坐在路邊上，神情疲憊，沒有看到他的自行車在哪裡。一位精瘦健壯的黑衣男子，推著自行車，後架上綁著七、八個大包小包，走在龍洞電站工地的警示牌前。他大概是在幫助同行的夥伴拿行李吧。
不一會兒，我們趕到四川省甘孜藏族自治州政府所在地——康定市，穿行在情歌大道上。除來自香港的邱師兄之外，我們三個人都能輕鬆自如地唱出那首膾炙人口的《康定情歌》。出發的時候，邵師兄說我們可以到康定的草原上拍兩張照片。身在廣州的人，聽到這樣的話，想象空間還是挺大的。可是，現在我們只能看到高山峽谷，哪裡有半點草原的影子呢？瞪大眼睛尋找，只能看到狹窄的街道和低矮的樓房，一不留神，汽車已經駛出康定城。
“跑馬溜溜的山上，一朵溜溜的雲喲，端端溜溜地照在康定溜溜的城喲……”
這就是《康定情歌》開頭的一句。二十多年前，我在上初中的時候，就學會了這首歌。一直到現在，我還會唱。因為歌詞簡單，也差不多都記得。我從來都沒有想要知道這首歌的作詞、作曲者到底是何人。此行，到康定旅遊，雙腳踏在康定的土地上，我才意識到，我不知道這首歌的作詞、作曲者是誰。
康定
在這個資訊發達的年代，只要你有一顆好奇的心，能連通網絡，你差不多可以找到你想要的任何信息。
1946年5月，來自福建惠安的吳文季在一位朋友的安排下，到甘孜一支青年軍夏令營擔任音樂教官。這支部隊由國民黨組建，準備開往緬甸。那一年，吳文季28歲。他從某一位學生那裡聽到一種溜溜調。據說，溜溜調是從漢人區傳進來的，在康定流傳開來。又陰錯陽差地讓吳文季聽到，他便將歌詞、曲調記錄下來，交給他的老師伍正謙。據說，最後一句“世間溜溜的女子，任你溜溜地愛喲；世間溜溜的男子，任你溜溜地求喲”是他添加上去的。
伍正謙便將這首歌，推薦給同事江定仙。江定仙為這首歌譜寫出鋼琴曲，並收錄在一本民歌集中。恰逢他的美女同學喻宜萱從美國留學回來，無意中看到這首歌，試唱之後感覺不錯，便決定在南京舉辦的個人演唱會中演唱這首歌。
2004年，已屆95歲高齡的喻宜萱回憶起第一次唱這首歌的往事，仍然激動不已。她說，那天是1947年4月19日，在南京國際俱樂部，她站在臺上正在演唱，突然停電了，“工作人員點了很多蠟燭，他們在舞臺的四周高高地舉著蠟燭，我就在燭光下唱完了這首歌，擔任伴奏的就是江定仙，給我留下永生難忘的記憶”[i]。此後《康定情歌》在全國流傳，而且聲名遠揚海外，受到各國人民的喜愛。
1996年4月30日，《甘孜報》刊登一篇廣告，懸賞一萬元尋找《康定情歌》的作者。那時候，1萬元可是一大筆錢！引發全國各地人們的熱情，提出各種各樣的說法，但最後仍然沒有找到。大家都相信這是集體創作的歌曲，是真正的民歌。《康定情歌》也因江定仙的曲，喻宜萱在中國及歐美的演唱表演廣為人知，從而被公認為中國第一民歌。當然，這首歌確實很不錯。
康定城
特別諷刺的是，這首民歌大紅大紫的背後，它的採集者、改編者吳文季的一生短暫而又坎坷。1949年5月，吳文季在南京加入中國人民解放軍，先後擔任第二野戰軍戰鬥文工團、西南軍區戰鬥文工團和總政文工團的歌唱演員。1953年，因為他在國民黨部隊的工作經歷，被認定為有歷史問題，被迫從部隊復員返回家鄉福建泉州惠安縣洛陽鎮。他跟一位姑娘的熱戀也因此永遠地告一段落。
直到1966年5月，48歲的吳文季病死在一間破廟裡，至死也沒有結婚。吳文季，中國第一情歌的發現者，終於走完沒有愛情的一生！所幸的是，去世22年後，他的“歷史問題”終於在1988年得到平反。
而且，這個世界沒有忘記他。2008年3月29日，吳文季誕辰90週年紀念活動、福建省泉州華光攝影藝術學院吳文季音樂廳落成典禮，以及吳文季塑像揭彩典禮儀式同時舉行。甘孜藏族自治州、康定縣政府發去賀電說：“甘孜州各族人民不會忘記他！”福建的家鄉父老們更不會忘記他。在吳文季的墓碑上寫著這樣一行字：他一生坎坷，卻終生為自由而唱。然而，福建人民宣傳說，《康定情歌》是“世界十大民歌之一”，是不是有點興奮過頭？
說了半天，這個“跑馬山”在哪兒呀？阿郎說他沒有看到。這件事得怪阿駱，他坐在駕駛位後面，挨著左側的窗戶，應該能看到左邊的路牌什麼的，因為那個跑馬山就在康定環山南路左手邊，在康定交通局正對面。直線距離不到500米。
康定街景，攝於2015年9月28日
康定回族老作家張央寫了一篇文章叫《康定跑馬山》說，跑馬山，藏名“拉姆則”，仙女山的意思。跑馬山的主峰是仙女峰，海拔4338米，終年積雪。山頂有個五色海，山腰有一片平坦的臺地。明、清時期的明正土司每年在農曆五月十三日在山腰祭拜山神，並舉行賽馬會，久而久之，康定人就把這個地方叫跑馬山。據說，這個景點，體力好的人，兩個小時能走完。
據考證，《康定情歌》的基本音樂語彙是民歌小調——溜溜調，最早產生於康定雅拉鄉三道橋喇嘛嘴。後在整個康巴區傳播開來。雅拉鄉就在康定城北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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