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凡的世界,不幸却不争的双水村大忙人

平凡的世界,不幸却不争的双水村大忙人

同名电视剧《平凡的世界》贺凤英剧照(孙卓饰演)

在《平凡的世界》中有这样一个人:她年轻时不要一分钱彩礼,反而捐出了自己一百二十个元的手表;她带着纯真的干部梦,倾心眼前人,从遥远的山西远嫁双水村,在一个烂包的家庭里过起了恓惶的生活。她上过学,口才好,热爱集体生活,每次出场,都是大家的"主角";她是双水村的大忙人、大红人,但她却又不是个好妻子、好母亲;是的,她就是我们这篇短文的主人公,双水村村民委员兼妇女主任——贺凤英同志。下面,让我们一起走近这个小人物吧!

助玉亭一掷千金,结同心远嫁梦想

孙玉亭5岁丧父,年少寄居求学。最后在太原钢厂成为工人。但后来却突然跑回家说要参加农业生产,并哭着闹着让孙玉厚给他娶媳妇。哥哥孙玉厚尽管无奈也只好认命,四处疯跑着给玉亭打问对象。但是,所有的人家彩礼都要得太高了,他们出不起。后来在山西老拜识帮助下,得知离柳林镇二里路有一个女子,愿意跟玉亭。老陶说玉亭大概也认识这女娃娃,这女子在柳林镇小学和玉亭同过学,官名叫贺凤英。

路遥先生在原著里是这样叙述的:

玉亭的确认识凤英,于是就亲自去了一趟柳林镇,把贺凤英当下就接回来了。玉厚立马闹腾着借钱借粮,尽量体面地给弟弟办了婚事。接着又搬家腾窑,另起了炉灶……

短短3句话,加上标点一共74个字。贺凤英就这样从山西远嫁到了陕西平原县石圪节公社双水村。此时,忍不住心底的凄凉,远嫁意味着什么?我想,没有真正体会过生活之苦的贺凤英应该还没有意识到她的人生将会变得多么的坎坷吧!

在毛卫宁导演的同名电视剧《平凡的世界》中,对贺凤英与孙玉亭的恋爱稍作处理:剧中一个有血有肉的贺凤英鲜活地展现在了我们的面前,她敢想敢说敢干、性格直爽;她家庭生活条件优越,就像我们今天所说的是一个富二代,所以他们家不是贫下中农,也就是所谓的成分不好,没人敢娶,不像我们现在很多小伙子都想娶个富二代,至少可以少奋斗20年的哦。

电视剧中孙玉亭原是在贺凤英的介绍下,去和她的侄女贺秀英相亲的。期间商量彩礼,双方很是友好地谦让:要彩礼的少要、给彩礼的多给,最后田福堂出面确定为一百五十个元;何耀宗也毫不避讳,惊蛰前一天要见到钱,因为他儿子惊蛰订婚要用;唉!这一幕是多么的熟悉呀,不只是在其他影视作品中,更多的是在我们生活中真实存在着。彩礼!这个神一样的存在,不知道祸祸了多少人纯真的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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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凤英反对哥哥要彩礼

难得可贵的是,贺凤英以其超乎时代的觉悟和认识,当哥哥何耀宗要彩礼时,她直言道:你咋能要彩礼嘞,现在是新社会了,要彩礼不对!不仅如此,贺凤英在跟孙玉亭他们的车子回去的路上,说起公社开会,不经意间抬手看了看她那一百二十个元的手表(想低调,可实力不允许呀),是啊,用孙玉厚的话就是一块手表都能娶个婆姨了,人家有钱人的世界岂是孙玉厚他们这些温饱尚未解决的穷人们能想象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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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凤英捐出手表为孙玉亭凑彩礼

更难得可贵的是,贺凤英随即摘下手表,当时就要送给孙玉亭,帮他凑彩礼。她的慷慨解囊无疑是为孙玉亭雪中送炭。她的一掷千金又有多少人能做到呢!一百二十个元的手表呀,而且还是父亲送给她的。但凭这一点,我们就必须给贺凤英同志点个大大的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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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事与愿违,孙玉亭最终因为彩礼未能如愿;他为了挣彩礼钱参加吃人造肉大赛吃坏了胃而住进了医院,贺凤英前去探望。期间,贺凤英夸奖孙玉亭是先进典型并鼓励他向彩礼这种封建社会残余作斗争;孙玉亭当即表态:要娶就娶一个不要彩礼的女子;贺凤英"下意识"地站起来说:"我就不要彩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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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玉亭向贺凤英表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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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之,贺凤英害羞地跑了出去,孙玉亭追了出去,一个成分不好没人敢娶,一个穷得娶不上媳妇,二人你一言我一语,很快就成了革命目标一致的亲密战友,这个说:你要敢嫁,我就敢娶!那个说:你要敢娶,我就敢嫁!就这样,贺凤英和孙玉亭两个人的终身大事就商定好了;就这样,贺凤英同志的双水村生活即将拉开帷幕。

骂孙家母虎枉发威,背恶名夫妻穷积极

关于贺凤英在孙家并不平凡的生活,书中有一段这样的描写:

少平在心里不尊敬这个长辈。当这个操着山西口音的女人来到他家门上后,就把他们一家从祖传的老窑里赶出来。在以后的年月里,她仗着念过几天书,根本不把这家人放在眼里,动不动就拿很脏的话骂他母亲;并且把他早已亡故的爷爷的名字也拉出来臭骂。直到少安哥长大后,在一次她又骂他母亲时,哥哥把她狠狠揍了一顿,打得鼻子口里直淌血,她后来才停止了对他们家这种放肆的辱骂。后来,他们弟兄都大了,哥哥又当了生产队长,在村里也成了一条汉子,她和二爸就更有点怯火了。二爸二妈两个人穷积极,在队里都负点责,一个是大队支委,一个是妇女主任,黑天半夜开会,三个娃娃撂在家里没人管。他们光景一烂包,二爸经常穿着烂衣薄裳,饿着肚子还常给别人讲革命大道理。村里人明里不说,背后谁不耻笑他们!

平凡的世界,不幸却不争的双水村大忙人

电视剧《平凡的世界》中贺凤英准备参加批判大会

的确,热衷于村内集体生活、服务全村人民无疑是一件大好事,但是,在现实中对一个家庭而言,两人都革命去了,都去为群众服务去了,谁也不顾家,谁也没有时间顾家;谁也不会过日子,谁也没时间过日子;谁也不种地,谁的心思也不在种地上;如此夫妻搭档,如此"政治明星",自然他们家也就成了双水村最烂包的家了。集体劳动时,记公分还稍微好一些,改革开放以后,他们的生活更是恓惶加烂包,如果没有大女儿孙卫红在地里劳动,应该早就揭不开锅了吧。

寻温暖丈夫出轨,失面子凤英上吊

贺凤英与孙玉亭两人的婚姻,更像是政治婚姻,或是比较理想化的婚姻:两人既是小学同学,志向、理想、言谈话语和业余爱好,几乎完全一致。两人情投意合,说得来,有共同爱好,投脾气,有默契,想法一拍即合,最理想的婚姻,莫过于此。然而现实生活却是无比残酷:孙玉亭身兼三职,每日里忙的团团转;贺凤英担任双水村妇女主任,开会布置会场,领着全村妇女学习文件,红白喜事张罗着忙里忙外,为集体事业奉献着自己,奉献着家庭,唯独忽略着最需要陪伴的家人和子女。

文中这也描写贺凤英的出场与会场的忙碌:

现在,妇女主任已经从哭咽河的小桥上过来了,少平看见她头发梳得油光——通常都是用木梳蘸着自己的吐沫梳成这个样子的。而且又穿起了结婚时的那件已经很旧的红绸袄;因为罩衣太短,那棉袄的红边在下面露出一圈,非常扎眼,二妈这身打扮,说明她今晚上又要在公众面前露脸了。······凤英忙里忙外,指指划划,旧红绸袄在短了的外衣下面露出一圈,招引得许多目光都注视她。她那没有血色的脸上,洋溢着出人头地的欢欣。

是啊!她是把自己收拾的"干净利落"了,我们的贺凤英只是没赶上好时代,如果是现在,出门之前。必须得是补水、抹乳、打底、画眉、眼妆、唇妆、腮红、定妆等等(请原谅我的知识盲区吧,关于化妆,实实地不懂,就问了问度娘,错误之处,纯属正常)这些一样都不能少吧!至于花费多长时间,那就得看心情啦!

是啊!她是"出人头地"了,面子挣足了也赚够了;开会积极、学习积极、发言积极···总之,只要是在集体露脸的,就都是积极的;而唯独忘记了自己的家庭,自己的丈夫,忘记了自己的孩子,先不说他们家烂包的物质条件,试想他们的家庭会是怎样的一种生活状态,怎样的生活环境,文中几次描写到:

(孙玉亭家)一孔不知孙家祖宗哪代人箍下的窑洞,由于多年不整修,山水从破窑檐石中间流下来,把窑面子上的泥皮全冲光了,烂石头碴子暴露在外面,里面住了许多窝麻雀,一天到晚唧唧喳喳的,倒也自有一番热闹景致。院子原来还有个横石片围墙,自孙玉厚搬走后,就逐渐塌成了一圈烂石头。墙角里用这塌墙石头乱垒起的厕所,似乎连个羞丑也遮不住。

田福堂进了玉亭家的窑洞,天还没黑,窑里就黑乎乎的看不清楚了。在暗处的这家人显然都看见他来了,玉亭和凤英两个人都从后炕火圪崂里转出来,热情地让他快坐。

田福堂知道没个好坐处——地上连个凳子也没有,炕上的席片又烂得到处是窟窿眼。

他就站在脚地上说:"玉亭,……这几双旧鞋放下你穿去吧!"他说着就把胳膊窝里的鞋放在炕边上。玉亭的三个孩子一扑上来,从报纸里把鞋拉出来,一人拖拉一双,在烂席片炕上绊绊磕磕跑着,高兴得呜呜直喊叫。

还有这样一段:

自从他(孙玉厚)搬出这里以后,没事他很少再来这里。现在他看见玉亭两口子把这院地方住得象庙坪那座破庙一般败落,连墙都倒塌了,心里忍不住咒骂这两个败家子:什么懒东西!把好好一个地方弄得象驴圈一样。

他进了玉亭家的门,窑里黑咕隆咚,弥漫着湿柴烧出的死烟,呛得他咳嗽起来。唉!当年他住在这窑洞的时候,尽管穷得没什么摆设,但少安妈收拾得汤清水利,亮亮堂堂的,这现在完全成了个黑山水洞!

玉亭凤英见大哥一清早上门,不知他有什么事,都瞪大眼看着他。他刚坐在炕边上,玉亭的三个孩子一扑围上来,在他身上连摸带掏,看能不能搜寻一点吃的东西。孙玉厚除过旱烟,身上什么也没有,几个孩子失望地离开了他,跑到炕崖下的一堆烂被褥中间厮打去了。

我没有任何反对为集体事业奉献的意思,但这的的确确就是贺凤英和孙玉亭两个人并肩为集体奉献的客观结果了!生活在这样的家庭温暖吗?生活在这样的家庭中的孩子幸福吗?答案可想而知。

在叙述下面的文字之前,我要声明一下:我没有任何为孙玉亭出轨做辩解的意思,也没有任何家庭不温暖、不幸福就可以出轨的意思。但是不得不说,一个家庭是否幸福、是否温暖,与夫妻彼此忠贞之间还是有很大关联的。

好了,大家一起看一下原著中关于孙玉亭出轨的描写:

天明以后,两个人(孙玉亭、王彩娥)听见外面人声沸腾,知道全村人都知道了这件事,赶到这里看热闹来了。孙玉亭马上又吓得面色灰白,头垂到裤裆里,浑身再一次筛起了糠······他感激地望着这位相好。他根本想不到,女人平时象水一样绵软,紧要关头就象生铁一样坚硬。在一生之中,孙玉亭除过和贺凤英,还没和旁的女人相好过。他一心一意闹革命,从来不做这种偷鸡摸狗的事。自从俊斌死后,他给彩娥安排了照枣这个全村人眼红的好营生,彩娥就渐渐把他的魂勾住了。起先他还没意识到彩娥勾扯他;直到去年打枣那天她偷偷在他手上捏了一把以后,他才全明白了她的"意思"。他当然一下子就招架不住了,很快着了魔似的,不顾一切到这个窑洞来寻找温暖和抚爱,终于落到了今天这个地步……

再看一下,关于贺凤英的描写:

孙玉亭自己没想到在彩娥的窑里闹腾着遭人命,他老婆贺凤英却在他家的院子里哭喊着要寻死上吊了。闻讯赶来的少安妈和秀莲,死活拉扯着她,不让凤英出自己的院子。玉亭的三个孩子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灾祸,杀猪一般在黑窑洞里嚎叫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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丈夫出轨,贺凤英痛并悔恨着

在同名电视剧《平凡的世界》中,对此次事件的细节之处做了一些修改,孙玉亭向贺凤英认错忏悔的一段话却的确发人深思:

孙玉亭说:"这几年,日子过得不像个日子,婆姨不像个婆姨;家里烂包不暖和,王彩娥一热乎就把我给化了。我心里明白:你的热情不在干农活上,你和王彩娥不一样,她是好吃懒做;我心里还明白我孙玉亭离不开不贺凤英,你在啥都在,你活我活,你死我死"

是啊!孙玉亭认错的话语之中何尝没有埋怨,没有怨恨呢?不知我们的贺凤英,听了丈夫的这番肺腑之言,又会作何感想呢?会不会反思反思自己的工作和生活呢?

责任制玉亭丢魂,过光景凤英"谋职"

盼望着、盼望着,联产承包责任制终于到来了,尽管贺凤英他们两口子极不情愿"脱离"集体生活,就像不愿断奶的孩子眷恋着母亲的怀抱。可历史的发展从不会因为任何一个人的意志而转移,哪怕你再失落,再无助,就像孙玉亭一样;既然世事看来没希望再变回去,他就无法和现实再赌气。

一个明摆的事实是,他一家五口人总得吃饭。他难以在土炕上继续睡下去了,首先贺凤英就不能让他安宁,开始咒骂起了他:

"你这样装死狗,今年下来叫老娘和三个娃吃风屙屁呀?你看现在到什么时候了?人家把地都快种完了,咱的还干放在那里!等着叫谁给你种呀?"

贺凤英虽然过去和他一样热心革命,但看来她终究是妇道人家,一旦世事变了,就把光景日月看得高于一切!没有办法,孙玉亭只好蔫头耷脑地扛起镢头,出山去了,老婆尽管骂得难听,但骂得也有道理。

后来,孙少安办起了砖厂,尽量满足着村里所有想来他这里赚几个紧用钱的村民。贺凤英也去了,她尽管还当着村里的妇女主任,只不过这职务早成了个名义。几年来,她和她丈夫在村里都没什么"工作"可做。那光景依旧过得没楞没沿,她不得不屈驾来侄儿这里赚几个买化肥的钱。

生活就是如此,靠自己的双手劳动去挣钱,你就会有自己的收获;反之,不踏实、不努力,面子装大的再好,也不过是画饼充饥,自欺欺人罢了;值得欣喜的是,我们的贺凤英一家已经脱掉了干部的外衣,走向劳动第一线了。也许只有这样,我们的贺凤英同志也才能真正地融入广袤的黄土地,真正地凭自己的劳动,收获自己的幸福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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坚持原则的贺凤英同志

是啊!贺凤英就是这样的一个人,或许你讨厌她,甚至鄙视她;可是,我们还是需要慢慢走近她、了解她,也许你会发现:其实她也有她的生活和精彩:面对世俗的坚决抵制,年轻时的倾心相许,批判大会上的精彩发言;其实她也有她的辛酸和不争:富二代因为时代的原因没人敢娶,嫁给一大家子过恓惶的日子。

你们能想象出来吗?当贺凤英这个戴一百二十个元手表的富家女走进一个食不果腹、债台高筑的烂包家庭之后,她的心理历程又是怎样的呢?我想肯定也是跌宕起伏,肯定也是惊涛骇浪了吧!著作中提到的贺凤英对孙家人的辱骂,或许她辱骂的不单单是孙家一家老小,或许还是她最后的呐喊,是远嫁他乡愤懑之情的宣泄,是她对婚姻的懊悔,对孙玉亭的无奈,还是对人生的迷茫····拟或兼而有之?

屋漏偏逢连夜雨,破船又遇当头风;贺凤英当初不要一分钱彩礼,还倒贴手表,谁知她倾心相许的偏偏是个不争气的丈夫,可她自己的心思偏偏也不在农活和家务上;如果孙玉亭有少安的一半,也能把基本的日子过起来,如果贺凤英能有兰花的一半,他们的日子最起码不会烂包成双水村所有人的笑话。但现实没有如果,生活就是把两个“猪队友”偏偏组合到了一起,生活就是把所有的烂牌砸到贺凤英一个人手里了,老天爷呀!你是在专门捉弄他们吗?

就这样,贺凤英这样一个如此要面子的人,却偏偏失去了里子,失去的彻彻底底,彻底到里子都成了一个个大窟窿,但她偏偏还是一个热衷群体活动的人,唉!勉强撑起遮羞的面子也成了众人的笑料。

生活对于贺凤英而言,除了给了她一个温饱的童年,还给了她什么呢?温饱的童年恰恰使得她根本意识不到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意味着什么?根本意识不到选择一个烂包的大家庭会意味着什么?头脑一热的冲动选择,加上坏的不能再坏的运气,一步一步,一步一步,她就变成了今天这样的一个贺凤英!

我们还能说什么呢?我们还能做什么呢?或许,我们能做的只有多一些理解、多一些善待吧。是啊!对这个不幸亦不争的女人,对身边很多不幸的人或者不争的人,请让我们多一些理解,多一些善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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