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致敬先烈:這些人,也不能遺忘!

“那美好的仗我已經打過了,當跑的路我已經跑盡了,所信的道我已經守住了。”

——《聖經·提摩太後書》

1

郝慧英永遠記得,她去偷看父親、國軍第九軍軍長郝夢齡的最後一面。

那是1937年9月,武漢漢口火車站。

當時,侵華日軍直攻山西雁門關,並兵指華北要塞太原,為了拱衛華北,郝夢齡整軍北上,臨行前,甚至來不及和兒女好好道別,女兒郝慧英於是在父親臨行前偷偷去看他。

郝慧英回憶說,那天下午,她偷偷跟著父親來到漢口火車站,當時漢口火車站到處是黑壓壓戎裝在身,即將奔赴前線抗戰的國軍士兵,父親整軍待發,沒注意到尾隨在後的女兒,“我們家離車站很近,父親前面走,我後面就跟著去了。他要走了,我想悄悄再看一看他。”

她沒有想到,這將是她與父親的生離死別。

一個月後,1937年10月,為了拱衛太原的最後一道防線

忻口,郝夢齡親自帶軍突擊第一線、反攻日軍第五師團,不幸被日軍機槍掃射中彈,壯烈犧牲。

臨死前,面對日軍的猛烈火力,部屬們想勸他退下第一線,他卻大聲吶喊說:

“瓦罐不離井口破,大將難免陣前亡!”

“將有必死之心,士無貪生之意。現在我同你們一起堅守此陣地,決不後退。我若先退,你們不管是誰,都可以槍斃我;你們不管是誰,只要後退一步,我立即槍斃他!”

清明,致敬先烈:這些人,也不能遺忘!

▲郝夢齡(1898-1937)

作為抗戰史上犧牲的第一位軍長,由於生前廉潔不治產業,郝夢齡去世後,他的兩個兒子郝蔭槐郝蔭楠,此後不得不淪落到在重慶街頭叫賣茶葉蛋和茶水謀生。

1939年,兄弟倆沿著重慶街頭到處行走叫賣茶水,竟然無意中碰到了郝夢齡的老上司馮玉祥,馮玉祥在街頭看著兩個孩子可憐,便隨口問了句你們是哪裡人,兄弟倆便回答說是“河北藁城縣”。

馮玉祥便說,“哦,你們那裡,出了位偉大的將軍,叫郝夢齡,你們知道嗎?”

兄弟倆淡淡地回答說:

“知道,他是我們爹爹!”

馮玉祥聽後極其震撼,趕緊帶著兩個孩子去確認情況,在重慶街頭、馮玉祥淚流滿面,緊緊抱著兩個孩子,隨後,由馮玉祥出面向國民政府打了報告,申請到了2萬塊錢補助郝夢齡的遺孀和五個子女,最終在國民政府的資助下,郝夢齡的孩子們才得以繼續上學。

許多年後,憶及往事,郝慧英感慨不已。2014年,她在武漢“郝夢齡路”路標下,拍下了下面這張照片留念。

清明,致敬先烈:這些人,也不能遺忘!

歲月流逝,沒有多少人會再記得,一位女兒,對父親深深的眷戀。

2

在這個清明,我們緬懷苦難,緬懷英雄,也緬懷一個特殊的“校訓”:

1932年,中央航空學校在杭州筧橋正式成立,作為中華民族史上一所不屈不撓的先驅航校,筧橋航校是這樣勉勵它的學生們的:

“我們的身體、飛機與炸彈,當與敵人兵艦陣地同歸於盡。”

清明,致敬先烈:這些人,也不能遺忘!

▲中央航校的學生們,在校訓碑前合影:誓死報效祖國

為了捍衛祖國,奪回淪陷的國土,無數進入這座學校的航空學子們,每日進出校園的第一眼,就是耳濡目染這個神聖的誓言。

為了實現迴歸故鄉的夢想,1931年“九一八”事變後,從東北流亡來到杭州,入讀筧橋中央航校第六期的空軍飛行員閻海文,在日記裡寫道:

“東北淪亡,國將不國。堂堂的中華民族,竟受倭奴之摧殘與蹂躪,令人痛心,所以我常為之悲,為之泣。”

在和戰友們的聊天中,閻海文說:

“我是一個流亡者,我要打回老家去,要為東北3000萬同胞復仇!”

他的機會,終於到來。

淞滬會戰爆發第二天,1937年8月14日,中國空軍受命出擊盤踞上海的日軍,作為第五大隊第25中隊飛行員的閻海文,駕駛著自己的霍克III型飛機,對在上海羅店登陸的日軍進行投彈攻擊,接著又進行俯衝掃射,在被日軍高射炮擊中後,閻海文的飛機不幸墜落於日軍的陣地之中。

閻海文跳傘而下,被日軍層層圍住,當時,日寇叫嚷著要活捉這位中國空軍飛行員,步步向他緊逼過來,在用手槍射殺幾名圍攻的日寇後,誓死不降的閻海文將最後一顆子彈留給了自己,臨死前,他慷慨激昂高聲叫喊道:

“中國無投降之空軍!”

然後引槍自盡,年僅21歲。

清明,致敬先烈:這些人,也不能遺忘!

▲閻海文(1916-1937)誓死不降,舉槍自盡

3

在祖國的危難時刻,無數人挺身而出。

1937年盧溝橋事變爆發後,在部分地方實力派仍然猶豫觀望之時,四川省主席劉湘卻挺身而出,在南京的國防會議上,劉湘托出了全部家底:

“抗戰,四川可出兵30萬,供給壯丁500萬,供給糧食若干萬石!”

在主動請纓抗戰時,劉湘對身邊人說:

“過去打了多年內戰,臉面上不甚光彩,今天為國效命,如何可以在後方苟安!”

於是,他不顧自己體弱多病,堅持親自帶兵出川抗戰,1938年1月,他最終在抗戰前線吐血病發、不幸身亡,臨死前他對川軍留下遺囑說:

“抗戰到底,始終不渝,即敵軍一日不退中國境,川軍則一日誓不還鄉!”

清明,致敬先烈:這些人,也不能遺忘!

▲劉湘(1888-1938)

在八年抗戰期間,川軍共出兵340萬人支持抗戰,其中陣亡26.3萬人,負傷35.6萬人,失蹤2.6萬人,共計傷亡失蹤達64萬人,成為支撐中華民族抗戰勝利的中流砥柱之一。

1938年3月,川軍122師更是在師長王銘章的率領下,以5000兵力死守山東滕縣,最終在3萬多日軍攜12架飛機、40多輛戰車、70多門大炮的狂轟濫炸下,5000多川軍全部殉國,日軍攻入城內後,川軍122師數百傷兵不願降敵,全部引爆手榴彈自盡殉國。

滕縣的堅守,最終為國軍爭取時間、圍殲臺兒莊日軍、取得臺兒莊大捷奠定了基礎,後來第五戰區司令長官李宗仁評價說:

“若無滕縣之苦守,焉有臺兒莊之大捷?臺兒莊之結果,實滕縣先烈所造成也!滕縣一戰,川軍以寡敵眾,不惜重大犧牲,阻敵南下,完成戰鬥任務,寫出了川軍抗戰史上最光榮之一頁!”

正如抗戰中川軍將領唐式遵所言:

“男兒立志出夔關,不滅倭奴誓不還。

埋骨何須桑梓地,人生處處有青山。”

清明,致敬先烈:這些人,也不能遺忘!

▲川軍塑像

當時,滕縣城破,在獲悉王銘章殉國後,積極協助國軍抗戰的滕縣縣長周同最終決定自殺殉國,臨死前他說:

“抗戰以來,只有殉國的將領,還沒有殉職的地方官,吾願開此先例!中國人是不會屈服的。”

隨後,不願降敵的周同從滕縣城牆上跳下自盡,以身殉國。

4

我們緬懷戰爭和戰疫中的英雄,是因為無論在炮火紛飛還是和平奮戰的時代,他們身上都湧動著堅守職責的衷心與不悔。

1938年3月開始,日軍以陸軍為主,並集結海空軍,投入40多萬兵力全力進攻武漢。此時,中國海軍原有的130多艘艦艇,除了25艘自沉用於阻塞江道,另外有82艘艦艇已於此前被日軍擊沉,在無力主動攻擊的情況下,中國海軍在長江殘存的最後20多艘軍艦全部集中開往武漢上游,開始執行防禦作戰。

在此情況下,晚清民國傳奇戰艦

“中山”艦,也走到了“生命”的最後時刻。

中山艦原名“永豐艦”,是1910年清政府花費68萬銀元從日本定製的,1913年完工回國後,中山艦先後參加了護國討袁運動,隨後它又經歷過“護法運動”、“東征平叛”、“孫中山蒙難”、“中山艦事件”等重大歷史事件。

到1938年武漢保衛戰期間,中山艦的艦長,是福建福州望族、海軍名將薩鎮冰的侄孫薩師俊,作為中山艦的第十三任艦長,在1938年武漢會戰打響後,薩師俊帶領中山艦官兵奔赴武漢保家衛國,並奉命將中山艦上的三門大炮拆下,以支援武漢外圍的防空火力。

清明,致敬先烈:這些人,也不能遺忘!

▲中山艦舊照

從1938年6月至10月,中山艦一直負責警戒長江金口至嘉魚、新堤沿江一帶,奮勇抗擊日寇入侵。1938年10月24日,武漢會戰進入白熱化階段,當時,中山艦在日軍飛機的狂轟濫炸下,舵機和鍋爐完全毀壞,整個軍艦失去控制,幾分鐘內進水達1米多深,隨後,中山艦完全喪失了動力,開始在長江上隨波逐流。

儘管如此,艦長薩師俊仍然堅持在駕駛臺上指揮作戰,隨後,日軍飛機又炸中中山艦艦首,薩師俊雙腿被炸斷,血流如注,但他仍然忍住劇痛,堅持指揮官兵開炮轟擊日寇。

官兵們看到艦長薩師俊已身受重傷,就想用舢板帶他上岸醫治,沒想到薩師俊卻說:

“諸人員可離艦就醫,但我身為艦長,職責所在,應與艦共存亡,萬難離此一步。”

當時,中山艦駕駛艙內也已進水,軍艦已沉沒在即,隨後副艦長呂叔奮當機立斷,下令強行將雙腿已被炸斷的薩師俊和受傷官兵轉移到舢板,舢板剛剛離艦時,中山艦艦首就高高昂起,有如英雄昂首挺胸般慷慨就義,隨後在嗚咽壯烈中沉入江底。

而剛剛被轉移到舢板上的薩師俊和24名受傷官兵,則被日軍飛機瘋狂掃射,最終全部壯烈犧牲,屍體全部沉入長江,不知所蹤。

就在武漢會戰前,薩師俊曾經對部隊官兵們說,“吾任之所在,生死以之,但願以身殉國!”

這位出身海軍世家的中山艦艦長,最終將生命和熱血,拋灑在了長江之上。

清明,致敬先烈:這些人,也不能遺忘!

▲薩師俊(1895-1938)

5

每一曲記載忠誠的瑰歌,我們都不曾遺忘。

1940年,日軍為了控制長江交通、溯江進攻中國的陪都重慶,隨後集結30萬大軍發動棗宜會戰。作為國軍第三十三集團軍的總司令,張自忠本不必親自上前線,但是為了洗刷此前輿論汙衊他在北平放棄抵抗的不實指控,這位視名譽如生命的將軍決定以死明志。

在親自率兵抗擊日寇前,張自忠親筆給三十三集團軍的各部隊和將領寫信昭告說:

“國家到了如此地步,除我等為其死,毫無其他辦法。更相信,只要我等能本此決心,我們國家及我五千年曆史之民族,決不至亡於區區三島倭奴之手。為國家民族死之決心,海不清,石不爛,決不半點改變。”

隨後,他親自率領2000多人的部隊出擊日軍,並一次次拒絕了上級和屬下要求他回退後方的建議。1940年5月16日,日軍從截獲的電報和國軍俘虜口中,獲悉國軍有高級將領正在湖北南瓜店一帶指揮作戰,日軍隨即調集飛機和重兵,猛烈轟炸我方陣地,當時國軍彈藥即將耗盡,部隊將領請示張自忠可否先行退卻,張自忠卻回答說:

“現在到了生死存亡之際,正是軍人殺敵報國之時,子彈打完了,要用刺刀殺,刺刀斷了,要用拳頭打,用牙齒咬!”

面對日軍的瘋狂圍攻,將士們不斷催促張自忠先行撤退,但是他卻始終不肯後退一步,當時,張自忠全身已多處受傷,他的右胸被日寇的子彈洞穿、血流不止,日軍瘋狂圍攏過來,

後來,張自忠的副官馬孝堂在被國軍救治後,在彌留之際回憶說:

“(1940年5月16日下午)總司令猛然前撲,旋又立起,右肩後流血了!很顯然是被炮彈碎片炸傷了。與此同時,參謀處吳處長也受傷了。到了十里長山,(張自忠)還在指揮,接著左臂也在流血!但是總司令仍然站在那裡,怒目圓睜,大聲呼喊著,指揮著……他的腿上也流了血,血溼透了襪腳。我見總司令突然向後一歪,右胸就往外噴血,總司令脫了上衣軍裝,讓我給他裹傷。血如泉湧,濺上了我的臉和全身。我剛包紮完傷口,敵人就一窩蜂上來了!總司令命我快走開,還說,這樣死得好,死得光榮,對國家、對民族、對長官,心裡都平安····這時總司令面已蒼白,但還有些笑容,接著眼睛就閉上了……”

對於這位誓死不下火線的集團軍總司令,侵華日軍在《231聯隊史》中,記載了將軍生命的最後時刻:

“第四分隊的藤岡一等兵,是衝鋒隊伍中的一把尖刀,他端著刺刀向敵方最高指揮官模樣的大身材軍官衝去,此人從血泊中猛站起來,眼睛死死盯住藤岡。當衝到距這個大身材軍官只有不到三米的距離時,藤岡一等兵從他射出來的眼光中,感到有一種說不出來的威嚴,竟不由自主地愣在了原地。

這時背後響起了槍聲,第三中隊長堂野射出了一顆子彈,命中了這個軍官的頭部。他的臉上微微出現了難受的表情。

與此同時,藤岡一等兵像是被槍聲驚醒,也狠心起來,傾全身之力,舉起刺刀,向高大的身軀深深扎去。在這一刺之下,這個高大身軀再也支持不住,像山體倒塌似的轟然倒地。”

在張自忠倒下後,日軍感覺到這個“臨死前還猛站起來、混血是血的大個子軍官”可能來歷不凡,隨後他們從張自忠身上,搜出了一把刻著“張自忠”三個字的鋼筆。可他們仍然不敢相信,這竟然會是一位敵軍的總司令。

戰鬥結束後,日軍231聯隊長橫山武彥隨即命令,將張自忠遺體用擔架抬往戰場以北20餘里的陳家集,隨後由與張自忠相識的師團參謀長專田盛壽親自核驗。日軍資料記載“專田盛壽舉著蠟燭久久注視張自忠的面頰,突然悲慼地說,‘沒有錯,確為張君。’在場者先是歡呼,繼而是一陣鴉雀無聲的肅穆。”

對於這位敵軍的高級將領,日本人也給予了張自忠高度的敬重。隨後日軍39師團長官村上啟作命令軍醫,用酒精把張自忠的遺體擦洗乾淨,然後命人從戰場附近的木匠鋪裡,為張自忠趕製了一口棺材入殮,並葬在十里長山的陳家祠堂後面的一個土坡上,墳上立一墓碑,上面寫著:“支那大將張自忠之墓”。

噩耗傳開後,蔣介石下令,不惜一切代價搶回張自忠將軍的屍體,最終經增援的國軍38師官兵浴血奮戰,將張自忠的遺體搶運回到後方,事後經檢視,張自忠將軍全身共有8處傷口:

其中炮彈傷2處,

刺刀傷1處,

槍彈傷5處。

其中右肩、右腿為炮彈傷,腹部刺刀傷,左臂、左肋骨、右胸、右腹、右額各中一彈。

由此可以想見,即使在身中多彈、血流噴湧的最後時刻,將軍面對日本兵仍然猛然躍起、怒目金剛的最後時刻。

早在年輕時,張自忠,這位父親本是縣令的公子哥,就為自己取字“藎忱”,就在他犧牲的前一年,1939年,在返回重慶述職時,張自忠就在接受《大公報》記者採訪時說,

“我張自忠決不是韓復榘(因抗戰不戰而退被殺),他日流血沙場,馬革裹屍,你們始知我取字‘藎忱’之意!”

將軍最終不愧此言、不愧此名。

清明,致敬先烈:這些人,也不能遺忘!

▲張自忠(1891-1940)

6

張自忠犧牲三年後,1943年5月,日軍開始沿長江逆流而上,並企圖攻佔湖北長江邊的石牌要塞,進而穿過三峽,攻佔中華民族最後的抗戰基地:重慶。

面對攻到眼前的日寇,中國軍隊已然退無可退,於是,為了捍衛石牌這座進入四川的長江門戶,數千中國守軍從戰壕裡驚天動地衝鋒而出,用盡生命的所有氣力、吶喊著,端著軍槍刺刀,與逼近陣地的日軍一起,展開了一場驚天地、泣鬼神的近身肉搏戰。

戰士們與敵寇逼得如此之近,彼此白刀子進、紅刀子出,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清明,致敬先烈:這些人,也不能遺忘!

▲國軍將士們捍衛重慶的長江門戶:石牌要塞

戰鬥進行到最激烈處,負責國軍湖北戰事的第六戰區司令長官陳誠,給負責守衛石牌要塞的第十八軍十一師師長胡璉打來電話,詢問他“守住要塞到底有無把握?”胡璉對此斬釘截鐵地回答說:

“成功雖無把握,成仁確有決心!”

胡璉的軍隊,確實做到了。

幾個小時後,以血肉之軀與日寇近身肉搏的第十一師官兵,將2000多來犯敵寇,殲滅於石牌要塞跟前,剩餘日軍則倉惶而逃,他們那裡會想到,從來都是自己拿手好戲的刺刀肉搏戰,竟然是以這樣的慘敗告終。

而中國守軍也傷亡慘重,對此當時中央社向全國播放消息稱:

“宜昌西岸全線戰鬥已達激烈.每一據點均必拼死爭奪。”

說起來,自從1940年6月長江要地宜昌失守以來,日本人連續三年強攻石牌,最終都狼狽而歸,他們實在想不出來,為什麼他們前後耗時數年,犧牲鉅萬,其中1943年這次進攻,更是集結了號稱日本“鋼鐵猛獸”的第十一軍等10萬大軍,可就是怎麼,都啃不下來石牌要塞這根“硬骨頭”。

清明,致敬先烈:這些人,也不能遺忘!

▲石牌保衛戰形勢圖

而就在這場血腥白刃戰前,1943年5月,石牌要塞守將、國軍第十一師師長鬍璉就對屬下的團長們下令說:

“從明天起,我們將與敵人短兵相接……戰至最後一個,將敵人枯骨埋葬於此,將我們的英名與血肉,塗寫在石牌的岩石上。”

為此,當時年僅36歲的胡璉,在戰前特地在石牌要塞附近的鳳凰山上,帶領師部人員設案焚香祭天,這位誓死捍衛石牌、保衛重慶的年輕師長,喊出了這樣的祭天誓言:

“陸軍第十一師師長鬍璉,謹以至誠昭告山川神靈:

我今率堂堂之師,保衛我祖宗艱苦經營遺留吾人之土地,名正言順,鬼伏神欽,決心至堅,誓死不渝。漢賊不兩立,古有明訓。華夷須嚴辨,春秋存義。生為軍人,死為軍魂。後人視今,亦尤今人之視昔,吾何惴焉!今賊來犯,決予痛殲,力盡,以身殉之。然吾堅信蒼蒼者天必佑忠誠,吾人於血戰之際勝利即在握。

此誓

大中華民國三十二年五月二十七日正午”

清明,致敬先烈:這些人,也不能遺忘!

▲胡璉將軍(1907-1977)

戰鬥前,已經抱定必死決心的胡璉,為此給父親寫了一封家信,勸告父親不要為兒子可能的犧牲悲傷:

“父親大人:兒今奉令擔任石牌要塞防守,孤軍奮鬥,前途莫測,然成功成仁之外,並無他途···有子能死國,大人情也足慰···懇大人依時加衣強飯,即所以超拔頑兒靈魂也···”

在留給妻子的遺書中,他則寫道:

“我今奉命擔任石牌要塞守備,軍人以死報國,原屬本分,故我毫無牽掛。僅親老家貧,妻少子幼,鄉關萬里,孤寡無依,稍感慼慼,然亦無可奈何,只好付之命運。諸子長大成人,仍以當軍人為父報仇,為國效忠為宜·····十餘年戎馬生涯,負你之處良多,今當訣別,感念至深。茲留金錶一隻,自來水筆一枝,日記本一冊,聊作紀念。接讀此信,毋悲亦毋痛,人生百年,終有一死,死得其所,正宜歡樂。匆匆謹祝珍重。”

正是在眾多像胡璉一樣,捨身衛國的戰士們的浴血奮戰下,1943年,這場以石牌保衛戰為核心,粉碎日軍沿長江進犯重慶,歷時達4個月之久的鄂西會戰,最終以日軍總共傷亡25000多人、倉惶敗退告終,而1萬多中國守軍,則將年輕的生命,永遠遺留在了長江兩岸的這片土地上。

清明,致敬先烈:這些人,也不能遺忘!

▲營養不良、瘦骨嶙峋的國軍士兵們,為了我們後代子孫的自由,血灑疆場

那時候,由於戰局艱難,中國士兵普遍營養不良,對此,有一篇文章曾經這麼描述,在石牌保衛戰中浴血犧牲的士兵和少年:

“那時候,中國農民家的孩子,營養普遍不好,十六七歲的小兵,大多還沒有上了刺刀的步槍高。他們就端著比自己還長的槍上陣拼命。如果他們活著,都已是七八十歲的老人了。他們也會在自家的橘園裡吸著小口的香茶,悠閒地看著兒孫,溫暖地頤養天年。可他們為了別的中國人能有這一切,死掉了。”

70多年前,這些貧苦卻意志堅定的中國男兒,最終以自己的死,換來了我們民族的浴血重生。

7

而未曾親身體會戰場殘酷的人們,更是難以體會苦難者的哀傷。

1944年,由於在太平洋戰爭中失利,為了打通中國大陸交通線,這一年,日軍在中國發起了豫湘桂作戰,在湖南衡陽,由方先覺軍長率領的國軍第十軍困守孤城47天,以1.7萬人對抗日軍9萬大軍的圍攻,最終全軍陣亡達6000多人,一直到1946年抗戰勝利後,國軍將士們回到戰場搜尋將士們的遺骸,親身經歷者寫道:

“我們差不多每天都是一邊流淚,一邊工作。這古戰場並不古,不過在一年半以前,這些古人,都還是我們生龍活虎的戰鬥夥伴。如今,荒草沒徑,鏽損的槍支、彈殼、炮彈皮、炸彈片,遍地皆是,慘白色的骸骨東一堆西一堆,草長得最高最茂的地方,必然是骸骨最多的地方。”

清明,致敬先烈:這些人,也不能遺忘!

▲抗戰勝利後收集的、衡陽保衛戰部分陣亡將士遺骸

根據抗戰後民國國防部統計,從1937至1945年的八年抗戰中,中國軍隊作戰傷亡達322萬7926人、病亡42萬2479人,國軍總計傷亡人數高達365萬0465人。

而中國從西到東的國土面積跨度是5200多公里,合計5200000米,我們在八年抗戰中傷亡的3650465位將士,如果以他們平均身高1.65米計算,他們平躺下來,長度將達到6023267米,他們的身體,將足以覆蓋我們的祖國從西向東的長度,什麼叫寸土必爭,什麼叫“一寸山河一寸血”,這就是最好的註腳。

這些犧牲的將士,他們不是一些冷血簡單的數字,他們都曾經是一個個鮮活的生命,他們都曾經是別人的父親、丈夫、兄弟、兒子和戀人。

就在這樣的清明,我們緬懷一位位為戰疫而逝的醫生、護士和勇者,我們也緬懷一位位在新冠肺炎中不幸罹難去世的普通人,每一個生命都如此高貴,無論歷史、現在抑或將來,我們因這些勇士而生,我們因這些勇士而活,我們生而為這個國家、民族的一份子,我們受益於斯,生長於斯。

所以,我們生生世世向勇士們致敬,因為他們“那美好的仗已經打過了,當跑的路已經跑盡了,所信的道已經守住了。”

清明,致敬勇士,因為你們,中國才生生不息、生而不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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