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洲:記憶中的新華書店

遠洲:記憶中的新華書店


我是一個詩歌作者,寫詩不覺二十多年了,安靜的時候,我常回想起那些與詩歌創作有關的往事,就像一隻飛了很遠距離的鳥兒,要讓翅膀抱住身體或用心去梳理一下羽毛。就在這諸多的梳理中我首先想到的便是丹鳳縣新華書店,我詩歌的翅膀最早就是從這裡起飛的。

那是1984年春,在縣農械廠當工人的我利用星期天逛了一次新華書店。我至今清晰地記得,書店不大,但很整潔,玻璃櫥櫃被工作人員擦得亮晶晶的,薄厚不一的書籍按分類整齊有序地排列著。前來買書的讀者都很安靜,就連一聲咳嗽也是那麼的小心翼翼我似乎能聽到讀者讀書時的心跳。書店的正面是一面木板,上面書寫著一行醒目的紅色大字,是高爾基的名言“書是人類進步的階梯”。一個多麼良好的讀書氛圍,這與我上班的機器轟鳴的車間形成了強烈的對照。因為愛好詩,我徑直走到了擺放著中外詩人詩作的詩歌專櫃。那會兒有關詩歌的書籍是多豐富啊,中國古代的古詩不說,就新詩而言,我能看見一長串熟知的名字,泰戈爾、雪菜、普希金、海涅、歌德、裴多菲、旦丁、北島、舒婷、顧城、梁小斌等等,這些燦爛的亮如北斗的名字使我看花了眼。我像一個長時間跋涉在沙漠裡突然發現了綠洲的人,迫不及待地打開了一本本詩集,尋找我所喜歡的閃光的詩句。也許是因為太貪婪,那個下午我整整看了四個小時的書,也許是看得久了,內容雜亂,最後腦子裡居然是一片空白。我想買幾本帶回家仔細地讀,但對於一個當學徒工每月只有18塊錢工資的我來說,真叫囊中羞澀。我一步三回頭地離開了書店。

此後,我幾乎每個星期天都去新華書店。二十世紀80年代是詩的年代,激情四溢的年代,是人們渴望知識,渴望學習的年代在那個大背景下,我也暗暗做起了知識改變命運的夢,做起了當個詩人的夢。因為夢想的存在,我讀詩,用詩在心底裡搭築未來的愛巢,用詩擦拭著我展翅高飛的天空,用詩來建造我生命中的藍色座標。

遠洲:記憶中的新華書店


在新華書店,趴在玻璃書櫥上,我摘抄下了一小本一小本我喜愛的詩句。雪萊的“冬天已經過去,春天還會遠嗎?”給了我堅持理想戰勝困難的哲理啟示;海涅的“我是劍,我是火焰。”給了我一種強大的戰鬥精神和浪漫主義色彩。而俄國詩人普希金《風暴》中的“你看見那個站在峭巖上的少女嗎?穿著白色的衣裳,高臨在波濤之上”大海的風暴煙霧、海岸線、雷電的金光“時時刻刻用赤紅的光芒照亮了她”,“她比波浪、天空和風暴還漂亮。”這一句句懾人心魂的愛情詩,這用詩勾勒出的畫面,怎能不叫人心馳神往。諾貝爾文學獎得主,愛爾蘭詩人葉芝在《印度人的戀歌》中寫到:“海島在晨光中酣睡,碩大的樹枝滴瀝著靜謐,孔雀起舞在柔滑的草坪,一隻鸚鵡在枝頭搖顫,向著如鏡的海面上自己的身影怒鳴。”多美的風景,海面、海島、樹、孔雀、鸚鵡、自己的身影,這一組意象把人帶到了遙遠的印度,寧靜而祥和。這些華美的詩章,都是在我物質基礎貧乏時獲得的精神滿足,它在熱愛裡潛移默化著我,影響著我,培養、引領著我想象的翅膀。正因為如此繆斯也慢慢地引領著我向詩的聖殿靠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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伴隨著80年代中國朦朧詩的崛起,北島、顧城、舒婷等一大批青年詩人代表一代青年發出了他們強大的聲音,“卑鄙是卑鄙者的通行證,高尚是高尚者的墓誌銘。”“黑夜給了我黑色的眼睛我要用它去尋找光明。”…這些詩就像一粒粒火種,給人以沖天的力量和激情。他們的詩集,幾乎無一例外地擺放在縣新華書店的書架上。這時,以往靠抄詩來滿足讀書的慾望已經不行了,那麼多的好詩,我怎麼能抄過來。於是,我節衣縮食,把能攢的錢全用來買詩集,不到幾年,我的書架已滿滿當當地存放了100多本詩集。徜徉在詩的海洋裡,如似神交地與這些已故的和健在的詩人默默地對話,接受著他們的薰陶,精神生活得到了極大的豐富。如今,看見那一排排略顯泛黃的書,那段讀詩的歲月猶新如昨。要知道那些書多是頭版印刷的,既便宜,又有質量,有一部分版本幾乎是絕版。

學以致用,80年代末期我也開始學習寫新詩了。讓我做夢也沒想到的是,我寫的第一首詩《山裡人》,首次向外投稿,居然在《詩刊》獲獎了。這件事極大地鼓舞了我,使我的詩歌創作的自信心倍增。此後多年我的詩作紛紛發表在國內各地的文學刊物上,並且屢屢獲獎。1994年加入了省作家協會。去年,我的詩集《城市泥土)由《星星詩刊》編輯,貴州人民出版社出版發行了,並被國家、省、市圖書館收藏,受到詩壇好評。有趣的是,十幾年前,我曾是新華書店的一個讀者、購買者,十幾年後,我寫的書又被擺放在新華書店的書櫃裡,成了作者,一種自豪感油然而生。

新華書店,一個從記憶裡無法抹掉的名字,是你給我提供了個系統接觸詩歌的空間,是你把古今中外的詩人的作品集中展現給了讀者是你培養強化了我對詩歌的興趣,是你為我詩歌的翅膀搭建了起飛的平臺我詩歌的營養來源於你,我靈魂的歌唱又歸宿於你。今天在一切極端商業化的情況下,讀詩的人雖然已經不多了。但我堅信經濟發展到一定階段,社會就一定會渴望精神的迴歸。而作為文學藝術精華的詩歌,也必將通過新華書店這個傳播文明的窗口,影響一個民族未來的詩意渴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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遠洲:原名張建民,50後,陝西丹鳳人,商洛詩歌學會會長,詩人。在《詩刊》,《星星》等報刊雜誌發表詩作百餘首,獲獎十餘次。著有詩集《城市泥土》,《遠洲朗誦詩選》,散文集《在低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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