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我和他認識是因為一首歌,謝安琪的《喜帖街》。
那陣兒他剛剛加我微信,發覺我朋友圈裡分享了這首歌,於是開始了我們的第一次對話,他問我:“上次你去香港,去喜帖街了嗎?”
我說:“你怎麼知道我去過香港?”
他說:“找你聊天之前,我把你朋友圈翻了個遍,這是我加你好友的第278天,這278天裡,我看了不下24遍你的朋友圈。”
然後他如數家珍的報出我喜歡什麼,討厭什麼,害怕什麼,抗拒什麼,期待什麼,這些東西,他全都有記下。
距離我們分開,已經有半年多的時間了,可能是因為感情太濃烈,誰都捨不得從此再也不見,所以我們誰都沒有刪除對方的微信。這個年頭啊,有些人之間的聯繫只限於微信,比如說我和他。
用當下流行的一句話描述我們的關係,就是“我們之間刪掉微信後就相當於永別了。”
02
我們都存著彼此的號碼,可是大家心照不宣的誰都不說話。
和他分開是我提的,這幾年每逢不得意的時候,我也總會後悔,可是我沒辦法,沒辦法說一句:回來吧,和好吧,咱們重新在一起吧。
人啊,從20歲以後,每年的改變真的是按天算的,一年365天,365個變化,我們再不是從前的那兩個人了。
每逢我睡不著的時候,我總會翻他的朋友圈,就像是曾經他偷偷潛伏在我朋友圈裡,翻閱我的動態一樣。可惜的是,他沒多少動態,換了工作後,關於他生活的細節也變得越來越少了,我們僅有的記憶,就消逝在這一點一滴的改變裡了。
沉默,悄然,誰都不說話。
我後悔的是,曾經一氣之下,我刪掉了我們的聊天對話,那是我們相處過程中的點滴細節,一氣之下,全都刪了。
刪了之後,我試圖找過,打開過各種靠譜不靠譜的網址軟件嘗試還原。我幼稚的以為,這些聊天記錄就像是我們的感情一樣,只要我努力的通過第三方工具找回來,那我們的感情也就能回到原來了。
03
前陣兒,阿杰發了條鏈接:“聊天記錄現在支持找回了。”
我說:“你就天天套路我吧,上次還有人騙我說朋友圈可以看訪客了。”
一邊說著他不靠譜,我又一邊點開鏈接仔細的看著,按照教程一步步的學習著。
▼
但是我微信裡東西太多了,各種工作生活上的事兒,讓我不敢輕易嘗試,我害怕把這些記錄都搞丟了,這樣除了感情,我連生活和工作都沒了。
阿杰也勸我說:“等下咱們拿個新號試一下,別用大號,信息萬一丟了呢。”
我說好啊好啊。
然後手欠的按了還原鍵,像是教程教的那樣,果真,一點卵用沒有。
但是我知道這件事兒後,沒說話,忽然有點悵然若失,覺得好像被掏空了,我冒著這麼大風險想拼命找回的,其實不過是我們倆個之間的對話。
每一句你來我往,都是我們愛的點滴,都是我們彼此陪伴的細節,我們愛了那麼久,這麼說沒就沒了呢?
我們累積了那麼長的陪伴,怎麼就一鍵清空了?
感情那麼厚,怎麼說走就走了呢?
04
那天我抱著手機,盯著他頭像看了好久好久,看了好久好久我都沒敢說話。
我把那條我嘗試過但是失敗了的教程,裝作漫不經心的發給他:“能找回聊天記錄了啊,你要不試一下?”
出乎我意料的他秒回,他說:“咱倆之間的聊天記錄我一直留著呢。”
我… 其實我們分開的原因是我出軌了,我熬不住寂寞,找別人了,在感情裡我才是惡劣無恥的那方,可是那些聊天記錄,那些細節,他卻全都留著,至今留著。
屏幕這邊的我,忽然往下接不上話,想說很多很多,可是打了很久,又都刪除了,我說:“你過的還好嗎?”
他回個當初用我照片做的表情包,說:“挺好的,看你發展的也挺好的。”
我笑著圓場說:“湊合湊合,比起從前,總是差點東西。”他那麼聰明,不可能不懂我的意思的,他知道我差什麼,差個他。
可是他沒接話。
05
他繼續說:“前陣兒我出差去香港了,你喜歡聽粵語歌,楊千嬅,謝安琪,還記得《喜帖街》嗎?”
我回:“嗯啊。”
他說:“你知道嗎,我特較真兒,去香港後我趁著晚上休息的時間專門乘車去找過喜帖街。我問司機大哥,我說我要去喜帖街。司機大哥一臉懵逼的用粵語問我“哪的呀?”
我不厭其煩的和他解釋著我要去的地方,但是語言實在不通,我倆對話特艱難,然後我靈機一動,你猜我怎麼的?”
我說:“哈哈哈哈,要是我的話,我就直接放歌給他聽了。”
他說他就是這麼做的,然後司機大哥狠狠地點了點頭,說:“沒(麼)的呀,拆掉了的啊。”
“後來我才知道,其實很早之前就沒有這條街了。白雪你知道嗎,在原來的時候,香港有一條利東街,這條街上開了一家家婚慶相關的小店,故此,這條街又稱喜帖街。後來利東街被全面清拆改造,這條曾經滿是幸福喜帖的街道,徹底消失在市民的眼裡。”
我下車的時候,司機師傅和我說了一句話:“階磚不會拒絕磨蝕,窗花不能幽禁落霞”。
那時候香港下雨了,我忽然意識到,咱們可能確實回不去了。愛過你,是親人,永遠的。
屏幕這邊,我淚如雨下。
06
其實我們想找回聊天記錄,想找的究竟是什麼呢?
沒有人在意之前我們到底講過什麼話,我們在意的是當時在一起時的那種感覺,安心踏實,暢所欲言的狀態。是那種恃寵而驕,肆無忌憚的偏寵。
感情啊,說牢固也牢固,在一起十年、二十年的人比比皆是。可是它說脆弱也脆弱,費了那麼時間才走到一起的人,因為一方的不珍惜,說散也就散了。
就像是被刪除的聊天記錄,刪了就沒了。
日本茶道里有一個詞,叫“一期一會”意思是,人的一生只有這麼一次相逢,分別之後,再無相見的可能。
那天我們說完話,我聽著《喜帖街》忽然就想到了這個詞,我倆這一生的緣分可能真的盡了。
我和他說的最後一句話是:“你結婚的時候記得告訴我,我一定去,隨個大紅包。看看新娘子長啥樣。”
他回哈哈哈哈,他說:“新娘子長啥樣我也不知道,但是唯獨確定的一點是,她長得一定和你挺像,還有啊,你結婚的時候就別叫我了。”
他接著說:“我不知道該怎麼見你,實實在在的愛過你,也結結實實的恨過你,現在希望你過得好,可是別讓我知道了。”
07
寫下這段故事的原因,是因為在前天我收到了他的請帖。
他還是和以前一樣,傻傻笨笨的,我說讓他結婚通知我,他也不長心,真的就通知了。
喜帖裡的他好像瘦了,頭髮也長了,但是眼裡的那股清澈還是沒變啊。
他懷裡的新娘,長得一點不像我,沒我好看,但一看就比我乖,比我對他好,比我懂得珍惜他。
謝安琪在歌裡唱:
忘掉愛過的他 當初的喜帖金箔印著那位他
裱起婚紗照那道牆
及一切美麗舊年華
明日同步拆下
忘掉有過的家 小餐枱沙發雪櫃及兩份紅茶
溫馨的光境不過借出 到期拿回嗎
終須會時辰到 別怕
請放下手裡那鎖匙 好嗎
那條街拆了,聊天記錄也刪了,我們真的散了。
忘了吧,忘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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