陪母親度過她最後一個春節


陪母親度過她最後一個春節

記得是在2000年,單位第一次建高層住宅,恰好分配到我們這批人。住進這登高眺遠的新樓房,晚上總是輾轉反側睡不著。妻子問我“怎麼不習慣了?”我說“倒也不是,3層到9層,有啥適不適應的。但每搬一次家,總情不自禁地想到,父母親那個年代的不易。母親在百貨公司站櫃檯,用她自己的話說就是,“照了一輩子半身像”;父親先前是政府幹部,後來被劃為右派,下放到了學校,當了一名被監督改造的老師,教了大半輩子書。末了調回縣文化系統工作,都是沒有實力依託建房的單位。所以我們姊妹四個,每出生一個,就換一處住址。那個年代,父母每月幾十塊錢的微薄工資,縣城裡轉著租住私人住宅。我在南營留誰家院兒裡出生的,父母說過我忘了。但我清楚地記得,大妹妹出生在南關街板娃家院兒裡;二妹妹生在二完小對門毛玉兒家院兒裡;弟弟生在閣兒上趙玉明家西屋。”直到大後來,母親託關係找門道,才住上東湖岸邊的公租房宿舍。”

不難想象,住房是父母親這輩子,難以名狀的心結。黨的改革開放政策落地後,母親退休在商業街開了自己的“又一店”,才有能力購置了宏樂小區,這套一層東西朝向的樓房。當我睡在這居高臨下,光線充足的新樓裡。我問妻子,你說我能睡的安逸嗎?”妻子默默的點了點頭,卻為我的心結操起了心。之後,無意間在與某單位一把手的鄉兄閒聊時,說起想給父母改善一下住宅條件,未曾想鄉兄便一口應允,將單位分給他的一套新房讓給我。我和妻子喜出望外,連忙交錢辦手續,召集朋友現場勘測,籌劃設計裝修。我兩位精通工程的朋友,全身心的撲在裝修上,事無鉅細,一趟接一趟的,陪我和妻子跑裝飾市場選材料。妻子的原則是:第一質量;第二環保。兩位朋友從選擇裝修隊伍,到採購材料、親自監理,直到工程驗收,清掃乾淨交付使用,三個月完成。晾曬了半年多,妻子開始採購家用電器、傢俱沙發和床上用品、全套廚具等等,幾乎把所有的業餘時間,都耗在新房陳設上。針頭線腦都安頓好後,我們又在新房體驗了幾天生活。感覺萬事俱備,可以邀請父母入住了。說話間已到2002年臨近國慶節了,父母毫不猶豫的,趕在節前,入住到這套150多平米的新房裡。記得父親給新房貼的門聯是“樓高心靜風來翰墨香;居高氣爽光足鶴壽長。橫批:頤養天年”。(摘自《野草晚吟》)母親邀請在太航儀表廠工作的舅舅和妗子來家裡聚餐,父親邀請倆位姑姑和姑夫一同前來新家齊聚。那年的國慶至春節,無論父母們的老姊妹親,還是我們兄弟姊妹們,都在這個新房裡,陪父母度過一個其樂融融,歡樂祥和的節日。父親還寫了兩首深有感觸的律詩“《遷居太原》。(一)五樓初裝白亮新,西南光照滿屋金。新床新櫃新傢俱,老倆渾似度新婚。(二)古人夢想孫悟空,如今我輩事成真。一想胞親來相會,電傳驅車聚省城。《居並隨記》(一)卅十河東西,稀古夢亦真。三遷新樓住,落腳太原城。(二)樓林叢聳中,五樓是咱家。登高爬山累,進屋似天堂。(摘自《野草晚吟》)正月過後,我們畢竟不能常陪在父母身邊,陸續各自回家時,我看得出父母嫌這裡,人生地不熟孤單了,另外,畢竟老胳膊老腿爬五樓。就這樣住了三個多月,便回清徐了。

誰曾想。這是陪母親度過的最後一個春節。是母親的一去不復返。正月回去,十月病發,住進省心腦血管醫院,不到半個月就連發三次病危,臨床大夫給二妹妹講了病情,我託山大一院任副院長的思進同學找了專家,給我詳述了母親的病情。母親得的是擴心病,由風溼性關節炎,引起了風溼性心臟病。幾十年積勞成疾導致無可挽回,怪不得母親多年前就說,她每次體檢比別人的心臟都大呢!可從沒人在意。多年病灶導致心肌缺氧,心臟隨時隨地都有可能停擺。我立即通知舅舅和姨姨們儘快來探視。同時,安頓弟弟妹妹隨時準備料理後事。當我電話通報弟弟時,他一通不肖,責怪我胡說八道!也難怪年輕的弟弟畢竟不太成熟。就連父親也不一定了解母親得的是啥病。舅舅妗子就近在太原,我接過來見了母親最後一面,兩位姨姨,被懷疑我的判斷,攔在縣城未能最後相見。10月20日午後,當我忐忐忑忑的心境,將母親送上弟弟接母親回家的車上時,總以為還能挺個十天八天的,未曾想竟倒在了家門口。

記得臨出院前一天,母親病危成如此這般,還惦記著父親的腳疾,她拉著我的手,說了許許多多的話,從她退休後開店的風風雨雨,到店面不得已交給弟弟弟媳經營,說到激動時淚語漣漣。她點評了家裡老老少少所有的人,說了多年來從未說過的話。起初儘管母親沒把我當她最器重的兒子,而此刻卻給我說她最貼心的話。每當我夢見與母親淚目對視那一刻,便從夢中哭醒,妻子總是說又夢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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