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好不哭”系列——
21.不得已另謀出路
我自1992年站上講臺，在那所山村中學任教5年，在那個偏僻的小山村，民風尚好，在那個年代，老師的地位還是蠻高的，家長和學生都很純樸，老師與學生、家長之間的關係很是融洽，做個家訪什麼的，好吃好喝的招待得十分周到。
5年後，我想辦法調到了家門口的鎮中學。才來那幾年還好，師生關係挺好的，作為班主任，也送走了幾屆學生，也得到了一些好評。但自2000年以後，不知是什麼原因，社會風氣日下，學校也被波及。學生素質隨之悄無聲息地隨之變化，有些學生甚至與社會上的混混無異（據我所知，在校外這幫人平常就是與一些混混長期混在一起），學生越來越難管，越來越難教。
面對這些越來越難教的學生，對於男老師來說還好點，最難的要數那些年輕女老師了。面對有些比自己高出一頭的搗蛋男學生，有些女老師根本管束不下來，受辱痛哭是常有的事。
記得我曾帶的八年級有2個男生，不僅人高馬大，而且還一臉的橫肉，帶著一股子“殺氣”，平時抽菸喝酒、打架鬥毆，在家嬌生慣養，家長管不下。
這樣的學生到了學校自然也只有調皮搗蛋的份，也許是青春期，無聊得很，總要找點事兒，而且還很會“作”、很會鬧。老師在上面講課，他還在下面鬧騰，不是找人講話，就是拿人東西。老師講他呢，他還跟你對著幹。下了課，他就是飛天蜈蚣，到處惹事生非，打架鬥毆，告狀者不斷，攤上這樣的學生，哪個老師都煩，更別提班主任了，天天頭大。
一直以來，網上都有不少聲音，數落老師的不是，說得非常的堂而皇之，說什麼“沒有教不好的學生，只有不會教的老師！”“學生教不好是老師的責任！”“羨慕老師一年有這麼長的假期！”“老師多好，一天只上那麼幾節課？工資還那麼高！”
我只能說那些鍵盤俠都是井底之蛙，都只看到一些表面。在這些人看來，一切都是那麼想當然。我只想說：如果說“沒有教不好的學生，只有不會教的老師！”那也可以同樣推導：“沒有治不好的病，只有不會治的醫生”，這說得過嗎？老師又不是神仙，更不是超人，父母能打能罵都搞不定一個小孩，指望幾個人教好一個班五六十個小孩？對於寒暑假這個問題，更要從多方面看待：一要感謝有這個假期，不然也就沒幾個人當老師了。二是有幾個月假期，但真正屬於自己的並不多。假期中老師需要充電學習，開學前老師需要集中培訓、上門家訪什麼的。更可氣的是有人說老師一天才上幾節課而已，甚至比上八小時還舒服。這些人根本不知道老師是要備課、是要批改作業的，是要守自習、晚自習、管做操、管課間、管吃飯、管衛生，單說一點，二個班100多本作業要逐字逐句看完需要多長時間你知道不？相當於看幾本書，你一天看過一本書嗎？至於工資，說出來都是淚，可能現在好很多了。記得1992年上班我工資是119.5元，後來逐年有點提高，到2000年左右是500多元，在2004年我辭去工作時是每月600多元。年終獎？鄉村教師哪有什麼年終獎，記得年底食堂、豬場什麼的年終分紅大概也就二三千塊錢而已，這工資高嗎？（當然城裡學校的老師還是好多了，這裡僅指鄉村教師）另外還想說——只見過老師考公務員等跳槽的，見過公務員考教師的嗎？
這種情況還是那個時代，看看如今，老師的現狀更是江河日下，雖然工資漲了、待遇提高了，但現狀更是令人堪憂——
現在的老師面臨的難題是：這學生還管不管，不管？一間教室幾十號人，不管就是一鍋粥，更不用說傳道授業了；管多管重呢，學生不服，家長不幹，真是令人無語。
據報道，這麼多年來教師的辭職率越來越高，為什麼不願意當老師？無非就是工資偏低（社會上的噴子又要開罵了，哪低呵，我一個月一毛錢都沒有，知足吧），學生難管，罵不得說不得，更不用說“打”了。
正如一位從教幾十年的老師對我說：“我孩子以後要是選擇當老師，我寧可掐死他……”
可以說，現在的老師與醫生一樣，都算是高危職業了，以前是學生怕老師，現在反過來老師怕學生、怕家長。
我小時候讀書時就看到過，有家長送棍子給老師手上，囑咐老師一定不能太仁慈，要嚴加管教，可打可罵。現在呢？家長們為了孩子的一點點事就鬧，就上訪，一告一個準，錯的永遠是老師，受處罰的、賠禮道歉的也永遠是老師。如此下去，寒心的是老師，倒下的是教育。
真的，老師的苦，只有老師自己清楚。如果說當教師都很清貧外，男老師那就更苦了，尤其是結婚後，人到中年，上有老，下有小的，當時那幾百塊錢的月工資根本入不敷出，月月見底。
當時我老婆在供銷社上班，幾年後供銷社也垮了，實行買斷，櫃檯實行承包，自負盈虧。後來乾脆連門面都競價拍賣給了職工，各幹各的，成了純粹的個體戶。如果說原來在一個商場裡各個櫃檯還能彼此照應外，這樣各顧各的話，老婆一個人自然無法做生意的，需要一個人專門站櫃檯，還得要人進貨才行，還有吃飯、整理什麼的。於是我便理所當然成了她的幫手，利用週末進貨便成了我每週必修的課程。
就這樣，我邊上班邊幫老婆打理下店面，在這方面也算兼了點職，賺了點小錢。要不然，就那點工資，根本入不敷出。記得在2000年那段時間，我就根本沒存過錢，典型的月光族。也就在那個時候，我開始思考我的未來，對於本來就不喜歡教書這個職業的我來說，在當老師這道上想混出點名堂，估計比登天都難。當時，我就想，要麼就下海經商，要麼就另謀出路，反正不能在這棵樹上吊死了！
我有幾個讀師專時的同班同學，由於在畢業分配時走了點關係，留在了省城，10多年過去了，在政府部門混到了一定級別，可謂風生水起、有頭有臉，成了我們班的代表性人物。再看看自己，這麼多年一無建樹，心裡總覺得憋屈。
人到中年，個人職業也進入瓶頸期，上升無力，屈膝又不願。上有七八十歲的父母，下有嗷嗷待哺的孩子，都在等著呢。怎麼辦？放棄？另謀出路？辛辛苦苦好不容易跳出“農門”，誰又敢輕易說出這話呢？畢竟，有個正式編制的工作還是不少人翹首以盼的。
所以說，當時，包括我在內，不少的男老師都面臨這樣的兩難選擇，工作就象雞肋，食之無味，棄之可惜，堅持了，可能“越教越痛苦”；放棄了，卻可能“一無所有”。唉，人，都是在無奈和矛盾之中負重前行的，越到中年，反而越能理解這類人群的不易與心酸。
作為一個男人，我也曾有著獨自仗劍走天涯的雄心壯志，也曾想過要為了自己的夢想拼盡一切，可在日復一日的備課講課和與學生的鬥智鬥勇中，曾經意氣風發的翩翩少年，成為了滿身粉塵氣息的中年大叔，這種現實與夢想之間的差距讓我深深的陷入掙扎之中，難以自拔。
尤其是作為一個已婚男人，家庭已經成為了自己考慮的第一位，自己有責任也有義務給這個家庭帶來穩定與幸福，教師的職業雖然無法給家裡帶來多麼富裕的生活，但是穩定的收入與平凡的體面總還是有的。如果選擇放棄，那麼這個家庭的未來將會徹底陷入未知，自己用了那麼多年才換來的工作也將會伴隨著這種改變而煙消雲散，我一時沒有勇氣揹負起這樣的代價，更沒有足夠的信念認為自己擁有足以承受這一切的能力。
當“夢想”與“現實”反覆地敲打我們時，我唯有在左右平衡中砥礪前行，帶著現實的鐐銬，繼續為夢想而奮進。所以，我曾試著停薪留職一年，下海經商，攜家帶口，義無返顧，舉家搬到了省城，結果碰了一鼻子的灰不說，還血本無歸，損失慘重。不得已，又舉家灰溜溜地搬回，我重新上班，老婆重操舊業。
雖然我重回三尺講臺，但早已身在曹營心在漢，時刻在為自己的將來考慮中、準備著。我知道，對於我們這類在教師崗位上疲憊不堪的中年男人，我需要做個選擇：要麼，認準一個新的方向，就此上路，拼搏到底，這之中會有風險，會有未知，但無論將來發生什麼，不能後悔；要麼，繼續在教師崗位上堅守，換種方式看待自己的工作，從工作中發現新的意義。如果我一味讓自己沉浸在這種“越教越痛苦”和“沒有勇氣放棄”的搖擺中生活，那才是最無能也是最不負責任的選擇。
於是，我放手一搏，選擇了考研，選擇一步到位。與其先拿本科文憑，再去評那些職稱，不如干脆直接考研吧。
從此，我臥薪嚐膽，從零開始，另謀出路，開啟了歷時6年的考研生涯。(配圖來自網絡，與文無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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