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過50還再發專輯,這位女歌手對音樂的熱愛

在此之前,幾乎所有人都認為她不會再發表新專輯了。

為什麼每個人都不再看好關淑怡?

年過50還再發專輯,這位女歌手對音樂的熱愛

難得有情這樣唱歌人

關淑怡2019新專輯《Psychoacoustics》

以及她的前世今生

她的前世

今天的華語樂壇,可以在50歲之後還可以發表新專輯的女歌手、女性音樂人,不是非常多。在香港,尤其更少。在香港音樂的歷史裡,每一個年齡段的歌手/音樂人,都掌管著他們那一個時代的故事,但可以一直跨越時代而書寫新的傳奇的藝人,則更微乎其微。而女性歌者面對時光的審視,則更為苛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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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說關淑怡2019的故事之前,我們先來回顧一下其他的香港女歌手。2014年8月,61歲的甄妮在新加坡舉行兩場演唱會,她的最新一張錄音室專輯《當未來變成往事》是1989年12月出版的(當時她36歲)。2018年9月,徐小鳳在紅館舉行六場演唱會,提前為自己的70歲生日慶生,她的最新一張錄音室專輯《文明淚》是1991年7月出版的(當時她42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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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淑怡和林憶蓮都生於1966年,她倆比梅豔芳小三歲,在梅豔芳去世16年後,關淑怡和林憶蓮還可以繼續走進錄音室,用50歲人的聲音,書寫新的樂章,實在令人敬佩,也在香港流行樂的女歌手篇章中創造了新的紀錄。

50歲,對華人女歌手來說,是一個大限。

在50開外之後,重新發聲,不是舉行滿堂生輝的紀念演唱會,而是發表一張記錄她的嗓子最新動感與表情的錄音室專輯,能否吸引新生代樂迷,能否喚回當年的老歌迷,已是一個雙重考驗。

嚴格來說,關淑怡迄今為止都沒有進入到香港一線女歌手的行列,在那個滿天繁星的年代,她沒有紅透,她只是另類流行樂的一朵奇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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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89年3月,22歲的關淑怡在寶麗金髮表了她的第一張專輯《冬戀》,那正是香港流行樂最璀璨的一個時代,關淑怡趕上了80年代的尾班車,寫下了自己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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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偶像音樂與娛樂文化沒有將香港流行樂操盤之前,關淑怡經歷了一場比拼音樂本質的時代洗禮。也正因為這種競爭的激烈,在香港十大中文金曲的名單中,關淑怡只出現了一次,1994年的《繾綣星光下》。而和她同時出道的王菲,則染指七屆:1992、1993、1994、1997、1998、1999、20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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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一直秉持個人的一種格調,關淑怡始終都沒有對商業潮流妥協。她嚴格挑選作品,也嚴謹配合她認定的音樂人。而她對音樂執著到偏執的態度,令她的合作伙伴無不敬佩。

1994年,關淑怡決定暫停粵語市場,開始轉戰臺灣市場。同年,她發表了第一張國語專輯《難得有情人》,但粵語舊作改裝的國語歌沒有突破,加上倉促的製作,最終市場反應平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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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5年2月,她在寶麗金髮表了最後一張專輯,《'EX' All Time Favourites》。由於關淑怡只認定自己欣賞的音樂,拒絕任何商業妥協,寶麗金看無法再掌控她的路線,只能與她解約。

2001年,她在BMG發表的國語專輯《冷火》,前後籌備錄製了兩年,每首歌曲她都錄製了近十種不同版本,只求達到最完美境界,其敬業的態度簡直讓人不寒而慄。

2016年10月,關淑怡參加上海簡單生活音樂節,這是她第一次登上內地的舞臺。50歲的關淑怡,端莊而從容,情生意動的唱出了她的代表歌曲,“承受不起這樣的畫面 過時的影片 怎麼會是我傷心的主演 這一切是不是上天對我的虧欠”,在唱完《亂了》最後一句時,她當場淚灑舞臺。演出快結束時,她說,“我不想那麼快嫁人了。”然後,她蹲在舞臺中央,唱了最後一首歌,《人生可有知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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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這場音樂節結束後,關淑怡在採訪中提到,2000年同時簽約BMG的李泉和丁薇,曾經為她製作了一批歌曲,唱片公司擔心太實驗,市場不能接受,所以雪藏至今。《冷火》是唱片公司指定的三位製作人包小松、薛忠銘、林明陽為她定製的,但即使有這樣一個前因,關淑怡還是承認《冷火》是她個人最喜歡的專輯。

在不追求全民K歌的決意下,關淑怡主動的脫離了華語流行樂的統一口味,只向著自己心中的音樂聖殿進發。

2002年7月,生下剛滿月兒子的三級片豔星陳寶蓮從上海南陽路一幢24樓頂樓躍下自殺,也就在那一年,關淑怡也生下了兒子。陳寶蓮選擇用死來終止人們對她的繼續蹂躪,而關淑怡卻只想活下去。

但從關淑怡當年單身生下兒子的那一天,幾乎所有人都把她看成了一個慘女人、怪女人和瘋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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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年8月,一篇文章名為《香港為什麼有那麼多「瘋女人」?》,將關淑怡與藍潔瑛、吳綺莉、陳寶蓮並列為香港娛樂圈四大瘋女人。人們在默默的等候她們的一個個笑話,那一個個爆炸性的新聞,及時的滿足了人們空虛的胃口。

在人生遭遇巨大轉折後,關淑怡在人們眼中的一些反常行為,讓她逐漸遠離了她最愛的音樂事業。最後,幾乎曾經所有屬於她的後來都不再屬於她了,只留下了一種歌唱的本能給她,而就在人們慢慢‘看好戲’的期盼眼神中,關淑怡依然一次次頑強出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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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6年2月,在紅館舉行三場‘關於我 關淑怡’演唱會;2008年4月,再次在紅館舉行‘Unexpected Shirley Kwan’演唱會;2009年6月,在闊別粵語歌壇14年後,再度發表新專輯《Shirley's era》,這應該是關淑怡出道以來曲風最前衛的實驗專輯。在《Shirley's era》裡,除了粵語是人們熟悉的,其他全部是陌生的。

2012年,與麥浚龍合唱歌曲《鎖骨》;2016年4月,為紀念入行25週年,再踏紅館,舉行‘The Best of Shirley Kwan 25 Live’演唱會。

而關淑怡演繹別人的名曲,其攝人的張力常常幻化出另一個天地,讓人歎為觀止:《夢伴》(原唱梅豔芳,1995年)、《李香蘭》(1995年)、《拒絕再玩》(1995年)、《陀飛輪》(原唱陳奕迅,2012年)、《漣漪》(原唱陳百強,2018年),讓她拾獲了另一封號:“逼死原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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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今生

新專輯定名為《Psychoacoustics》,心理聲學,應該是怎樣的一個聲響世界與精神領域?這是一張純粵語的專輯,關淑怡再度迴歸母語,她讓人們又等了10年!

專輯定位的概念性與演唱語言的完整性已經得以保證,接下來該如何展開?這位任性的女歌手,實在讓人無法捉摸,人們想找到她的一條軌跡,只能是徒勞的,只有一點是肯定的:關淑怡對音樂虔誠的程度已接近於信仰。

不可否認,人們在聽這張新專輯時,關淑怡過往的人生故事不可能不一一浮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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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憶與揣摩,其實已是這張專輯B面的部分。《Psychoacoustics》的選曲實在是一項艱難的挑戰,面對關淑怡30年數不清的名曲,怎麼才能找到最後的10首歌。最終的一個標準是,能代表關淑怡巔峰時代的代表作:《叛逆漢子》、《難得有情人》、《梵音》、《假的戀愛》、《一切也願意》、《夜迷宮》、《繾綣星光下》、《Dela》、《戀一世的愛》、《人生可有知己》。這一首首歌,何嘗不是關淑怡的人生寫照?

《Psychoacoustics》也許是關淑怡歌唱生涯中最寒冷的一張專輯,以前,她冷;現在,她更冷。

53歲的關淑怡,嗓音的質感沒有衰老,反而更令人刻骨銘心。如果這張專輯裡收錄歌曲的過去版本展示了關淑怡聲音的質感,那麼2019年的這個版本則展現了這種質感的深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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專輯的監製是入行40年的香港金牌製作人葉廣權,他監製了關淑怡在寶麗金時代的每一張專輯,相互熟悉的程度,讓他們在這一次的合作中非常暢快淋漓,可以說,《Psychoacoustics》的錄製過程完全是一種享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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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專輯被打造為了一種更加另類的質感,在裡面,你可以聽到很多種音樂在遊弋自如:爵士樂、電子樂、世界音樂、舞曲、搖滾樂甚至古典樂。《叛逆漢子》用上了鋼琴、直立貝司、尼龍吉他、鼓機;《難得有情人》用上了電吉他(太極樂隊吉他手鄧建明)、笛子、小提琴、中提琴、大提琴;《梵音》用上了小提琴、西塔琴和鼓;《假的戀愛》用上了鼓、貝司、小號、吉他和曼陀鈴;《繾綣星光下》用上了原聲吉他、高音薩克斯、採樣和貝司。

每一首歌的器樂編制都不一樣,這讓摯愛實驗與冒險的關淑怡有了更多挑戰的慾望,可想而知,關淑怡在錄製這些她熟悉的舊作時,內心是怎樣的狂喜。可以隨心所欲地在音樂裡自由遨遊、唱所欲歌,這是何等的慶幸?

《叛逆漢子》被定為了新專輯的開場曲,它的音調是低沉、肅穆的,當年的快歌曲風已蕩然無存,變成了一種古典樂的氛圍,流行音樂可以被改編成這樣一種格局,實在令人歎服。關淑怡演唱的速度也慢得不可理喻,原來,關淑怡翻唱自己的歌,力量是更可怕的。這首歌就像是一個人在翻看老照片,沒有感嘆哽咽,而只有平靜。

《梵音》最早收錄於關淑怡1991年聖誕節前夜發行的經典專輯《戀一世的愛》,這首探討禪境世界的另類作品,為當時的關淑怡打造下獨一無二的個人形象。在過了28年後,這首歌經過全新的構思與雕鑽之後,再度綻放出不一樣的光澤,令人恍惚神迷。小提琴的前奏拉出了一種神秘異域的氣息,它彷彿是一種義無反顧的孤絕尋找,小提琴後面如影隨形的音色採樣發出了地表下火山岩漿的嘶鳴,那似乎徵兆著放縱失控的罪。關淑怡的演唱不動聲色,就像一個已預知了自己命運的人,平靜的等待上蒼的安排。

慾望就是一種虛空的苦痛由它虛空

慾念就是一種不息的失控由它失控

活在唸念之中不思境況由它虛空

活著就是活在三千大千世界懸空的鐘28年前,林敏聰為關淑怡寫下了這首《梵音》,關淑怡當年錄製這首歌時,也許並沒有太深刻的感悟,後來,她的人生變幻彷彿變成這首歌的現實演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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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控,也是一種人生。

《夜迷宮》這首關淑怡的經典迷幻電子舞曲再次煥發光彩,被建造成了一座驚險的聖殿,它充滿了一股驚恐的張力,關淑怡的演唱散發出一股巫的力量,“醒起這不過斷續惡夢 在昨天早告終 想舒一口氣繼續入夢 誰料已經感到變動 前塵就似火花”,漫無邊際的漆黑中,一個人該怎麼逃離人生的噩夢?這是宿命的咒語,與其匆匆逃避,不如緊緊擁抱。這首歌基本由絃樂搭起骨架,配上關淑怡華語樂壇天字第一號的骨感唱腔,實在讓人可以聽出耳油來。關淑怡在演唱方面獨具一格的天異稟賦,在這首歌裡體現得淋漓盡致。

作為關淑怡傳唱度最高的代表作,《繾綣星光下》的2019改造工程的難度係數是可想而知的,如果改動過度,很可能會讓樂迷無法接受。它沒有顛覆舊版的神韻,編曲適中,營造出一種晶瑩而清朗的氛圍。高音薩克斯的閃現可謂神來之筆,那彷彿是關淑怡人生路途上一直照耀著她的一盞神燈。

《Psychoacoustics》彷彿一場延期舉行的悽美舞會,令人幻想自己就是其中的主角,專輯有一半作品都被注入了舞曲的基因,《一切也願意》是舞曲與電子樂的一部狂想曲,《Dela》是從舞曲向交響樂的過渡,《戀一世的愛》則由民謠、舞曲、爵士樂交織而成。專輯內的演奏樂手過半是西方音樂家,他們沒有把《Psychoacoustics》僅僅當做一張中文專輯來對待,而是把自己的探索精神全部融入其間,因此成就了它的奇異光彩。

《人生可有知己》作為《Psychoacoustics》的結尾曲是準確的,這是一個非典型情歌的主題,只有一個有故事的人,才能詮釋出作品的深度。這首歌被設計為簡約的絃樂結構,關淑怡的人聲如絲線,層層盤繞,層層穿越,最後結成了一個皎潔如月的繭。

人生順途時,提醒自己;人生逆途時,激勵自己,那麼人的一生之中,每一段寂寞,都是知己,每一晚呆坐,都是為了傾聽心聲。“看 人為了名利 強迫自己 刻意逢迎獻媚 忘掉自我 拼命去假裝 騙人亦騙自己 最後也許是眾叛人離”。在逝去的時光裡,關淑怡從未為了名利而強迫自己,或刻意逢迎獻媚,未曾忘掉自我,才能令心樂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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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ychoacoustics》是一場音樂的盛宴與藝術的洗禮,音樂家們精湛的演奏讓人流連忘返,而它真正的核心是關淑怡人聲表情的一場盛大出演,它證明了中年女歌手在華人音樂裡一種存在的價值。

有一些音樂,的確要靠生命的年輪去碾磨,才能綻放出它們的光澤,難得有關淑怡,才有這樣的情歌。

葉廣權在談及這張專輯的製作過程時表示,關淑怡不是經常演出,可以唱到這個水平,真的難得。

我們可以想象到,錄音室裡的關淑怡,她不是和音樂配合或碰撞,而是“鑽入”音樂,她把自己的故事帶入音樂,又把音樂詮釋成她自己的故事。全新的編曲方式、未曾謀面的演奏樂手、未知的受眾群,在她的麥克風前面都不再是難題,一切都可以迎刃而解。那被疏離的喉嚨,沒有荒廢光陰,也沒有自暴自棄,而是在被鈍化的危險中一邊自救,一邊自賞。

她將所有的抱負,連同自辯、自愛、自尊和自我認同,全部傾注在了這張新專輯中,也許絕大多數人並不在意這張2019夏天誕生的唱片,而對關淑怡來說,《Psychoacoustics》就是她生命裡的一部風月寶鑑,記錄了她大半生的故事與心理,它是一本微型人物傳記、一部奇妙的心理聲學。

年過50還再發專輯,這位女歌手對音樂的熱愛

2017年遭遇的人生艱辛,沒有消磨關淑怡的意志,反而讓她更加臥薪嚐膽,把那些曾經施壓給她的所有惡與壞的能量全部轉化為了讓她繼續生長的催化性、養分和生命力。

感謝關淑怡和她的音樂團隊帶來的《Psychoacoustics》,它沖洗了這個夏天給人帶來的不安,它在音樂性、藝術性、故事性、探索性、人物心理刻畫生動性,無一敗筆,我們只能把它評為2019年一張滿分專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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