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指尖血之因果循環(下)

只見那少年長得眉清目秀,身材瘦長,舉手投足都透著淡淡的仙氣,蘭城笑著問:“這是?”

  “這是我望海觀最小的弟子,是我大徒弟的弟子,也是我望海觀最厲害的弟子,倘若我駕鶴西去,他就是這望海觀的接班人,三石!來,見過蘭城師叔。”寧海招手,示意三石過來。

  “蘭城師叔!”三石臉上一直掛著笑容,清澈而富有靈氣,這笑容看起來倒是賞心悅目,當下也還禮:“三石,你今年多大了?”

  “回師叔,我今年十七。”三石頷首回應。

  “三石,近日我會離開望海觀,陪同你蘭城師叔去辦事,道觀交給你了,你去叫你師傅和其他師叔出來,我交代一下。”寧海憐愛地摸摸三石的腦袋。

  十分鐘後,所有人聚集在道觀的院子裡,等候寧海大師發話,蘭城數了一下,加上三石望海觀一共有十七名弟子,加上寧海大師,這望海觀也只有十八人,難怪一直默默無聞,原來這十六名弟子,從未走出過大山。

  十六名弟子只有大師兄有一個徒弟,那就是三石,而三石的到來也是機緣巧合,是寧海下山去採購生活用品時,在山澗撿到的孩子,帶回來交於大徒弟,後來順理成章變成了大徒弟的弟子。

  “為師今日要下山一趟,你們自行在觀中修煉即可,我最多三日就回,我走後,雲峰和三石兩人搭理道觀,記住!不相熟的人,不相關的人,找你們施法一切不要答應,這三月是我們望海觀的應劫年,過了臘月自會散去,到時一切恢復正常,你們都記下了嗎?”

  寧海聲音不大,卻聲聲震得人心頭嗡嗡作響,蘭城暗想,這觀裡的人應該也都是高人吧?否則這寧海大師,怎麼會那麼多年只有十六個徒弟呢?天色已經完全黑了下來,蘭城想著催促一下大師,沒想到人家主動說了:“雲峰,為師去去就回。”

  “是!師傅。”十六人齊聲應答,抬頭一看,寧海已經飛速離去。

  蘭城向大家點點頭,也躍上人皮杖,追上寧海大師。靠近後才發現,這位大師並不是真的會飛,雙腳正站在一張黑色蒲團上,而那黑色蒲團似乎還還有細長的毛髮隨風擺動,蘭城好奇地問:“大師!這是?”

  “哈哈哈……”寧海知道蘭城所問何事,當下哈哈大笑起來,密林深處幾隻受驚的鳥兒撲稜稜地飛走了。

  蘭城沒有繼續問,帶著人皮杖飛在寧海的前方帶路,寧海自己倒是開了口:“小娃娃!這黑色小玩意還是蘭青子送我的,他說這小傢伙和有靈性,可以化作蒲團當做腳力,我試過幾次,當真是歡喜的緊,其實它是一隻通體黝黑的貓,化身蒲團後,腦袋縮在毛髮中,所以你沒看見。”

  “我說呢,迎著風還看見細長的毛髮飄舞,這黑貓個頭那麼大啊?”蘭城又想到自己曾經養的那隻黑貓,也是一隻靈貓,只可惜早已不在人間。

  “蘭青子送給我的時候說是靈貓,我一看小傢伙跟我有緣,就養著了,誰知道,第二年它就變得有家貓三四倍那麼大,而且經常發出低吼,速度奇快,我才知道人家是黑豹,哎!你爺爺啊,淨拿我開心。”說到這兒,寧海大師居然有些心酸。

  “大師!您和我爺爺是怎麼認識的?”蘭城想知道關於爺爺的很多事,只可惜,上次詭眼婆婆沒來得及說,就丟了性命,所以他想乘現在問一些關於爺爺的事情。

  “哈哈!你爺爺是個老頑童,法術高強,但是脾氣略臭,某些方面得罪了不少人,按說他離開人世,可能要不了多久就會有人找你的麻煩。”寧海用腳在蒲團上頓了兩下,蒲團立即幻成一隻奔跑中的黑豹,衝蘭城點點頭,兩隻眼珠子在漆黑的夜裡發出刺眼的光。寧海乾脆坐在了黑豹的背上,剛好夠坐,難怪要化成蒲團,這黑豹的體格並不算大。

  “你看,小貓好像認識你!對了介紹一下,它的名字叫小貓,你爺爺說它能夠通靈,我一直沒用上。”寧海開心地摸著黑豹的背,輕輕地喊人家小貓,蘭城也只好尷尬地笑笑,心說確實是個小貓。

  終於,蘭喬靈異事務所的牌子映入眼簾,蘭城指指下方說:“大師!我們到了。”

  “陰氣很重!”寧海剛往下一看,立即皺眉說道,黑豹也發出低吼。

  “沒事!”蘭城伸手在眉心點了一下,隨手灑出一滴鮮血,血滴到牌子上忽然像遇到強對流空氣一般,將它擠壓成無數細如牛毛的血舞,並不斷向外擴張,一瞬間就如鼓脹的氣球般,將整間屋子包裹得嚴嚴實實,變成肉眼可見的霧狀屏障,不等寧海再說什麼,屏障自動隱去,一切又恢復平靜,而屏障的存在也只有修道之人才能看見。

  半開半合的門口,人皮杖先一步飛了進去,蘭城立於門前恭候寧海進入,小貓喉嚨裡發出嗚嗚的聲音,厚實的腳掌在地上一步一探測,慢慢走了進去。

  小貓走進去後,回頭嗚了一聲,寧海也跟著走了進去。

  蘭城這才走進事務所,轉身將大門關上,房間裡一直盤坐在蒲團上的鬼夫妻,眼見蘭城回來,當即要跪拜,蘭城制止他們:“別拜了!救孩子要緊。”

  “謝謝大師!”女人還是深深行禮,感謝蘭城,寧海並未停留,直接走到蘭城平日坐的地方,盤腿而坐。一旁一直在打盹的喬忽然被一股正氣喚醒,睜眼一看,蘭城和一個精神矍鑠的長鬍子老頭一起回來了,剛要發問,蘭城伸手放在自己的嘴唇說:“噓!”

  喬只好作罷,目光很快被坐立在寧海身邊的黑豹所吸引,他便歪著腦袋逗人家,只可惜黑豹雙目炯炯,目不斜視,直直看著前方,根本不理會喬。

  蘭城心中暗笑,為了緩解尷尬,便介紹寧海給他們認識:“這是道長寧海大師,你們有事自可與他說明,在大師的能力範圍內,他一定會幫你們,你們且將走陰人魚眼道士的情況說一遍。”

  “這個魚眼道士,其實是寧海大師曾經的徒弟,因不守規矩,被逐出道觀,出來後以走陰為生,大部分時間接的是送子和聚財的生意,也會接一些遷祖墳做法事的案子,但是他在辦案過程中,多次做出有違天道的事情,解鈴還須繫鈴人,這次我找來他曾經的師傅前來助陣,應該你的孩子還能有救。”

  蘭城說完,鬼夫妻就開始拼命磕頭,寧海倒是見慣了大風浪,一直沒說話,待到兩人終於磕完頭,他才說話:“這次,若我能救了你的孩子,你願意送他入輪迴嗎?如果願意,我自會出手,如果不願意,留在陰間遲早還是個禍害,這孩子遭受遺棄後又被人用兇靈的方法餵養,周身戾氣遊走,已經到達頂點,救了他,他立刻就會化身惡靈,去找他父親一家報仇。”

  “你們可願意?”寧海捋著長長的鬍子問。

  “道長!我們願意,如果不是屍身被那魚眼道士挖出,我們孃兒倆也不會變成怨靈遊走於陰間,我們願意進入輪迴。”女人連忙磕頭表示願意。

  “不!只有你的孩子能夠入輪迴,你和你的陰間丈夫,十世前曾經就是夫妻,因為一些瑣事,你們兩人一同殺害了鄰居,並且將他分屍埋於自己家的菜地,到了陰曹地府後,你們夫妻二人哭喊著不願分開,冥帝被你二人死不悔改的樣子激怒,便罰你們十次轉世都無法遇見對方,本來這一世已經結束,下一次轉世,你們也許就會相見,而你們卻陰差陽錯結成了鬼夫妻。”

  “這個劫不解,你們是無法進入輪迴之路的,明白嗎?我是說讓孩子先入輪迴,有時候,很多事情是需要放手的,如果當初你們沒有那麼深的執念,也就不會受這十世輪迴不能相遇之苦,你們且要留在陰間解了身上的劫難,才能有輪迴的機會。”

  寧海邊說邊從隨身帶著的小包裡,拿出一面手執式銅鏡,兩人在這十世所經歷的一切,都在鏡中上演一邊,最後嘆息著說道:“這個孩子本來不該是你的,卻是你和那富家公子戀愛時,被他灌醉後強行得來的孩子,所以,你早日放手送他入輪迴,也許你夫妻二人的劫難解了後,一起輪迴,下一世還有機會成為夫妻,你們會有自己的孩子。”

  看到這裡,女人早已哭得泣不成聲,蘭城皺眉道:“你別哭了!鬼哭狼嚎陰氣太重,我這個同事根本無法承受,已經開始受到波及,三魂五魄動盪不安,周身蔓延著悲切了。”

  “對不起!大師!求您原諒,我願意放手。”女人強忍淚水重重地磕頭,男人也跪拜寧海,肯請他為他們解難,蘭城悄悄看看喬,這傢伙剛才被鬼迷了心竅,現在已因太過疲勞,趴在臺子上睡著了。

  小貓歪頭看看熟睡中的喬,這一瞬間,蘭城居然從小貓的眼睛裡看見了不屑,天啊!一隻貓都在鄙視喬,啊不,一隻叫小貓的黑豹也在鄙視喬的法力太弱,蘭城揉揉眼睛又看過去,發現小貓已經別過臉去,像是什麼也沒發生過一樣。

   鬼夫妻拼命磕頭表示願意接受寧海的安排,他也捋著長長的鬍鬚笑眯眯地說:“你倆在蒲團上坐著不要離開,午夜時分我自會帶你們去找魚眼道士。”

  “全憑道長安排。”鬼夫妻深深跪拜,叩謝寧海。

  “蘭城!”

  蘭城剛才一直在注意那條叫小貓的黑豹,寧海說話時,小貓一直虎視眈眈盯著前方,待到寧海叫蘭城,它才趴臥在地上,放鬆了戒備。

  一聽寧海呼喚自己,蘭城連忙起身,微微頷首表示禮數,寧海哈哈一笑:“小娃兒,不要行禮,老頭子不喜歡這個。”

  “是!大師有何吩咐?”蘭城微笑著抬頭詢問。

  “找一張白紙過來。”寧海露出一個奇怪的笑容,“一支毛筆,一把剪刀。”

  “難道大師要做紙人?”蘭城心中暗想,但是沒有問出口,他覺得大師自有用處。

  “喬!起來,去抽屜裡把白紙拿來。”蘭城敲敲睡得直流口水的喬,小貓又抬眼看了過來,蘭城和喬同時感受到來自獸類的鄙視。

  喬顧不上用目光還擊,迅速取來白紙毛筆還有剪刀,一併放在竹筐裡,便站在小貓的身邊,小貓沒動,喉嚨裡發出低沉的吼聲,寧海大師咳嗽一聲,小貓便悄無聲息,閉目養神去了。

  寧海大師拿過白紙,抓起毛筆,剛要動手,喬又問:“大師!沒墨如何作畫?”

  “心中有墨,自能作畫。”寧海微微一笑,提筆在白紙上點了幾筆,雙手合十將毛筆放在兩掌之間,口中念一些喬無法聽懂的咒語,大約過了幾秒鐘,白紙上就有了淡紅色的線條,隨著時間的推移,線條慢慢在紙上游走,最後居然畫出一個白描手法的小人。

  喬大吃一驚,剛要搭話,蘭城一把按住他的肩膀,搖搖頭示意他不要打擾大師施法,喬這才強忍心中的好奇,靜靜地等待。

  一隻紅色線條的小人畫出後,寧海又用毛筆在小人旁邊繼續點了幾下,沿用剛才的方法又念起咒語,很快又有一個小人的輪廓出現在白紙上。最後,它只點了一下,幾聲咒語過後,一個更小的人出現在紙上,隨後他放下毛筆,用剪刀一點點將小人從紙上剪下來。

  三個紙片人剪下後,放在臺板上,他們居然自己站了起來,看著三個紙片人排成隊站著,喬驚訝的下巴都快砸到紙人身上。

  寧海又唸了幾句,最後他說了一句:“起!”

  話音剛落,紙片人慢慢抖動起來,過了幾秒鐘,他們便來回走動,走了幾步後,齊刷刷地站在臺板上,似乎在等寧海的指令。

  寧海看向蒲團上跪著的一家三口,忽然抬手一指,食指尖冒出一道白光,跟著女人的紅衣服邊角少了一片,再看紙片人已經穿上一襲紅衫,開始變得圓潤,最後露出和女人一樣的臉,不過這張臉看起來生硬冰冷還有點詭異。

  寧海將手指收回,在紅衫上輕輕蘸取,再將手指在紙人的眉心點了一下,紙片女人的臉上忽然有了一絲生氣,剛才空洞的雙眼也有了眼球,並咕嚕嚕地轉了兩下,緊接著用手扯了一下長衫,似乎變成了真的女人。

  蘭城也在暗暗吃驚,寧海做紙片人的功夫著實厲害,自己做這紙人的話,只怕要動用詭眼與自己的精血,甚至還要花上一兩個小時的時間,而短短几分鐘,一個紅衣女鬼的替代品就栩栩如生的出現了。

  喬更是以一張驚詫臉從頭看到尾,剛才急著問話,此刻已經驚到說不出話來,寧海剛好利用這個安靜的機會,繼續製作紙片人。這一次所花時間更少,因為男紙片人本來就沒有什麼戾氣纏繞,所以無需費力化解,順利做完後,男紙片人的眼珠子也變得有形有神。

  最後是小寶寶紙人,這一次寧海大師並未在鬼嬰兒身上蘸取,而是直接將紙片人貼在了鬼嬰兒的腦門上,紙片像是一隻吹了氣的氣球,迅速膨脹起來,一分鐘後紙片人變成了縮小版的鬼嬰兒,而真的鬼嬰兒已經完全不見,不知道是被寧海大師藏了起來,還是被紙片人吸了進去,總之是之人膨脹後,他就完全沒了蹤跡。

  看著縮小版的一家三口,喬終於把嘴巴閉上,吞嚥了一大口口水後才結結巴巴地問:“大師!這是什麼法術?如此嚇人。”

  “世間並無嚇人的法術,而是人心鬼魅衍生出來的障眼法罷了,不要胡思亂想就不會被邪術蠱惑,你的心脈很亂,性子急,體內真氣胡亂遊走,所以你每次出去辦案都會被不乾淨的東西迷了心智,是不是?”

  寧海並未告知喬自己的法術是什麼,而是一下指出喬的弱點,他不好好意思地撓著腦袋問:“這都能看出來?”

  “哈哈,小老兒也算有點道行,蘭城!你這兒有白色湯碗嗎?如果沒有,其他的也行。”寧海笑笑,不理會喬弱雞的表現,直接看向蘭城。

  “有的。”

  “取一隻湯碗來,我施法將鬼夫妻的替代品放入碗中,我們去鬼市後,他們會一直沉睡,且不會被魚眼道士找到他們的藏身之處,時間所剩無幾,你速速取來湯碗。”寧海看看牆上的掛鐘,指針離午夜十二點越來越近。

  湯碗取來後,寧海大師將湯碗放在自己的正前方,右手食指在空中畫了一個圈,最後在圓心處點了一下,隨後指尖便滲出一滴紅色血珠來,接著他將食指朝下,血滴落盡湯碗中,滴在碗底的血珠並未散落飛濺,而是穩穩地停在碗底的圓心。

  寧海在湯碗的上方輕輕轉動食指,碗底的血珠也慢慢晃動起來,隨著轉圈的速度加快,碗底的血珠居然體積大了數倍,頃刻間碗底的白色完全被血也蓋住,接著慢慢盪漾起來,從中心點向外擴散,一圈一圈蕩起漣漪來。

  寧海將鬼夫妻的紙人放進碗中,他們就這樣飄蕩在血色水面上,再看蒲團上的鬼夫妻,已經變得越來越淡,直至完全消失。喬驚訝地捂住嘴巴,這一次他沒敢忘記蘭城的告誡,施法過程中禁止大呼小叫。

  這次寧海大師的法術,對於喬來說,不亞於第一次見到人皮杖時候的驚恐,他晃晃腦袋,又揉揉眼睛,最終確定眼前的一切都是真的,這才看向一直停在臺板前的人皮杖,人皮杖抖動兩下便不再有任何動靜。

  午夜剛到,湯碗中的一切也早已恢復平靜,剛才的血色水面也消失不見,白色湯碗依舊如剛剛取來時,空空如也。

  不管喬的眼球如何暴突,寧海將湯碗放在小貓的身邊,小貓迅速換化作黑色蒲團,將湯碗蓋住,似乎陷入了沉睡中,一點聲音也沒有發出。

  “我們去鬼市。”小貓完全覆蓋住湯碗後,寧海說了一句便直接推門而出。

  蘭城看看喬小聲說:“你看家!放心,不會有任何鬼怪前來找你,我剛才回來時已經將事務所做了障眼法,一切妖邪均不得見,剛才大師也將鬼夫妻的氣息隱藏,這裡更不會有危險。”

  “我不能去嗎?”喬想使個小性子,遭到蘭城的堅決拒絕:“不行!事務所需要你的氣息平衡,才能保證鬼夫妻的氣息完全不被覺察,陰陽平衡你懂嗎?”

  “懂吧?”喬不確定地點點頭。

  “那就好,你坐在黑貓的對面,取下手環,盤膝坐上,靜候我們回來,我們不會去太久,三炷香的時間就回。”蘭城說完,人皮杖已經橫在前方,做好了出發的準備。

  蘭城飛出事務所,回手將門合上,頓時整座房子消失不見。

  人皮杖帶著蘭城飛出去一分多鐘,便看見了前面急行的寧海大師,不多時兩人便到了一處空曠之地,蘭城右手揮出一道符籙,寧海從隨行包裡取出一個塔香,放在手心,右手食指對準塔香點了一下,頓時一陣香氣撲鼻而來,塔香燃燒的很快,幾秒鐘邊燃燒殆盡,寧海面前出現了一團厚重的白霧,只見他猛地伸出右掌,將白霧一分為二,斷喝一聲:“焚香借道!鬼市大開!”

  隨著白霧被劈成兩半,蘭城也聽見了白霧裡傳來熙熙攘攘的聲音,隨後寧海從中間跳了進去,蘭城也跟著跳了進去,回頭一看,白霧又凝結成一團厚重的牆壁,寧海用手揮動兩下,白霧便自行散去,剛才的香味也隨之消失。

  蘭城打眼瞧去,他們眼前剛好是一座橋,橋下的不過膝的河水,有人正在淌河而過,為何不從橋上走?鬼魂們過奈何橋過怕了,所以寧願走水路也不願過橋面,蘭城心想,這些鬼還有點意思。

  “蘭城!前面那個點著白色燈籠的就是魚眼道士抓鬼嬰兒的地方,你去把燈籠滅了,我就可以施法喚出魚眼。”寧海指著前面一排房子中間的那間說。

  “是。”蘭城也不多說,直接將人皮杖拋出,人皮杖在空中轉了幾圈後,一條紅色緞帶像一條蛇一般,嗖地一聲彈飛出去,緊接著人皮杖變成一條白色,迅雷之速彈飛出去,來不及眨眼,兩隻白燈籠分別被紅白蛇分別擊中,但是一聲細小的聲音過後,燈籠並未熄滅,蘭城咦了一聲。

  “小娃兒!這是鬼燈,你用來對付普通鬼魂的法子對付它們,是萬萬不行的,你就打到天亮,也無法將它們熄滅。”寧海忽然說了一句,蘭城這才恍然大悟,立即打了響指,紅白蛇迅速回歸,分別將蛇尖直接探進蘭城雙臂,未見流血只見雙蛇急速變身,眨眼間變成了兩條深紅色的蟒蛇,速度卻比剛才更快,一個影子閃過,它們已經分別彈向目標,白色燈籠瞬間熄滅。

  “啊!”白色燈籠熄滅的同時,屋內傳來一聲淒厲叫聲,緊接著一條影子從屋內飛出,直接落在蘭城面前,蘭城這才看清,來的不是鬼魂,而是一個人。

“我當是誰呢?原來是師傅您老人家來了。”來者身穿一聲青灰色道袍,頭戴一頂青灰色道帽,兩隻眼睛又黑又亮,滴溜溜地在眼眶中轉來轉去,用尖細的嗓音拖著長腔說著言不由衷的話。

  不用問,這就是寧海那個被逐出師門的徒弟,魚眼。

  蘭城一聽就知道此人根本沒把他寧海大師放在眼裡,卻又故意大聲說出是自己的師傅來,惹來許多路過的鬼魂紛紛駐足觀望,周圍頓時起來一陣嘈雜的聲音。

  不勝其擾的蘭城回頭看了一眼,心說這人在陽間時愛管閒事,愛湊熱鬧,做了鬼居然還是喜歡圍觀,這才真是死了也不改的典範。

  “魚眼,多年不見,你已經成為大名鼎鼎的走陰人了,為何你放著好好的正道不走,非要去幹那些偷雞摸狗的骯髒事?”寧海並未理會魚眼不恭的態度,而是好聲問他,“你可知道走陰人,命犯五缺,多數不得善終,終年孤獨地生活在不見陽光的地方?”

  “哈哈哈……你還要教訓我嗎?你還嫌以前沒有教訓夠嗎?”魚眼忽然仰天大笑,隨即惡狠狠地說,“你以為你還有資格說我嗎?你自己終日活在不見陽光的地方,卻要來管我的閒事麼?你若執意而為,就別怪我翻臉無情。”

  “呵呵!”寧海嘴角始終掛著微笑,靜靜地立於原地。

  蘭城卻在這一刻感覺到了一陣比一陣強烈的殺氣在周圍翻滾,當下運氣護住心脈,衝看熱鬧的鬼魂大聲喝道:“趕緊退後,否則被殃及到就會魂飛魄散,你們也不想……”

  蘭城的話沒說完,這幫愛看熱鬧又怕事的膽小鬼們,瞬間逃之夭夭。

  蘭城當下扔出人皮杖,人皮杖上紅色緞帶像條蛇一樣纏繞在他的手臂上,翹起的緞尾就像蛇頭在探測危險信號,人皮杖在頭頂盤繞幾圈後,化作傘狀,飄於蘭城頭頂。

  眉心一根紅線悄然析出,若隱若現的詭眼已經做好了戰鬥準備,寧海輕喝一聲:“蘭城!你且觀看即可。”

  蘭城沒有回答,密切注意魚眼道士的動靜。只見他,右掌前後運掌,頃刻間手掌異於常人三四倍大不止,前後運轉時帶來汩汩流動的風聲。很快,那巨大的手掌心就聚集了兩個籃球那麼大的白色旋渦,一浪高過一浪哀嚎聲從白色旋渦中發散而來,蘭城心中一凜,壞了!這傢伙手中的旋渦中全部聚集著怨靈。

  當下他大喊一聲:“大師!小心。”

  話音剛落,一直站在紋絲未動的寧海,身形一晃,閃到了魚眼的身後,蘭城提起的心剛剛放下,魚眼的巨型手掌卻如自動導航一般,直接翻轉過去,對準寧海一掌劈了過去。

  那團巨大的白色旋渦像巨型渦輪機一般,急速運轉直接飛向寧海,寧海這次並未作出晃形的動作,而是伸手拂袖,硬生生化解了白色旋渦,只聽一聲淒厲的嚎叫,一條影子落在地上,原來是一條青面小鬼。

  落在地上的小鬼原地痛苦了翻滾幾下,便消失的無影無蹤。蘭城心中駭然,這魚眼練的什麼功?居然能夠將鬼魂的戾氣化為己用,而被破解之後,自己毫髮無傷,鬼魂卻煙消雲散。

  不等蘭城想明白,巨型手掌的掌心已經聚集了第二個,狀如兩個籃球的白色旋渦,隨著旋渦中發出的尖銳嚎叫聲,旋渦再次迅雷般出擊,只是這一次它在高速飛動的過程中,迅速分散成五個小旋渦,分別飛去寧海的臉部和食指關節部分,蘭城急得大喊:“大師小心。”

  寧海不愧是散仙的靈識化身而來,五個旋渦剛剛近身,他的身形就已經化作軟綿綿的時代一般,將五個旋渦吸收在身上,隨後用力向前一頂,五個小旋渦又聚集成一個大漩渦,發出巨大的風號,在半空中掉個個兒,再次對寧海發動攻擊。

  巨大旋渦忽然變成無數根細針,在寧海胸前排成一個人形,隨後瘋狂地飛向寧海,看來是想將他紮成人形馬蜂窩。蘭城不知道寧海能否閃過這一擊,隨手一滴指尖血甩了出去,只聽見一聲尖刀劃過鐵面的厲嚎,人形牛毛針變成無數白色霧氣,紛紛飄散,緊接著一條人影掉落在地。

  蘭城定睛一瞧,又是一條青面小鬼,只是這個鬼看起來比剛才那個更兇狠,嘴巴和鼻子裡不停往外噴著綠色醬汁,短短數秒便化作一團綠水,隨後消失不見。

  “你?我要殺了你!”魚眼見兩次攻擊都沒有傷及寧海分毫,忽然攤開巨型右掌直接劈向寧海,寧海伸手去擋,卻不想魚眼本意並不是劈下手掌,而是直接向手掌與自己身體分離,手掌像一隻巨大的扇子,略過寧海抬起的手,直接捂在了他的臉上。

  頓時手掌伸出無數根細長觸角,迅速包住寧海的腦袋,蘭城發現情況不對,立即高喊一聲:“小眼!”

  兩個字剛喊出口,寧海的腦袋已經快要被觸角完全包裹起來,蘭城來不及多想直接一抬手,纏繞手臂上的紅色緞帶,直接探進他的手臂,迅速吸飽血的緞帶變成一條圓滾滾的紅色長蛇,做好出擊準備。

  隨後人皮杖從頭頂滑落,接替紅蛇纏繞在蘭城的手臂,隨著蘭城一聲怒吼,詭眼冒著藍火戴著紅白兩蛇,急如閃電從寧海兩耳刺穿,直接將包裹他的巨型手掌怪刺穿,隨著魚眼一聲痛苦的慘叫,巨型手掌從寧海的臉上掉落,在地上轉了幾下便漸漸縮小,最後居然化作成血水,慢慢流向魚眼道士。

  “蘭城,燒了那攤血水。”得以解脫的寧海,忽然大喊一聲,“讓它回到魚眼身上,還會長出新的手掌,只要沾上他一星點就晚了。”

  聞聽此言,蘭城又喊了一聲:“小眼。”

  只聽一陣呼呼的風聲,緊接著藍色詭眼就像只旋轉的火球,直接飛向那灘血水,並且跳進去在裡面攪動起來,眨眼的功夫,血水被詭眼吸收了,魚眼道士傷心地喊道:“別傷害它……”

  不過一切已經晚了,吸食過後,詭眼冒著淡藍色的光,慢悠悠地回到了蘭城身邊,停在他的頭頂,人皮杖和紅色緞帶,結束攻擊後回到了蘭城身邊,緞帶又系在人皮杖紙上,緞帶尾部輕輕飄動。

  沒了巨型手掌的魚眼道士,忽然像一隻洩了氣的皮球,癱軟在地,痛苦地扭來扭去。

  見緞帶呈現鬆軟狀態,蘭城知道危機解除了,這才看向寧海,卻發現他的臉雖然剛才已經從巨型手掌怪下解救出來,但是臉部像是被無數吸盤吸食過一般,留下了密密麻麻的孔洞,而這些孔洞這會兒正在一絲一絲地往外冒血水,看起來異常詭異恐怖,蘭城臉色大變,衝過去扶住寧海,焦急地問:“大師,中毒了嗎?”

  “哈哈哈!”寧海還未說話,身後一直滾來滾去的魚眼發出一串比哭還要難聽的笑聲,他咬牙切齒地說,“想滅了我,就只能中毒,哈哈哈哈……此毒無解,鬼市結束的時候,就是你變成一灘血水的時候,哈哈哈!你就為我的寶物去陪葬吧,寧海!你以為你能殺了我嗎?哈哈哈,我是不死不滅的,很快我就會重生的,而你?只是我歷練道路上的一個陪葬品罷了,哈哈哈……”

  笑聲比哭聲還要慘烈,像是無數只老鼠一起被放在火上生烤發出的慘叫,令人腦袋發麻,心頭髮慌,蘭城顧不上多想,直接將食指咬破,指尖血甩在寧海的臉上,暫時止住了密密麻麻往外滲的血珠。

  “小眼兒。”蘭城回頭看看還在地滾動的魚眼道士,聲音不大卻如冰霜,“去吧!”

  詭眼忽然在蘭城頭頂以肉眼不可見的旋轉速度運轉起來,來不及做出任何反應,詭眼已經轉到了魚眼道士的身邊,隨著他一聲驚恐地叫喊,詭眼已經快如閃電鑽進了他那隻沒有手的胳膊。

  一陣刺癢在胳膊中蔓延,魚眼發瘋地用另一隻手去抓,只抓到鮮血淋漓也無法緩解那鑽入人心的刺癢。邊抓邊嚎叫的魚眼還忘大罵寧海:“你個老妖怪!你這一世無法永生,你就想滅了我,你做夢去吧!哈哈哈……”

  “眼兒!”蘭城扶著寧海坐上了人皮蒲團,飄在半空,冷眼看著下面的魚眼,詭眼立即從胳膊裡鑽出,從他頭頂鑽了進去。一秒鐘的功夫,魚眼就被這種抓心撓肺的感覺刺激得發瘋,用剩餘的那隻手直接劈向自己天靈蓋,接著將手探進去,想要將詭眼抓住來,手剛進去人就伸腿斷了氣。

  接著兩個陰兵走了過來,一人一隻腳,倒抓著魚眼,慢慢往橋面走,橋面升起一團霧氣,很快陰兵帶著死去的魚眼,消失在霧氣中。

  周圍又傳來陣陣吵鬧,蘭城知道是自己剛才使出的詭眼嚇壞了這些鬼魂們,忽然遠處傳來敲鐘的聲音,蘭城知道那是他吩咐喬,分時間段提示他們回去的鐘聲,如果第三遍他們還不回去,等天亮了,他們就會被困在鬼市,而過了一天鬼市再開,他們就會變成鬼魂。

  收拾好情緒,他用衣服包住寧海的臉,一張符籙扔出去,在空中自己燃燒起來,隨著最後一點火光消失,那個地方出現一道門,人皮杖嗖地一下飛了出去。

  這一次是符籙引路,飛出來直接就到了蘭喬靈異事務所門前,被他用法術遮住的屋子已經顯現出來,他嘆口氣,扶著寧海走進屋去。

  “大師!”

  喬剛見他們回來欣喜若狂,忽然又被拿掉衣服滿臉血的寧海嚇得差點魂魄離體,整個人彈回在臺板上,結結巴巴地問:“蘭神!你們這是遇到什麼了?”

  “哎!是我大意了。”

  蘭城的話還沒說完,寧海就伸出手在空中畫了幾圈,隨後吩咐喬:“喬!去拍一下小貓天,它自會醒來。不怨蘭城,是我與那魚眼這一世有個劫難,彼此都會死在各自的手中,剛才陰兵已經帶走了魚眼,而我也命不久矣。”

  “蘭城,你別自責,剛才那是天意,天意要我躲不過他的攻擊,因為在道觀的時候,他偷了我的鎮觀神珠,被我將神珠打入他的體內,害得他生不如死,每個月都有半個月在一會冷一會兒熱中度過,所以我也犯了道家大忌,不該因怒而痛下殺手,所以,天要亡我,誰也就不了我。”

  喬在小貓身上輕輕拍了一下,那隻神采奕奕的黑豹忽然從湯碗上飛身而起,直接撲到寧海的懷裡,發出嗚嗚咽咽的聲音,這隻兇巴巴的豹子居然哭了!喬看得目瞪口呆,伸手在它身上順毛摸了兩下,它居然沒有回頭兇他。

  “呵呵!小貓喜歡你,我死後,小貓就託付給你了,喬。”寧海的聲音變得越來越小,黑豹在他懷裡不住地嗚咽,寧海在它的腦袋上點了兩下,“以後你就跟著喬吧。”

  隨後,寧海讓喬端起湯碗,在碗的上方畫了幾下,消失在碗底的紅色湯水再次出現,兩片紙人也完好無損地在裡面躺著,寧海將手指探進湯碗,兩個紙人居然自己爬出湯碗,慢慢地往昏睡在蒲團上的鬼夫妻走去,很快他們便合二為一,鬼夫妻慢慢醒來。

  寧海從懷中摸出那個吸食了鬼嬰兒的紙人,放在了碗中,說了一句:“你自去吧!投胎後,好好地長大。”

  說完就慢慢地閉上了眼睛,碗中的鬼嬰兒慢慢地化作一團霧氣,慢慢地在鬼夫妻周圍縈繞,最後消失在空氣中。

  本來空寂的街道,也有了動靜,早起的人們在微曦中開啟了新一天的生活。

  “你們夫妻二人今日是走不了了,留在這裡保你無事,待到晚上你們自行離去吧,如果有機會輪迴,大師說了,你們下一世還會是夫妻!因果循環,誰也逃不過。”

  “謝過蘭城大師!”

  蘭城輕輕地說:“謝寧海大師吧!喬,收拾一下,我們將大師的屍體送回望海觀!我想,他最後沒有說出的那句話,就是將他送回望海觀,葬與道觀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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