疾病、公益、商業,界限在哪裡?

水滴籌一度讓人寒心。

他們在超過40個城市的醫院派駐地推人員,那些人自稱“志願者”,逐個病房引導患者發起籌款。

高薪+績效考核、審核漏洞多、每單最高提成150元、月入過萬、末位淘汰。一旦找到生病的“客源”,都不需審核財產狀況,直接套模板編故事將其發到眾籌平臺上去。

一時間水滴籌被口伐筆誅,與此同時,公益和商業之間的關係,也成為了人們反思的重點。

你的愛心,只是別人的生意

相信大家都在朋友圈等社交平臺看到過水滴籌。這本該是一個雪中送炭的平臺,但現在卻開始逐漸偏離其本身。

爆出的視頻當中:

“每天都得掃(病房),從5樓到28樓”、“半個小時就能辦好”、“沒誰會做虧本的買賣”、“每月最少35單,發不完淘汰”、“故事都有模板,都好弄”。


疾病、公益、商業,界限在哪裡?


事實上,水滴籌亂象絕不止這些。從發起標準到預籌金額、再到資質審核,這一套流程下來都存在很多問題。不核實病情情況,並且隨意估算籌款金額等等,相同的現象在不同醫院裡輪番上演。

這和那些假扮殘疾上街乞討的人沒什麼區別。

隨後水滴籌回應,對全國範圍內的相關情況進行排查:“自即刻起,線下服務團隊全面暫停服務,整頓徹查類似違規行為,組織重新回爐學習,再次加強平臺紀律培訓和提升服務規範,培訓通過後方可重新提供服務。”

但此次事件之後,水滴籌的公眾信任感無疑會將至冰點,長久維持的形象也會蕩然無存。

更讓人難以置信的是,這並非水滴籌第一次出現信任危機。今年上半年,德雲社弟子吳鶴臣妻子的水滴籌事件就掀起了軒然大波:北京有房有車,卻在眾籌時勾選了“貧困戶”選項,一時間,對吳鶴臣妻子及水滴籌的聲討在網絡上鋪天蓋地。

六月份,一杭州女子在水滴籌為其父發起20萬元的籌款,聲稱其父親患有胃癌,但事後女子卻被爆出在網上頻繁曬車和包包,最終還是被水滴籌退款。

屢見不鮮的事情暴露出了水滴籌的核心問題:平臺管理方式有待改善,也應該對求助患者是否滿足發起籌款的相關條件,進行更加嚴格的審核。

公眾眼中,求助者應該是家庭困難的貧困戶,或者掙扎在生死邊緣。但如果人們發現實際情況並非如此,首先被譴責的一定是水滴籌。

之前的事情可以解釋為平臺審核疏漏,但這次的惡性事件,是真真正正地消耗了社會的愛心,這讓每個捐款者都倍感寒心。

更令人擔心的是,這些眾籌平臺塑造出的“狼來了”的故事,最終導致那些真正需要的人無法得到幫助,可以說每一次信任危機的出現,都有可能毀了無數個家庭。


公益是把雙刃劍,剩餘玩家更要小心翼翼

早在2016年的時候,公益互助就成為了互聯網保險最熱門的項目。當時的市場規模高達千億,最火爆時幾乎每天都有公司成立。

2015年初,保監會頒佈《相互保險組織監管試行辦法》,相互保險獲得了大量關注。當時根據國泰君安預測,2020年,我國相互保險市場規模將達到1600億元。

於是夸克聯盟、斑馬社、水滴互助、17互助、同心互助等平臺橫空出世。大平臺不斷湧現,投資額也在不斷刷新。

截至16年10月,有14家網絡互助平臺拿到約2億元的投資,其中不乏IDG、經緯創投等知名機構的投資。幾年前發展還特別緩慢的網絡互助,幾乎是一夜之間被推上了風口。

事實上,網絡互助就是一種“眾籌”,比如每個人出10塊錢,若有人得了癌症,就可得到治療,這也是保險的真正意義和核心價值。


疾病、公益、商業,界限在哪裡?


和保險不同的是,這種模式沒有金融領域的高獲客成本,網絡互助的獲客成本低至幾十元,前者則是高達幾百上千。王興曾經表示,水滴就是一個社區。

這也是資本為之眼紅的原因所在。

可就在大家都準備躍躍欲試的時候,監管從天而降。保監會點名互助計劃:不具備相互保險經營資質,存在諸多潛在風險。

從此,網絡互助被要求和保險劃清界限。條條框框的規定將風險進一步放大,也打消了從業者“從技術方面進行推動”的念頭。

監管的到來,是因為行業真的存在問題。當時很多公司選擇做網絡互助,是為了宣傳公司品牌,投入並不多,出現風險後也可以立即將其捨去;有些人則是打著網絡互助的幌子,搞了一個詐騙團伙;更有甚者開淘寶店,讓人們去購買所謂的虛擬互助資產。

於是風口很快過去,失去了這些光環,網絡互助自身模式也開始備受質疑。比如“騙保”,申請互助金的審核模式根本無法完全鑑別用戶是否真正需要,發病的時間不同,也讓平臺規定的“觀察期”失去意義。

基礎性的規則制度、風控能力的不足,成為了互助平臺生存的最大痛點。

其次是盈利難。

網絡互助是公益還是商業?這對它們來說是一個終極拷問。

每一個互助平臺的發展,其大多數的榮耀都源於慈善,背上慈善的枷鎖後,理性的資本還會放心投資公益項目嗎?或許很難。

雖然互助,完全符合人性中,對未知的恐懼和孤獨感,需要保障和抱團取暖的特性。但想進一步增強用戶粘度很難,很多互助平臺完成用戶畫像整理後都非常失望,因為加入的很多是低收入人群,帶有強烈的佔便宜心理,很難實現商業轉化。

自身造血能力不足,讓平臺們必須另尋出路。

水滴是當初那批平臺裡為數不多生存下來的,因為它獲得了保險經紀牌照,這個動輒上千萬的牌照,讓絕大多數玩家望塵莫及。

生存下來不容易,所以才更應該約束自己,平衡好公益和商業的關係。


加強審核和監管,以保險科技為重心

《我不是藥神》中王硯輝扮演的假藥販子曾說道:“世界上只有一種病——窮病。”現實的確如此,很多人在遭遇重大病情後,最大的困難就是錢。

所以水滴籌這類網絡眾籌平臺的出現,對很多家庭來說會成為一場及時雨。但頻出的事故不但讓公眾寒心,還有可能讓它就此失去信任。那麼如何平衡好公益和商業,就成為了這類平臺首先該認清的問題。

目前互聯網保險平臺普遍注重用戶價值,依靠用戶的推薦和社交信用來拓寬獲客,因而像大病互助計劃、以及眾籌模式就成為了保險平臺的獲客利器。

事實上這是不對的。和水滴籌產生鮮明對比的是騰訊微保,坐擁十億級社交用戶資產的騰訊,並沒有盲目開展任何互助、眾籌產品,而是將精力放在與保險企業一起打磨產品上面,有所為有所不為。

截至目前,微保註冊用戶超過 5500 萬,為 2500 萬用戶提供了保險服務,人均保費超過 1000 元,投保復購率高達 40%,是目前互聯網保險的頭部平臺,這些數據也很能說明問題。

對於公眾信用,加強監管則是必不可少的。

水滴公司成立於2016年4月,從互助保障切入,旗下有水滴互助、水滴籌、水滴保三條核心業務線。水滴互助三個月砸錢千萬,會員也才剛剛破百萬,流量是其面臨的最大困境。

於是有了水滴籌,不收取任何手續費,籌款所得資金全部歸籌款人,且需承擔用戶提現時微信收取的手續費,整個業務處於虧錢狀態。依靠免費的模式,水滴籌獲得了巨大的流量紅利。


疾病、公益、商業,界限在哪裡?


三者組成了一個完美的閉合產業鏈,其中水滴籌是重中之重,因為它是流量的來源,也是其他兩個產品的獲客基礎。從這個角度來看,水滴籌組建龐大的推廣團隊也就有理由了,而且線下團隊還不能停止運營。


疾病、公益、商業,界限在哪裡?


如今的水滴互助融資已經來到了C輪,雖然水滴籌官方回應,水滴公司有其他盈利部門,水滴籌的大病籌款是不收取服務費的。但有在水滴籌為病患捐過款的用戶表示,捐款後會跳出一個保險頁面。

在你剛剛感同身受之後,很多人都會選擇直接購買。這是水滴籌的“流量屬性”,也能解釋清楚,為什麼水滴籌對水滴集團而言如此重要。


疾病、公益、商業,界限在哪裡?

(和水滴籌一樣,輕鬆籌的融資也來到了C輪)

由此可見,水滴籌、輕鬆籌等平臺還是把商業放在首位。但它們也應該明白,之所以能獲得巨大流量,不在於它有多少的患者,而在於有多少自願捐款的人。

早在今年11月6日,朝陽法院就建議水滴籌等平臺加大投入資源,健全審核機制,履行審查監督義務以及保障捐贈人權益。

儘管水滴籌每次都有道歉和回應,但能否杜絕此類事件的發生還是要打上一個問號。

公益事業接上互聯網後,在帶來巨大關注同時,負面信息也會被急速傳播。郭美美紅十字會事件、羅爾事件…一記記警鐘告訴我們,監管和約束必須要完善、健全。

水滴籌、輕鬆籌是目前國內網絡大病籌款平臺的頭部玩家,他們所面臨的問題,幾乎是一樣的。

2017年,一名狗主人的法鬥犬生病,隨後在輕鬆籌發起八萬元籌款,網友出手相助後,狗主人被扒出住別墅、生活奢侈;

2019年,一男子利用購買的“急性淋巴細胞白血病”假病歷,在輕鬆籌平臺上發起籌款,共77人捐款858元,隨後被發現並舉報。

截至今年9月,輕鬆籌眾籌已累計幫助253萬個家庭,累計籌款超過255億元;水滴籌也已經累計籌款超過200多億元、平均每月約4.7億元。但這其中有多少是真的救命稻草,又有多少是虛假騙捐?他們的審核通過之易令人唏噓。

信任危機是他們面臨的最大問題。近期有公眾號發佈文章稱,使用PS的病歷審核通過了水滴籌籌款項目,對此水滴籌回應稱,無法通過後續的審核環節,造假的人也會被追究法律責任。


疾病、公益、商業,界限在哪裡?


有網友測試,上傳虛假病歷後,即使審核尚未完全通過,也會出現先行籌款的情況,完全不影響轉發朋友圈。這對平臺信用簡直是致命打擊,試想一下,北京有車有房都可以填成“困難戶”,這樣的審核又有誰會信服?

人民日報曾將“籌款治病”列為騙局的一種,對於這些平臺而言,他們又要如何實現從大眾輿論當中突圍?

監管:

首先,平臺應當對申請人的資料真實性進行更加嚴格的審核,審核方式也不能僅僅停留在提交資料的層面。很多假病歷就連醫務人員都難以辨別,何況是平臺員工。

那麼聯合政府部門啟動徵信系統是一個辦法,必要時還可以申請法律援助;其次可以通過大數據技術,根據申請人平時的經濟情況,辨別真假,判斷可行性;最後是研發區塊鏈技術,因為這是專門用來針對信息不對稱的。

第二,將部分審核權利交給公眾,資料的真實性確定後,根據其具體情況上線群眾投票機制,將審核標準交到大眾手中。

方向:

發展方向上,公司的經營模式應該向互聯網保險行業靠攏,通過大數據、雲計算以及AI等技術大力發展保險科技,建立覆蓋全業務的產業價值鏈。

在這裡,大數據就顯得尤為重要了。通過對海量數據的分析,可以從不同維度挖掘用戶特性,進而優化保險環節。而且還能實現精準定位、反欺詐等等,這也是科技保險最具潛力的方向。

最後是醫療消費金融,目前國內醫療信貸或醫療分期等消費金融普及程度較低,行業正處於起步階段,這需要公司在徵信、風控上具有一定優勢。

商業和利益的驅使下,或許水滴籌們早就忘了,有些人的需求根本沒有幾十萬上百萬。一些玩具,一輛電動車,都可以稱之為公益。

這個由中國社會扶貧網主辦,名為“社會扶貧”的平臺,每一條求助信息都要經過雙重審核:身份證驗證以及國家建檔立卡貧困戶數據庫驗證,這也是其他公益平臺需要學習的地方。


疾病、公益、商業,界限在哪裡?


數據顯示,自2017年上線以來,中國社會扶貧網註冊用戶已經突破五千萬人。無論是審核標準還是平臺環節,這裡有很多東西值得水滴籌們思考。如何聆聽到貧困者到內心聲音,才是他們的永久課題。

水滴前段時間宣佈,截止11月25日,平臺單月長期型保險新單年化保費超1億元,創了新紀錄;螞蟻金服的保險平臺獲得保險保障近200億單;騰訊微保小程序月活高達2900萬,已經與18家保險企業進行合作。

互聯網保險市場的未來是十分廣闊的,截至到2015年我國互聯網保險業務滲透率僅為9%,目前還有近九成的空間有待開發;只有27.7%的網民在網上購買過保險,網民和保民的巨大缺口,也為局內玩家提供了無數機會。

但保險畢竟是低頻非剛需的消費,無論如何客戶體驗、企業口碑還是最重要的。

死亡和疾病是嚴肅而又認真的話題,無論出於什麼目的,無論你是何等規模的企業,請牢記初心,千萬不要染上那一滴血。


分享到:


相關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