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漁歌》片段
取意於柳宗元謫居永州時的名作《漁翁》
漁翁夜伴西巖宿，曉汲清湘燃楚竹。
煙消日出不見人，欸乃一聲山水綠。
回看天際下中流，巖上無心雲相逐。
《說文解字》中對“一”的解釋是：道立於一，而化為萬物。即一生萬物。然而，萬物又歸於一。
她的名字中有個“一”字。
在遇到古琴之前，她將生命中的激情傾付於許多美好的事物，諸如：文學、詩詞、書法、鋼琴，還有表演藝術——曾是重慶電視臺的一名演員。
金庸的武俠世界的琴聲藏著俠骨柔情、劍膽琴心；
黛玉彈琴與知音，用琴聲言說心事；
《詩經》裡“窈窕淑女，琴瑟友之”；
王維的琴聲可以對話天地——“獨坐幽篁裡，彈琴復長嘯”……
那年，第一次與琴相見，聽到它發出的聲音的剎那，“太古遺音”幾個字從她的腦袋裡蹦出來，覺得自己聽到了最中國、最有古韻的聲音，當下就認定今生定要與之相伴。
“歸”，其實就是做減法。
從此，專注於古琴，客廳裡的那架當初最喜歡的鋼琴已被冷落多年。
古琴在重慶傳揚比較晚，那些年重慶會彈古琴的人不多，彈得好的就更少了。她跟啟蒙老師學琴的同時，自己大量閱讀與古琴相關的書籍資料，儘量多聽老琴家、當代知名琴人彈奏的曲子，以培養自己對琴曲的鑑賞能力。
先學會聽琴，這是第一步。
“現在有的人琴彈熟練、流暢，但細聽卻沒有更多的內容和韻味。老八張里老琴家的錄音，聽起來你可能覺得它不夠流暢，甚至有的音好像不太準，但有一種說不出的韻味。你聽管平湖先生、張子謙先生、吳景略先生彈琴，能在琴聲中聽出他們不同的個性和風格，管先生蒼勁古樸，張老跌宕多變，吳老流美綺麗。他們把氣韻灌注在指下，體現在琴聲裡，而這種氣韻其實就是個人的學養、品性，以及對世界的感知與理解。”
仰慕魏晉和民國的風度，喜歡文人風格的琴家。因為《暗香》和《梅梢月》而初識頗具文人風度的李鳳雲老師，後來如她所願跟隨李老師習琴。
言傳身教之間，漸得其韻。
詩書畫與古琴相通，中國的傳統藝術，審美相同，皆是追求“氣韻生動”。而歲月早已將詩書畫融入了她的生命氣質。
最後，琴書合一。成為一個人的生命底蘊。
中國的藝術與西方藝術存在很大的差別，中國的藝術“因人而異”，講究氣韻生動；西方的藝術則講究技巧規則。
氣韻是玄妙的，在虛實之間；生動，動，即變化。
“技巧在弦上，氣韻卻在弦外。”
雖然彈琴數年，也熟識了古琴的前世今生，掌握了古琴的技巧法度，但於她而言，生動雖有，卻還不夠。所以拒絕了許多古琴培訓機構的邀請。
“也是因為與培訓機構急功近利的教學理念不同。”
不急不躁，繼續探索古琴的藝術魅力。
對自己的看清，與對名利的看輕，已然是一個人生命的氣韻。
但藝術的精進，不能是閉門造車。
在別人的勸說下，她最終接受了教學相長的觀點。
而跟她學琴的人幾乎都是朋友介紹而來。在家教學，限制人數，凡來學琴者，先坐下來喝喝茶，聊聊天。
隨意，而自在。
她說，學古琴一定要有自在的心境，手指才能在輕重緩急之間更好地彈出動聽的聲音。
《古琴叢談》裡有一段話解讀古人的“古”：春天到了，就扶犁耕種；麥子熟了，就揮鐮收取；大敵當前，便告別妻子，挺戈出征。一切作為都那麼自然，歡喜便歡喜，痛苦便痛苦，直接而純粹。
她的身上有這樣的古意。
疫情期間，山川異域，皆是風雨飄搖。她的心思全在這些風雨上，或是擔憂、悲憫，或是憤慨、痛心。性情直露。心中裝著的何止是琴與書，還有山河。那種家國情懷，許多男子都未必有。
老子曰“天下通一氣耳”，天地存於一氣，萬物皆有自己的“氣”，人也如此。世上有濁氣、有清氣、有靜氣、有躁氣……
她的身上，是一股子清氣。
“琴聲，是天地間的聲音，也是人內心的聲音。心淨，則琴聲淨。心遠，則琴意遠。”
她說“心遠地自偏”是她要努力修煉的境界。
除了琴友組織的雅集和一些公益活動，演出則選擇性參加。
“古人講‘不是知音不與彈’，未免將古琴置於孤寂寥落之中，畢竟知音難求。但在非常嘈雜的地方彈給根本不懂得欣賞的人聽，又未免太不懂得古琴。”
對待古琴的態度，是與琴心意相通後的持守。
“一個人一生，只要能彈好一首曲子就行，那就是‘心曲’。”
彈的是琴，修的是心。聲在弦上，意在心中。
如此，一曲終了，才有餘音繞樑。
番 外
小編：您與古琴接觸了這麼多年後，對這古老的樂器有什麼看法嗎？
她：古琴，是樂器，又不僅僅是樂器。說它古，是因為歷史或者歷史上的人賦予了它區別於現在的精氣神。說它又不古，因為音樂是沒有時間的。
小編：現在許多人用古琴彈新曲，也就是流行歌曲，您是如何看待的呢？
她：我覺得很好聽。但僅此而已。古琴七根弦，十三徽，這其中蘊含的音樂變化是無窮的。它可以用來彈流行歌曲，且能夠很動聽。但其他的樂器卻無法彈奏出古琴曲的意蘊。如果真的想學古琴，還是需要先學古琴曲，這是根底。網上那些用古琴彈奏流行音樂的人，古琴功底其實是非常深厚的。
編者語
想要寫這樣一個系列，是年前產生的想法。我們活在繁華複雜的城市之中，一個人就是一種生活態度與生活方式。拋開現實的壓力帶來的焦慮、急躁、惶恐，總有一些人能在物慾橫流蠅營狗苟之外，保留著自己的一寸寧靜與歡喜，堅守與執著。於是，想要去見TA，瞭解其所愛所守中傳達的人生態度與生命意義。也許，我能帶你看見一些生命的不同。
— 完 —
圖文 | 知月
閱讀更多 李知月 的文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