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一天中午，和幾位老友一同去飯館吃飯。剛落座，一位服務員走過來，還沒等我們開口，便將菜譜畢恭畢敬地遞給我，並隨口問道：叔，您看您點些什麼？
聽到這稱呼，朋友的目光都齊刷刷地投向我，有的還忍不住笑出聲來。
那一刻，場面有些尷尬，我暗自苦笑了一聲，便翻開菜譜看了起來。她立刻發覺自己說錯了什麼，連忙一味地道歉。
看她的一臉歉疚，我急忙說：“小姑娘，這沒啥可道歉的。而且我還要謝謝您，只叫了一聲叔，而沒有稱呼我大爺”。
說完，大家比以前笑的更厲害了，隨之，那小妹妹的臉也就更紅了。
事後，我一直在回想那一幕，並且一度站在鏡子前面，仔細打量著自己。關於那個大叔的稱謂，顯然我想從鏡子裡找到確切答案。
對於那位女孩，想想她是如此無辜，不小心被捲入笑柄。但叫上一聲叔，自認晚輩，也無可厚非。可問題就在於，我真的就那麼老嗎？人家明明才剛從風華正茂路過，怎麼不小心就成了大叔？
不過這種尷尬，雖來自於旁人無意間的稱謂，但無風不起浪，多少還是會有些根據，只不過自己不願意承認罷了。
很多時候，不能坦然接受，更多可能是因為自己心裡沒有準備。可想一想現實裡，誰不是在踉踉蹌蹌地忙著趕路，不知不覺，一覺醒來，已進中年。
張愛玲曾在《半生緣》裡寫道：“中年以後的男人，時常會覺得孤獨，因為他一睜開眼睛，周圍都是要依靠他的人，卻沒有他可以依靠的人。”
平常一句話，道盡中年男人的孤獨和心酸，箇中冷暖，只有自己內心自知吧。
曾記得還有人說過，若沒有隻身一人在午夜的街頭大哭一場，便不足以談人生。
午夜的街頭，太過冷清，就猶如冰涼的世態，處處透著寒意。一個人大哭一場，也許是內心太過壓抑，也許是沒有任何理由，但我想，哭出來一定不是慫，而是一種別樣的堅強和釋放。
然而，這就是實實在在的人生。很多人都在奔忙，走在前行的路上，其實真的沒有所謂的歲月靜好，每個人都在負重前行，只不過很多人把悲傷和痛苦掩藏的不動聲色罷了！
02
在各種聊天場合裡，不知什麼時候開始，“中年危機”這個詞，出現的頻率越來越多起來。聽上去，有幾分好奇，也有一些膽怯。
在我看來，這是個籠統的概念。張愛玲所說的中年男人的孤獨，我看並非是真正的“中年危機”。但凡你是個男人，是個內心有責任感的男人，那些都是你的必由之路，並不是因為人到中年才會遇到這些。
我更加覺得，“中年危機”來自於越來越快的時間流逝，和越來越少的可選擇機會，這才是真正的中年危機。
去年的時候，和一個知名企業的HR聊天，談到他們公司的用人現狀。他說他也不想在招聘人員的年齡上，設太多關卡，而且，中年人明顯要比那些年輕人好用。
他舉了兩個例子。有一次，一個九零後的員工，因為工作中出了些差錯，被叫去說了幾句。誰知，領導的話還沒說完，便被一句“爺還不伺候你了”懟了回去，說完便揚長而去，領導頓時尬在那裡。
同時，還有一位中年大哥，五十歲左右，平日裡工作甚是勤勉，做事中規中矩。臨近年底，公司業績不好，傳出裁人的消息。剛好那天，那位HR老兄加班回家，已近午夜，剛到樓下時，就遠遠看到那位老兄在他家樓下等他，零下十度的午夜，他足足等了近四個小時。
他急忙問他，有何事？他說聽說企業要裁員，家裡裡裡外外都要靠他這份工作，養家餬口，他不能失去這個工作，想了解一下具體的情況......
在兩人交流的間隙裡，路燈暗黃的光映照在他的臉龐上，幾道淚痕清晰可見。
同一間公司，同為同事，為何差距竟然這麼大？原因很簡單，就是手裡可選擇的機會。年輕人有個性，有年齡的優勢，如果話不投機，爺也不可能在你一棵樹上吊死。而到了中年人，上有老，下有小，車貸房貸各種貸，都在靠工作度日，又何來選擇？
我覺得這才是“中年危機”的根源所在吧！
去年，南京萬達茂的總經理跳樓自殺的消息，曾被多家媒體關注。據說是經常拼命的商界女強人在下午會議時被嚴肅批評，甚至還有領導表露要撤換其總經理的職務時，她表現出前所未有的激動，說：“今天這個會我不開了，我不幹了”。隨後，便有了從樓頂一躍而下的悲劇。
是不是這樣，不去刨根問底。但歸根結底，人一旦沒有了選擇，就等於是斷了後路。
作家劉亮程曾說過："落在一個人一生中的雪，我們不能全部看見。每個人都在自己的生命中，孤獨地過冬。"
人到中年，就像是身處冬天，雪花是曼妙的風景，也可能有突如其來的一場雪崩。
03
汪國真生前曾寫過一篇文章《人到中年》，相信他的那些話，深深地說到了很多中年人的心裡。
不管怎樣，中年是每個人的必經之路，這是自然的規律，沒有人可以跨過它。中年來時，不管你是否已經準備好，內心是沮喪，再或是憧憬，當一切均由歲月刷洗，終將走向平靜。
在中年人的世界裡，情懷是與生俱來的。走了那麼多路，經歷了那麼多事，誰還沒有個令人亢奮的回憶啥的？然而，有時卻很難談情懷，說的過多，就有些矯情，除非是真的沒心沒肺，六親不認地活。
在中年人的世界裡，事情會一件接著一件的來，就好比錢塘江的潮水，一浪接著一浪。有好消息，也一定摻雜著壞消息，總之一地雞毛，寂然無聲。而你卻要打起精神，不厭其煩地去打理。
每次回老家，看著父母額頭的白髮又添了許多，腰背漸漸彎曲的不成樣子，心裡便忍不住地一陣辛酸。他們時日不多，屈指可數，想抽出點時間多陪陪他們，只可惜身不由己。
兒女在一天天地長大，從當初可愛的“小玩具”，到不斷地長高長大，小學、初中、高中，馬上又到大學。漸漸有了逆反心理，你的話很難再說到他們心裡去，家裡花錢的地方越來越多。每當疲累到極點時，想請假歇一歇，但一想到眼下的拮据，便狠狠心，忍一忍，再撐它一段時間。
年輕的時候，曾心懷遠方，醉心於吟詩作對，可一到中年不如狗，往日的激情都去哪了呢？即便有情懷，也是如此的不堪，被現實的寒風凍幹後，僅剩下薄薄的一張紙，風一吹，便無影無蹤。
時間總不夠用，有好多好多想做的事，還沒來得及做，一天就匆匆忙忙地過去了。所以，請別再和我談夢想，夢想是年輕人的奢望，人到中年，早已沒有了勇氣，還談個毛線。
再說，人到中年，都在倉促地忙著生活，再像個年輕人一樣去大談夢想，不覺得寒磣嗎？
總之，在中年人的世界裡，一地雞毛。雞毛飄飄灑灑，隨便一根都勝似壓死駱駝的那根稻草。
人到中年，已經真正懂得了人生是怎麼一回事。到了這個年紀，一切都安靜下來，著重於現實，去腳踏實地地去做些事。
人到中年，不願意再把心裡的苦，向任何人去傾訴。實在忍不住，就一人躲到小酒館裡，點兩個小菜，開一瓶白酒，邊想邊喝，邊喝邊想，最後都是淚。
人到中年，漸漸開始相信命運，相信世界裡還可能真有妖魔鬼怪的存在。到了這個年紀，明知死不起，卻再也不怕死，只是心裡的那些牽掛，已讓人沒有了死的理由。
所以，只有這樣繼續地向前走，有一天，偶爾停下來，環顧四周，風雨裡再無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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