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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境界》獨立出品【境界讀經】
文 | 劉陽
播音 | 照升
一個浸泡在宗教裡的自我最容易成為攔阻神的隱蔽營壘。我們可能做出無神論者不會做的可怕之事：利用神的話犯罪，利用神的話反對神！耶穌不是來封口的，祂沒有取消任何人批評的權利。要想在恩典中復活，先要在律法中被治死！我們卻用各種內心戲逃避讓老我死掉。
戲一開場，鏡頭裡好像是一個氣囊遠遠滾過來，所到之處傳出一陣陣聲浪，裡面有男人的怒罵和嗡嗡的議論，夾雜著一個女人的尖叫。路旁不時有吃瓜群眾被吸引到隊伍裡。“這熱鬧還不去看看！這女的，瞧瞧！”氣囊像雪球一樣越滾越大。
耶穌正坐在聖殿裡和人談話。祂迎著這個向祂滾來的氣囊，站了起來。人群停住了，幾個精通摩西律法的文士和法利賽人被眾人簇擁著，他們呵斥著一個女人，讓她站在中間。女人癱軟在地上，頭髮和衣裳被眾人拉扯得凌亂不堪。
他們把耶穌和這個女人圍在當中。其中一個帶頭的問耶穌：“先生，這位女士正在和人行淫的時候被捉住了。摩西律法裡記得很清楚，這樣的女人得用石頭打死。您說我們現在拿她怎麼辦合適呢？”說完了自己心想，這問題問得絕了，我怎麼那麼有才呢！如果你憐香惜玉，回答說“不能打”，就是違背了祖宗律法和傳統文化，公然和摩西對立，猶太人會要你好看的。如果你說“打死她”，我們就去羅馬巡撫那裡告你一狀，說你濫用治死人的私刑，羅馬人會要你好看的；更重要的是，你號稱自己是“稅吏和罪人的朋友”，現在為了自保卻要打死一個婦人，你的名聲就成了笑話。那幫跟隨你的愚民一定大失所望，最後乖乖回到我們的圈裡被薅羊毛。
想到這他嘴角禁不住透出一絲得意，洩露了他們原來是來砸場子挑事兒的。在他們眼中需要狠狠懲罰的犯罪者可不單是這個女人，所有人都感覺到了，來者不善，被圍在當中的明明有兩個人，區別只是一個他們已經拿到了罪證，另一個正在收集罪證，從祂的答話裡馬上就要抓到控告祂的把柄了。除了那個把頭深深低下、想要混在塵土裡不被人注意到的女人，帶頭的和吃瓜的一雙雙眼睛都盯著耶穌，看祂如何回答。
令人吃驚的是，耶穌一言不發，既沒有衝上去揭穿對方，也沒有環顧四周從群眾臉上尋找認同。祂竟彎下腰來貼近地面，伸出祂在西奈山的石頭上書寫法版的指頭，在地上畫起字來。這個創造宇宙的人自帶小宇宙，在一片喧囂中製造出一個沉默的空間。短暫的驚愕之後，眾人好像被祂的沉默冒犯了，格外賣力地逼問祂。這時候，耶穌直起身來說：“你們中間誰是沒有罪的，誰就可以先拿石頭打她。”說完了又彎下腰，把身體俯到幾乎和那個癱在地上的女人一樣高，就在女人旁邊的沙土裡繼續畫字。
祂說出的這句話好像一根探針，刺破了充滿敵意的氣囊。耶穌隨後仍然一言不發，就像風暴眼從來都是無風的，讓被情慾的想象和挑釁者的話刺激得嗜血的人們能冷靜下來，不再被邪惡勢力“帶節奏”，恢復基本的思考能力。
耶穌不是來幫你封口的
今天的經文在《約翰福音》8章1-11節：於是各人都回家去了，耶穌卻往橄欖山去。清早又回到殿裡，眾百姓都到他那裡去，他就坐下教訓他們。文士和法利賽人帶著一個行淫時被拿的婦人來，叫她站在當中。就對耶穌說：“夫子，這婦人是正行淫之時被拿的。摩西在律法上吩咐我們，把這樣的婦人用石頭打死。你說該把她怎麼樣呢？”他們說這話，乃試探耶穌，要得著告他的把柄。耶穌卻彎著腰用指頭在地上畫字。他們還是不住地問他，耶穌就直起腰來，對他們說：“你們中間誰是沒有罪的，誰就可以先拿石頭打她。”於是又彎著腰用指頭在地上畫字。他們聽見這話，就從老到少一個一個地都出去了，只剩下耶穌一人，還有那婦人仍然站在當中。耶穌就直起腰來，對她說：“婦人，那些人在哪裡呢？沒有人定你的罪嗎？”她說：“主啊，沒有。”耶穌說：“我也不定你的罪，去吧！從此不要再犯罪了。”
當鼓漲醜陋的氣囊被刺破，人們想到了什麼？對於經文，有時候人們想象力不足，有時候又想多了，把自己的意思讀進去。這個故事流傳很廣，甚至國內媒體的時事評論員也在列出幾方的對立觀點後引用這個典故，勸人要寬容。誰是沒有問題的呢？人無完人，就不要去批評別人了。現代社會，寬容成了唯一的律法和美德，我們有自由可以做任何事，只是不能說別人錯了。可是，作為基督徒我們必須要問：這是耶穌的意思嗎？
耶穌說，我來不是要廢掉律法，乃是要成全。耶穌沒有否認這個女人應該受律法的懲戒，耶穌也不是在道德方面上綱上線，要求每個審理者和批評者必須沒有任何道德瑕疵，這樣會導致律法無人能執行，而在事實上被廢掉。“如果你做不到完美和無懈可擊，那麼就最好閉嘴，不要批評別人”。如果這句話被我們當作是從經文裡提煉出的屬靈教訓應用到當代，如果我們是認真的，那麼——媒體將成為只能看見好消息的地方；法官、律師和評論家這幾種職業將會消失；基督信仰會因此淪為既得利益階層和權力的幫兇；教會領袖則容易因為誤用權柄而造成屬靈虐待；魔鬼則在一旁偷笑。
在今天的宗教圈裡，每當有人指正領袖的罪，總有人跳出來誤用這段經文為罪惡障目，罔顧弱者的眼淚。其實，耶穌不但沒有取消人們指控罪惡的權利和資格，相反，耶穌同意這個女人有罪，所以後面才會對她說你“不要再犯罪了”。耶穌提醒眾人的恰恰是：律法清楚地規定行淫必須懲罰雙方，所謂捉姦成雙，律法同時要求見證人首先扔出石頭，並與他所指控的罪無關；現在你們只帶來一個弱女子頂缸受罰，男方在哪？這是不是明明違背律法嗎？這麼明顯有損公義的罪，你們竟然無知無覺嗎？你們當中誰是沒沾染這種罪、自認是按照律法辦事的，就可以先拿石頭打她！眾人啞口無言，只好灰溜溜地退場。
耶穌的話裡提到的罪，是指這群人違背律法行出的一項具體罪行，而不是普遍意義上的罪性。在這起性犯罪案件中，耶穌並不是基於只有祂自己是全然無罪的，就驕傲地吊銷了在場所有法律人士的執照：只有我有資格扔石頭！人總是喜歡搶佔道德制高點封住眾人的嘴巴，耶穌何需如此？耶穌從未使用祂的道德優勢壓迫人做出任何決定，哪怕是悔改與助人這類對的決定。被汙染的人習慣了道德捆綁，習慣了被“帶節奏”，耶穌為了讓我們明白何為甘心的愛，不是登上高處振臂一呼，而是下到最卑微之處，為我們心碎、受辱、赴死。
帶頭的人為了陷害耶穌，想用最小的代價，犧牲一個弱女子把耶穌扳倒。耶穌再次選擇與弱勢群體，與罪人、妓女站在一起。但祂並不去美化弱者的形象，弱者同樣是罪人。祂不會用政治鬥爭的思維分析敵我形勢，因為想要陷害祂的猶太權貴也是這個婦人的敵人，就放棄指認她的罪，拉攏利用她。今天多少基督教界的人物每每因為外部反對者的存在而選擇與另一種罪惡結盟，謀求現世的利益。當欺壓者離場，耶穌既溫柔又嚴厲地對弱者說：“我也不定你的罪，去吧！從此不要再犯罪了。”
今天世俗媒體把聖經當作西方文化典故引用的知識分子，錯用耶穌的話支持他們自以為高明的寬容。這還不是最離譜的。如果一個人進了教會圈子卻把這句話掛在嘴邊，“你們誰沒有罪就可以批評我，打死我都行。來呀，你沒有罪嗎，你來打死我呀！”我們就知道，這是在世界上都難找到的人。這個人在利用耶穌的話犯罪，既可悲又可怕！
利用神的話反對神！
耶穌的話還有第二層意思。在今天經文前面已經發生的安息日之爭裡，文士和法利賽人不但忘記了神設立律法的目的是愛人，而且恨不得通過定罪滅了耶穌，壟斷對律法的解釋權，奴役百姓。找茬的宗教人士藉著自己對律法的熟悉，要定罪頒佈律法的上帝之子耶穌。於是他們想出“一石二鳥”的毒計，他們心裡最想用石頭打的是耶穌。果然到了第八章的末尾，他們真地拿起石頭打耶穌，耶穌從聖殿裡躲出去了。
誰有資格定罪人子？審判者必須自己無罪，只有天父上帝才有這個資格。子憑著自己不能說什麼，也不能做什麼，唯有看見並順服父神的意思。按照天父的旨意行事，就是無罪。所以耶穌在面對自以為有權審判祂的彼拉多時說：“若不是從上頭賜給你的，你就毫無權柄辦我。”“你們中間誰是沒有罪的，誰就可以先拿石頭打她。”耶穌用這句話回答那些存心陷害祂的人：要審判婦人，只要遵照律法即可完成；要審判神子，必須是無罪的神自己。你們要審判定罪的那位，是讓癱子重新行走的那位，是餵飽了五千人的那位，是在海面行走的那位，是啟示你們什麼是罪的那位。對於那些想要用石頭打耶穌的人，耶穌話裡提到的罪才可以被引申為是普遍的罪性。
他們正在做一件最可怕的事，是無神論者和異教徒都不會做的事：利用神的話反對神！他們說他們和罪人站在一起，卻是和有權勢的罪人同列，一起逼迫弱者。“蠓蟲你們就濾出來，駱駝你們倒吞下去”，“把難擔的擔子放在人身上，自己一個指頭卻不肯動”。今天自恃神學知識全備、宗教訓練有素的服侍者最需要警醒這點。一個浸泡在宗教裡的自我最容易成為攔阻神工作的隱蔽營壘，選擇性地使用神的話為自私的心辯護。我們必須回到對神的愛裡，求天父上帝把祂對主耶穌的愛充滿我們的裡面。
審判神的人，唯一的結局就是自己被審判。按律法當被審判的女人，伏在耶穌的腳前，反而得到神的赦免。“你們既然要按使人自由的律法受審判，就該照這律法說話行事。因為那不憐憫人的，也要受無憐憫的審判；憐憫原是向審判誇勝。”《雅各書》2章12-13節，可以為這場專業人士以律法為武器和神之間的PK做一個恰當的概括。
沒有律法，恩典就淪為廉價
為什麼我們這麼容易把耶穌的出場，理解為祂用一句很酷的話取消了人們批評的權利呢？《馬太福音》5章28節說，“凡看見婦女就動淫念的，這人心裡已經與她犯奸淫了”，在這麼嚴格的標準下既然每個人都難以免罪，來一場大赦豈不皆大歡喜？
華人的信仰大多數從新約入門，與猶太背景的初代信徒不同。我們沒有體會過想要憑守律法而得救的絕望，因此也就很難理解為了主耶穌的恩典而癲狂。人要先被律法定罪，而不以為是冒犯，然後才能被恩典潔淨和赦免。律法把眾人都圈在罪中，讓人徹底失去憑自己努力得救的希望，人才會投靠耶穌基督，信靠福音，因信得生。律法與恩典是互補的。我們不願意這麼醜，這麼丟面子；不願意被驚出一身冷汗，然後流出感恩的淚；不願意自己的人生這麼失控，寧願用一句“誰沒有罪呢”來遮羞，用封住別人的口來給自己虛幻的安全感。
最後只剩下行淫的女人被圈在當中。“婦人，那些人在哪裡呢？沒有人定你的罪嗎？”耶穌用兩句最容易回答的問話，安撫驚魂未定的婦人，幫助她確認自己目前是安全的，然後對她說：“我也不定你的罪，去吧！從此不要再犯罪了。”轉瞬之間，這個女人的生死已經改變。
律法來要剝掉人的偽裝和麵具，顯露知識、地位、關係、成功、財富都無法掩蓋的生命真相。只有對自己絕望過的人，才會拿耶穌當寶貝，才會變賣了所有的一切把天國的珠子買回家。驕傲的人不甘心像這個女人一樣降服在神的面前，就無法靠主耶穌重新站立在人的面前。
若我們表面的謙卑背後，依然想要自己操盤：或是想用基督信仰補儒，或是補我們的家國夢、民族夢、民主夢，像總是抱著僥倖心理的股民一樣，想不觸底就反彈，或是由我們來判斷，已經觸底了吧，該反彈了！豈不知要在恩典中復活，先要在律法中被治死。
耶穌沒得到我們的任何承諾，連個字據也沒有就為我們死了，不怕我們辜負了祂，讓祂白白犧牲！我們被如此陌生的愛觸動因此信主，但輪到我們先讓老我死掉，然後一同經歷耶穌復活的生命時，我們的內心戲太複雜。我們不肯完全相信神，不肯交託，不肯先被律法治死。萬一耶穌忘了讓我復活了怎麼辦？認了罪，卻沒被赦免怎麼辦？我認罪了，別人漏掉了怎麼辦？藏慣了私房錢的我們，對任何權柄的信任其實都有所保留，這是幾千年來的生存智慧留在骨子裡的。當這種習氣被帶進信仰，就成為委身的攔阻。我們天然就傾向於通過一個絕對化的道德口號，消解個人的責任和行動意願。
當我們面對一個人的罪，我們是否準備好這個罪有一天可能影響到我、由我被動地付出代價？我們是否想到要效法主耶穌，為對方的罪主動付出代價？很多時候我們不願意付代價，或者說付不起代價。我們知道對方的罪很厲害，罪背後的邪惡勢力很厲害，就用縱容和討好來送人情，與魔鬼結盟。
耶穌豈是在寬容罪呢？只有先讓罪顯露出來，魔鬼無法繼續用謊言欺騙這個犯罪的人，人才有悔改的意願。恩典豈是廉價的呢？耶穌赦免了這個女人，耶穌知道，今天的你我也知道，不久之後，耶穌就將為這次赦免付上生命的代價。那雙書寫律法的手，在塵土中畫字的手，將被釘穿在十字架上。門徒被邀請，用指頭探入那釘痕。
今天的你我雖然沒有看見這一幕，卻可以因信得福，從罪的捆綁中被釋放，去支取耶穌已經付上的贖價。在心底聽到耶穌對我們溫柔的期望，“從此不要再犯罪了”。這就是我們得赦免的證明。
耶穌的話啟發我們的想象，原來我們有不犯罪的可能，原來還有一個沒有罪的地方！人的手不必再扔石頭、釘釘子，神的手不必再流血。“我來本不是要審判世界，乃是要拯救世界。”耶穌用祂的生命把一個兩千多年來一直滾燙的應許遞給我們，等我們自己願意伸手接過來。
（片尾曲：以斯拉專輯《軟弱的我變剛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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