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痴女王|文，本文作者系今日頭條簽約作者
記得四年前，推薦過一部劇《瑪嘉烈與大衛：綠豆》（回顧文章戳這裡，沒想到不知不覺就寫了公眾號四五年），當時，我說它是TVB沒落之後，港劇的一大驚喜。
它用細膩的拍攝手法，真實呈現了情侶間的相處日常。有別於一眾瑪麗蘇愛情劇，《綠豆》用真實感贏得了高口碑。
現在，四年後，《綠豆》的原班人馬出了一部新劇——《嘆息橋》。
同樣的導演，同樣的編劇，同樣的主演——我們最熟悉的港劇男神林保怡，聚焦的還是都市情愛那點事，最神奇的是，連豆瓣評分都差不多，在9分上下徘徊。（開分8.9，有到過9.0，現在穩定在8.8）
一切都是熟悉的配方，但絕對不是販賣過期情懷。
前兩天一口氣刷完15集，並忍不住掏了12元買超前點播的我，可以很負責任地說，《綠豆》的所有優點，簡潔、真實、細膩，《嘆息橋》通通都有，而且它比《綠豆》還要更進一步。
△《嘆息橋》是ViuTV和優酷合作的網劇，一共15集，林保怡除了主演之外，還是監製，啊，這個男人怎麼這麼有才華。話說ViuTV從2016年開播之後，發展得很不錯，拍了不少好劇，還有一個勁好玩的選秀節目《全民造星》，以後有機會可以說說這個平臺。
可以這麼說吧，如果四年前你喜歡《綠豆》，那四年後你一定也會愛慘這部《嘆息橋》；如果四年前你沒看過《綠豆》，那四年後希望你不要再錯過這部《嘆息橋》。
《嘆息橋》的精妙之處，在於它用了一個全新的維度去講述都市愛情，故事是真實的、生活化的，不奇幻也不奇情，沒有穿越也沒有兇殺案，但它依然可以用高超的講故事技巧，把愛情片變得像懸疑片一樣讓人深陷其中。
它是如何做到的？
下面就來看看前三集的故事。
PS：為了讓大家可以更加了解《嘆息橋》的精妙。故事中的重要線索，我會用【】標出來。
《嘆息橋》的故事從一個叫Joyce何樂兒的香港女生，在比利時遇到一個叫Thomas李子勇的香港男生開始。
來旅遊的樂兒，找在路邊擺攤的李子勇畫一幅人像素描。
誰想到李子勇原來是當地詐騙團伙的一員。
在幫樂兒畫畫的時候，他分散樂兒的注意力，讓搭檔去偷樂兒的錢。
樂兒的錢包和媽媽送她的手錶都被偷了。
李子勇有點於心不忍，就給了她一些坐車錢。
樂兒不知道李子勇是偷她錢的團伙，很感激他，之後還回到原地想還錢給李子勇。
殊不知，這個時候，李子勇正在不遠處做黑市交易。
子勇看到在寒風中等待的樂兒，但是他轉身就走開了。
然後，時間就來到了20年後的香港。
此時的李子勇（林保怡 飾），不再是遊蕩在比利時街頭的古惑仔，而是一間餐廳的老闆。
他和何樂兒（衛詩雅 飾）在20年後成為了情侶。
千里姻緣一線牽？
李子勇確實和樂兒還蠻多共同話題的，李子勇還會畫畫送給樂兒，彷彿是再續未了情一樣。
但是在浪漫背後，李子勇卻發現樂兒很多古怪行為。
比如他和樂兒一起看【電影】，明明過程中，樂兒睡著了，但散場後卻記得所有細節。
後來子勇才發現，原來樂兒早就看過這部電影，但當時卻沒有告訴他。
還有一次，樂兒在子勇家裡洗碗，聽到一個叫阿Ken的來電，非常匆忙就接了電話，連手套都沒有脫完。
阿Ken是誰？
讓子勇生疑的，是樂兒從來都沒有邀請過子勇去她家。
而在樂兒的INS相冊裡，子勇看到樂兒的一張自拍背後，有一條不屬於她手機型號的充電線。
（這些情侶交往的細節是不是都很生活化？）
這說明什麼？樂兒究竟有什麼隱瞞子勇？
某一天晚上，子勇【在漏接了樂兒的三個來電】之後，決定去樂兒家裡看看發生了什麼事。
結果，按門鈴以後，打開門的，是一箇中年男人。
子勇頓時明白：
“之前懷疑有第三者介入，我想我才是第三者。”
這就是第一集的內容。
看完之後，大家腦袋裡是不是有很多問號：
為什麼李子勇和何樂兒會重遇？為什麼樂兒要出軌？第三者究竟是誰？
這時候劇情轉入第二集。
非常有意思的是，這時講述故事的主角，不再是李子勇，而是第一集裡的那個神秘第三者阿Ken胡啟源。
第二集的故事，依然是從胡啟源的青年時代說起。
他從小就是一個「媽寶男」，有一個嚴厲的媽媽管束著他的一切。
讀書的時候不讓他拍拖、出街、砌模型。
工作了又幹涉他的工作內容，逼他去考公務員。
這導致胡啟源（中年胡啟源由陳奐仁飾演）一直都是一個內向、沉悶、木訥的人。
在聚會中、人群裡，他永遠都是蜷縮在角落裡的那一個。
毫不起眼，毫無存在感。
△是不是很久沒有看過這麼沒有存在感的主角
後來，在老友女朋友的生日會上，他認識了何樂兒。
樂兒很積極主動，在認識的當晚就【留下了電話】給他。
於是，胡啟源和樂兒開始拍拖，然後同居，戀愛談了八年，感情也在變淡。
為了喚回女友的熱情，胡啟源在情人節親自下廚，煮【咖喱飯】給樂兒吃。
但是，樂兒顯然並不領情，吃咖喱吃得漫不經心，並沒有喜歡男朋友的這份驚喜。
接著，兩人在電影院後門大爆發。
樂兒不停數落胡啟源的缺點，說他沒有情趣，說他沒有計劃，說他沒有主見……
直到說他是媽寶，搬到樂兒家只是【為了逃避媽媽】的時候，胡啟源怒了。
他把樂兒家【鑰匙】甩在地上，憤而離去。
這是要分手？
但當胡啟源回到家裡，他卻發現家裡的媽媽比樂兒更難以忍受，連換一個不同顏色的燈泡都要被罵。
想搬出來，可是1萬港元的租金只夠租一個不到十平方的小房子，根本比不上女朋友家。
之後，胡啟源上樂兒家收拾他留下來的玩具，可是卻【看見樂兒紅著眼，哭著叫他留下】。
看，她果然是不能沒有我的。
這時候，門鈴響了。
胡啟源去開門，這就接上了第一集最後李子勇按門鈴的那一幕。
而第二集，就結束在胡啟源跪下來【和樂兒求婚】這一幕。
兩集看完，劇情好像有清晰一點，慢慢揭開了事件的另一面，知道了第一集的第三者是誰。
但是，問號依然很多：樂兒有個同居八年的男友，為什麼還要找李子勇？如果她喜歡李子勇，為什麼最後又選擇胡啟源？
帶著問題，打開第三集，一個以何樂兒為主視角的故事展開。
富家女樂兒，確實是在20年前在比利時的那一次相遇，就對李子勇有好感。
儘管第一次去找李子勇的時候撲了空，但是，在離開比利時那一天，樂兒在當地的「嘆息橋」上（此嘆息橋非意大利的嘆息橋，只是樂兒爸爸告訴她的名字），再次邂逅了李子勇。
她和李子勇聊了一段路，因為天氣冷，李子勇還把手套送給了她。
然後，時間就來到20年後的香港，樂兒和李子勇相遇的那一幕。
原來李子勇是樂兒爸爸的老朋友。
那天正好李子勇拿一張自己畫的嘆息橋送給樂兒爸爸，樂兒看到畫一下子就認出了他。
回到家後，樂兒還馬上翻箱倒櫃，找出了當年李子勇送她的手套。
可是這時候，樂兒已經有一個拍拖八年的同居男友，是的，就是第二集的男主角，胡啟源。
她和閨蜜聊起兩人相識的回憶，其實並不如之前胡啟源所說的那樣熱情。
樂兒對胡啟源並不感興趣，只是因為閨蜜說他是老實男人，硬湊合兩人才在一起的，
【電話】也不是樂兒主動留的，是閨蜜打在胡啟源的手機上。
△翻上去看看，是不是和第二集以胡啟源為主角的畫面很不同
在樂兒眼中，胡啟源老實歸老實，但是就像木頭一樣，永遠不會主動行動。
在一起八年，都沒有提出過結婚的想法。
情人節之所以不想吃【咖喱】，是因為樂兒作為一個寫食評的網紅kol，為了做咖喱專題，之前已經吃了整整一個星期的咖喱。
而且，在樂兒的視角中，她並沒有不配合男友的驚喜。
原本以為男友終於開竅，打算將戒指放在咖喱裡求婚，樂兒【還興奮地吃完了一整碗咖喱飯】，結果發現希望落空。
△吃咖喱飯這幕，樂兒的畫面和胡啟源的畫面也很不一樣
在電影院後門，他們確實是吵架了。
但是在樂兒視角里，細節是有出入的，提起【阿媽】的是胡啟源自己，而提出分手的，卻是樂兒。
△上面是胡啟源視角的第二集，下面是樂兒視角的第三集，引起分手的敏感詞“阿媽”無論說話者還是對話，在兩人的視角里都不一樣
胡啟源沒有把【鑰匙】甩在地上，是樂兒叫他交出鑰匙的時候，他自己手抖掉地上的。
在樂兒的視角中，胡啟源永遠是又慫又悶的那個。
而李子勇呢？
在第一集李子勇的視角里，他會覺得自己是個好好男友，又浪漫又懂情趣，會彈吉他會畫畫。
樂兒也是喜歡李子勇這一點，但另一方面，她又覺得李子勇太自我。
兩人去看【電影】那一晚，李子勇覺得兩人聊得很開心，可實際上，樂兒穿著高跟鞋走得很不舒服，但李子勇全程都沒有留意。
△上面是李子勇在第一集的回憶，兩人很開心從電影院走出來，但是在樂兒這裡，她卻覺得李子勇很自私沒有照顧她。
至於為什麼後來樂兒又找回胡啟源？
因為她爸爸得了肺癌，病情很嚴重，她先是【打電話給李子勇】，打了三次，但是對方都沒有接。（這就是第一集提到那三個未接電話的來源）
無助之下，樂兒只能尋求胡啟源的安慰。
△先打給李子勇，再打給胡啟源，一個細節已經說明樂兒更喜歡誰
然後，複合求婚那段，在樂兒的視角里，是【胡啟源先主動】，是對方先擁抱，先說對不起。
【求婚】那裡，在第二集，胡啟源的故事裡，他只說了一句話臺詞，樂兒問他跪下來幹什麼，他說：“很明顯。”
而樂兒的故事裡，胡啟源則深情了很多，說了一段長長的求婚對白：“我希望一生一世，你都可以見證我的進步，我知道你等了很久了，你願意嫁給我嗎？”
△上面是胡啟源版求婚，下面是樂兒版求婚，對話都不一樣。
三集的碎片拼在一起，才有了一種撥開雲霧的感覺，李子勇—何樂兒—胡啟源這段三角戀也終於浮現出全貌：
站在李子勇的角度， 他是被傷害的第三者，明明浪漫做到足，但女友還是要和別人在一起。
在胡啟源視角，他不明白為什麼身邊的女人總是那麼難搞，自己已經無條件迎合，可對方還是諸多要求。
而何樂兒，她覺得自己也沒有錯，她只是在胡啟源離開那段時間和李子勇在一起，這兩個男人都有問題，一個沒有主見，一個太有主見……
這就是《嘆息橋》的巧思。
以往我們看的大部分劇，都是站在主角的角度去審視問題，一件事的對或者錯，都是以主角為出發點考慮，比如主角求愛失敗，那一定是對方沒眼光。
但《嘆息橋》顛覆了這種主角論，同樣一件事，當你從不同人的立場去看，會發現這裡面存在偏差。
自我感覺良好的李子勇，在自己的記憶裡頭，在電影院用紙巾扔前面說話的情侶是好玩有趣；但同樣的一個瞬間，何樂兒卻覺得是羞恥，尷尬。
△在李子勇的記憶裡，何樂兒全程帶著笑意看他扔紙巾。
△在何樂兒的視角中，她很迷惑這樣的行為
劇情中這些微妙的偏差，構成了觀眾解謎的樂趣。
咦，究竟哪一段記憶經過修飾？究竟誰的敘述更接近事實？
然後，當我們試圖去還原事實的時候，就會發現原來100%的客觀是不存在的，每個人的敘述都存在主觀美化。
在胡啟源的回憶中，他是無辜的，無理的是女友；但在何樂兒的角度，她卻是忍了這個媽寶男很久……
這就是《嘆息橋》在真實這個維度上的新嘗試，它不再囿於一些生活化的事件還原，而是跳出事件本身，去接近更本質的生活真相：
沒有一個人的判斷是絕對正確或者絕對真實的，我們所看到的、聽到的、知道的一切，都只是真實的一部分。
△《嘆息橋》的導演二五說，這種多角度的敘述方式，就像是你在聽一個朋友講他經歷的故事。
而《嘆息橋》的野心，也不止於愛情。
像林保怡說的，故事裡的每個人，其實都是代表了社會上的一部分人，他們的命運是和他們的性格、背景、抉擇相關的。
比如胡啟源，他的悲劇來自於他的媽媽，他對媽媽的恐懼，就像是一個監獄一樣，把他的內心禁錮了，無論逃到哪，都是一個沒有自我、沒有擔當的人。
比如何樂兒，她看上去條件很優越，長得不錯，家裡也有錢，但為什麼選擇胡啟源？
這一點並不難理解，樂兒從小到大都是在父親的寵愛上長大，因為所有的東西都太輕易得到，什麼都想試，什麼都想擁有，反而不知道自己真正渴求是什麼。
她選擇胡啟源，不是因為喜歡，而是因為閨蜜說對方靠得住，適合結婚；而她為什麼想要結婚，也不是自己真心想要，而是大環境如此。
何樂兒和胡啟源，表面不合襯，好像是不同的兩類人，但其實骨子裡，都是隨波逐流，不知道自己想要什麼的一群人。
至於李子勇，則更復雜一點，他的自大，他的冷漠，一方面是源於他的經歷，另一方面則是他內心有一個比何樂兒更重要的人。
三角戀只是這部劇的一個引子，接著看下去，會看到牽涉在這個故事中的更多人，以及他們所代表的一個社會側面。
△我不想劇透，但有大衛又怎麼少得了瑪嘉烈？
故事構思有野心，而《嘆息橋》的製作之用心，也絕對配得起它的野心。
和所有良心劇一樣，《嘆息橋》是一部經得起二刷、三刷的好作品。
它的每個鏡頭都有特殊的含義。
△年輕的胡啟源和媽媽吃飯，這個窗外拍的鏡頭，就好像這對母子之間隔著一棟牆。
△同樣是一棟牆隔開了兩個人，為什麼他們的心意不能相通？
有些細節，要聯繫在一起看。
△胡啟源眼中，女友家的抱枕和媽媽的抱枕一樣，這是不是暗示，胡啟源已經將何樂兒當成了另一個媽
衣著、配飾也暗藏玄機。
△胡啟源和他媽媽的家居服，一直都沒有變過，這就像他們之間的關係和性格，都是固定不變的。
△樂兒和胡啟源以及李子勇約會的衣著打扮也不一樣，只有和子勇一起的時候才戴耳環，帽子也是搭配過的。
有時想想，為什麼有的劇十幾集就能講好一個故事，有的劇拖拖拉拉五六十集還是讓人不知所云？
關鍵就在於鏡頭的含金量。
像《嘆息橋》，雖然只有十五集，但人家每個鏡頭，每個畫面，每句臺詞，甚至演員的每個表情，都是精心設計好的，講究且細緻，每一幀都是信息。
能做到這麼嚴謹，鏡頭語言這麼豐富，才是一部好劇所需要的質感和精緻。
△同樣的人，同樣是吃早餐，鏡頭元素一些微妙的不同已經可以透露兩人不同的關係。
誠然，《嘆息橋》和很多講特效、講懸疑的大片比起來，是格局很“小”的一部劇。
它關注的是都市人的情感，它的故事主線，如果去掉多視角演繹，也只是我們生活中非常平淡的情節：同居、三角戀、母子關係等等。
但平凡、瑣碎，不等於不好，《嘆息橋》吸引我，打動我的，恰恰也正是它的“小”。
這幾年，我們總是說，啊，我們的劇實在太匱乏啦，老是情情愛愛，能不能拍些有內涵的東西。
喏，現在就有一部《嘆息橋》告訴你，就算是小情小愛，也可以拍出意境、拍出深度，重點是你能不能一頭扎進去，用那小小的切口，去展現人性。
其實，故事哪有什麼大和小、高和低之分，作品好不好，出不出彩，是取決於創作者的誠意和決心。
很多人不屑偶像劇，但《想見你》成功了。
很多人說愛情片無聊，現在又有一部《嘆息橋》。
很多人總是說著臺劇、港劇沒落，但人家還是在不斷創新的路上向前走著，時不時就有爆款和高分作品推出。
△導演二五說，正是因為香港市場很悲觀，他才想用新的格式去呈現愛情世界。
究竟是什麼讓這些小成本製作的港臺劇，重新煥發魅力？
我想，就是林保怡他自己說的：
“港劇就是TVB的劇是有很多經典的作品，我也很幸運在裡面有角色演出。你問我有沒有懷念，其實我沒有懷念的，我一直是向前看。因為未來我們應該有一些新的概念、新的手法、新的演出去表達每一個不同的故事，現在已經是2020年了。”
墨守成規只會死得更快，創造，才是生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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